第一百零二節 卞家夜宴勇爭辯 案件真相欲浮現(下)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9-09 10:21      字數:3155
  雨輕方才所講的許攸正是許廣的先祖,見許廣氣勢洶洶的走來,她竟毫不怯懦,反而直視著他,開口道“第一,我所言皆是事實,第二,君子不妄動,動必有道,謙謙君子,卑以自牧。你若是君子,就該懂得製怒。”

  這時又有一人走了過來,不禁冷笑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少年,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此人卻是何虔,他輕輕拍了拍許廣的肩膀,許廣這才緩和了心情,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左氏一門起於小吏,左思貌醜口訥,不好交遊,曾用一年時間寫成《齊都賦》,後因其妹左棻被選入宮,舉家遷居洛陽,任秘書郎,幸而寫得《三都賦》,名聲大噪,才擠入金穀友人行列,一介寒門之子,能有如今地位,實屬萬幸。”

  何虔睨視著雨輕,微怒道“你這等小輩,也敢在此大放厥詞,侮辱許氏一族,當真是左氏家教不嚴,實不堪與我等同席。”

  “你是何人?”雨輕疑道。

  那人冷哼了一聲,回道“南陽何虔。”

  雨輕點點頭,上下打量著他,淡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傅粉何郎(何晏)之後。”

  “休得胡言!”何虔厲聲道。

  雨輕在他身前走了幾步,抬首笑道“何晏之父早逝,曹操納其母尹氏為妾,他因而被收養,為曹操所寵愛,後娶曹操之女金鄉公主,他真可謂是春風得意”

  “更是改良了‘五石散’,他常年沉溺於聲色,服用五石散後,迷惑人心,精神振奮,在京都洛陽刮起了一股服用五石散的風氣,自古道,是藥三分毒,何晏自己就是服藥而亡,難道你還要效仿他嗎?”

  “真是一派胡言!”何虔伸手指著她,大怒道“你好大的膽子,我看你今晚是難以走出卞家大門了!”

  “何虔,你想要做什麽?”

  崔意一臉平靜的走來,瞥了一眼他,慢慢開口道“或者應該這樣問你,你從東海郡來至臨淄,有何貴幹?”

  何虔不禁冷笑,看了看崔意,拂了拂衣袍,說道“沒想到崔兄也有替人解圍的時候,清河崔氏高門顯貴,左氏子弟能與你攀上交情,還真是稀奇呢。”

  “改日我定要去拜訪東海王,讓他小心提防著你。”

  崔意在他耳畔低聲道“聽聞你與東海王的幾名侍妾均有染,需不需要我告知東海王,讓他將那幾名侍妾都賜與你呢?”

  何虔麵色慘白,目光裏閃過一絲恐慌,方才的氣焰瞬時被澆滅了,頷首賠禮道“既然她是崔兄的朋友,我自然不會太過為難她的。”說完轉身回座位。

  這一番爭執,讓在座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也許雨輕的言語確實過於刻薄,但是他們出口挑釁在先,雨輕心中憤懣,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垂下眼簾,咬唇不語。

  “道儒,你這位朋友真是厲害。”

  卞瑄微笑望向他,說道“聽田大人說,此次李槐遇害一案,還是多虧了你們在旁協助,我倒是得好好感謝你們了。”

  崔意聞言淡淡笑道“尚未查明,談何謝意?”然後又將目光投向李達,看他作何反應。

  沒想到李達卻哈哈笑了起來,說道“王瑤謹(王秀字)是王禱的從弟,聽聞他能夠過目不忘,我倒是不信的,但前一陣子在琅琊王府看到了他,他僅看了一遍鍾彥胄(鍾雅字)所撰寫的新作,就當場背誦了出來,著實讓人稱奇,與昔日的張鬆無異。”

  “鍾雅也去了琅琊?”崔意略一沉吟,又道“我倒是有一兩年沒有見過他了。”

  李達點頭,笑道“嗯,他是去琅琊探望自己的舅舅,不過聽他說,王禱有一個族弟更是文采卓然,那首《梅花落》就是他的佳作,可惜我無緣得見。”

  “咳咳咳,”雨輕低首喝熱湯竟然嗆了一口,臉上顯得很是尷尬,耳畔卻傳來一聲低語,“族弟,沒想到你還能得到鍾雅的青睞。”

  雨輕猛然抬頭,秀目微睜,喃喃道“好像是哪裏不對。”

  崔意怔住,仍舊注視著她,不過看她有些失神,便不再多問。

  宴會上並無田家人的身影,也許他們正忙於緝拿凶手,無暇參加卞家的宴會,反倒是龐敬坐在了最後麵的位置上,沉默不語,因為周圍的人他也大都不算相熟,隻能自己悶聲喝酒。

  不過當看到雨輕那一番唇槍舌戰後,他不由得歎服,能與崔意結交之人果然不同凡響,麵對許廣和何虔,自己尚且退讓幾分,沒想到她小小年紀步步緊逼,言辭鑿鑿,以致他們二人顏麵掃地,能有如此膽量,確實罕見。

  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今夜卻是與他們結下了梁子,幸而崔意在場,不然又不知是怎樣的場麵了。

  卞瑄對崔意的旁敲側擊也是顯而易見的,一麵說著案件的進展,一麵卻在含蓄的示意他盡早離開臨淄,返回清河與族人共度除夕才是正理。

  崔意一笑置之,喝了幾口熱湯,便看向雨輕,開口道“李達先行離席了。”

  雨輕點點頭,笑道“恐怕他是坐不住了,不過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他是躲不過去的。”

  崔意嗤笑道“你沒看到嗎?許廣和何虔他們恨不得生吞了你,以後你的麻煩是少不了的。”

  “有悅哥哥在,今日我也可以狐假虎威了。”

  雨輕自嘲一笑,說道“若回到洛陽城,我有爺爺,還有士瑤哥哥,郗遐,最關鍵的是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終會自取其辱。”

  崔意的唇畔漾起一絲清冷的笑意,輕聲說道“陸士瑤,還真是哪裏都有你的影子。”

  待宴席散後,崔意和雨輕回到牛車裏,看著雨輕安靜的坐在那裏,時不時咬著下唇,崔意便直接問道“李達在宴上所講,可有問題?”

  “他是在偷換時間。”

  雨輕抬眸肅然道“當時我和阿龍哥哥去陳家賞梅,鍾雅也在場,之後因為裴姑的事耽擱了幾天,然後我就和阿龍哥哥加緊趕路,北上來臨淄了”

  “如果按李達所言,鍾雅早於阿龍哥哥到了琅琊,那麽鍾雅定是比我們先上路的,李達故意講王秀之事,無非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剛到臨淄,而牛山雅集就是他在臨淄的初次露麵,那麽裴德之死就與他無關了,至於李槐的案子,更是不能強加在他的身上了。”

  “從潁川到琅琊,即便快馬加鞭,也需半月之久,鍾雅若是為了探親,當然就不會太著急趕路,想來與阿龍兄抵達琅琊的時間差不了太多。”

  崔意沉吟道“王瑤謹應該是很早就回了琅琊,所以說他在王府或許真的見過王瑤謹,但是未必見到了鍾雅,可能他隻是將兩個事件捏合到同一個時間裏,混肴視聽。”

  “嗯,李達大概早就來到臨淄了。”

  雨輕點點頭,繼續說道“他在臨淄一定還有別的心腹,能夠替他作掩護的地方,或許就是那個假的教書先生藏匿之處。”

  “田家兄弟已經張貼了懸賞緝拿文書,現在隻能等消息了。”崔意長舒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似有疲乏之態。

  雨輕挨近他,小聲問道“悅哥哥,你說李達今夜會不會去找那個人?”

  “我已派覃思跟去了。”

  崔意目光微冷,沉聲道“但願那個人不要被滅口才好,李達行事謹慎,不會輕易留下把柄的。”

  “李達現在住在驛站,可之前多半是住在臨淄城內的某家客棧,或是範陵名下的某處宅院裏,就像那夜我們跟著盜賊去往的那家宅院。”

  雨輕稍微停頓了一下,笑道“悅哥哥,李達能買通府衙的人毀掉那塊布料,說明他一直密切關注著府衙那邊的情況,想必住的地方不會離那裏太遠,劃好範圍,倒也是不難查出那人了。”

  崔意微微一笑,說道“看來你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沒有被宴會上那兩人氣糊塗。”

  “悅哥哥,我看你在宴席上滴酒未沾,”雨輕笑靨如花,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眸,問道“是不是卞家的酒不太好喝呢?”

  “馬上就要到左宅了。”崔意挑起車簾望向外麵,似乎是下雪了。

  雨輕也探出頭去,夜風寒冷,她又緊了緊狐氅前襟,身子縮了回來,緊挨著崔意,不知為什麽挨近他總能感覺到一股暖意,或許武藝高強的人內力深厚,更能夠禦寒。

  “你認識坐在卞瑄身旁的那位嗎?”崔意回頭問道。

  雨輕搖頭,不過記得許廣稱他為陸先生,便笑問“悅哥哥認識他嗎?”

  “隻是見過幾麵而已。”崔意含笑凝視著她,說道“你雖不認識他,但卻認識他的胞弟。”

  “他的胞弟又是誰呢?”雨輕揚起小臉笑問。

  崔意搖了搖頭,哂笑道“你認識的姓陸的朋友,又有幾位呢?”

  “是士瑤哥哥,”雨輕一臉驚詫,摸了摸臉頰,笑道“原來是他的兄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