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節 卞家夜宴勇爭辯 案件真相欲浮現(上)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9-08 10:45      字數:3225
  兩輛牛車匆匆駛到臨淄府衙門前,田伯儀和田仲孜二人早已佇立良久,望見崔意和雨輕各自下了牛車,他們才一麵講著今早得到的消息,一麵帶著崔意和雨輕趕到獄中。

  一間囚牢裏,範陵平躺在地上,麵容祥和,看不到一絲痛苦,身上似乎也沒有什麽傷口,就這樣突然的死去,不太合乎邏輯,因為幾天前他還是那樣的有恃無恐,如今怎會心甘情願的選擇死亡?

  “仵作驗過了嗎?可有發現什麽問題?”崔意先開口問道。

  田仲孜示意徐仵作近前回話,他躬身稟道“此人身上確實沒有任何傷痕,應該是中毒致死,至於他所中何毒,我尚且不能斷定。”

  雨輕微微嗅著囚牢內夾雜著的黴味,巡視四周,並未找到任何異物。

  她頓覺奇怪,俯身仔細觀察著範陵,他的衣衫還算整潔,旁邊還有一碗飯菜,根本沒有動過,顯然是獄卒早上送來的飯食。

  “徐仵作,他的死亡時間大概是什麽時候?”雨輕問道。

  徐仵作答道“大約是死於昨夜。”

  “昨夜?”崔意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不禁又問“伯儀兄,可有查問過那名送飯菜的獄卒?”

  田伯儀點頭,說道“早已問過了,他當時來送飯菜時,看到範陵躺在那裏,以為他還在睡覺,便放下飯菜準備走開,不想有隻老鼠從洞裏竄了出來,竟然在咬動範陵的手指,範陵卻渾然不覺”

  “獄卒感到不對勁,湊進去一看,才發現範陵沒了氣息,便立即向牢頭稟報此事了。”

  “這碗飯菜沒有毒,”雨輕看向徐仵作,笑道“那麽昨晚的飯菜可就難說了。”

  田仲孜搖頭道“不可能的,這些飯菜都是統一分給囚犯的,別人吃了都沒事,怎麽單單他吃後就會喪命?”

  “因為他所吃的根本就不是牢飯。”

  雨輕淺淺笑道“而是另外有人給他送飯,想來牢飯難以下咽,他外麵的朋友自然會想辦法替他解決飯食這等小事的。”

  “你的意思是昨夜有人偷偷潛入大牢之中,毒害了範陵。”田伯儀皺眉說道“我已加派了人手看守大牢,一般賊人是進不來的,況且昨夜獄中沒有發生打鬥,除非——”

  “是他的親信,”崔意笑道“探監時給他帶來的飯菜裏或許有毒,無非就是有人想要滅口,死人才最讓人放心。”

  雨輕對田伯儀道“獄卒應該看到昨晚來探監的人了,根據他的描述畫出人像,四處找尋便是。”

  田伯儀點點頭,即命官差去辦這件事,他心裏有些不安,如今看來這範陵背後的主人定是有背景之人,崔意和雨輕將範陵帶來之時,已經將他們的一些推測告知與他。

  柳五兒和李莊頭的死都與範陵有關,他知曉了太多的秘密,又被雨輕他們抓住破綻,他的主人想要殺他滅口也不足為奇,隻是這般查下去不知又會牽連出多少人來。

  沒過多久,官差便拿著一幅畫像交給了田伯儀,雨輕湊過去一看,不禁笑了起來,對崔意道“原來是他,那個教書先生。”

  田伯儀微怔,便問“你們見過此人?”

  “在回臨淄的路上遇到過,”崔意淡笑著拂了拂衣袖,走了幾步,說道“他倒未必真是教書先生。”

  “悅哥哥,”雨輕附耳低語道“你派去的人應該還守在客棧附近才對,範陵的隨行小廝大概還待在那裏,問一問他們就知道了。”

  崔意含笑不語,隻是與田家兄弟說了一些沿街張貼畫像,懸賞緝拿凶手的事情,然後便轉身走開,雨輕也向他們告辭,緊跟著崔意的步伐,快速離開牢獄。

  在崔意正要上牛車之時,雨輕拉住他的胳膊,笑問道“悅哥哥,難道我剛才說的不對嗎?”

  崔意回頭,目光微沉,雨輕趕忙鬆開手,心道被別人戳中心事,感覺不太舒服吧。

  “範陵已死,你覺得他的小廝還會有存活的機會嗎?”崔意凝視著她,冷聲說道“他背後的主人可沒有你這般好心腸。”

  雨輕做出一臉無辜委屈的模樣,低語道“我知道了。”然後轉身要走,卻被他叫住,“上車來,我帶你去卞家。”

  “嗯。”雨輕微微點頭,坐上崔意的牛車,左家的牛車就跟在後麵。

  雨輕好奇的問道“為何突然要去卞家?”

  “卞瑄特意派人送了帖子,邀我去赴宴。”崔意淡淡說道“我自然是要去的。”

  “鴻門宴?”雨輕脫口而出,揚起稚氣的小臉,笑道“悅哥哥,卞家人估計要有所行動了。”

  崔意搖了搖頭,說道“卞家以卞粹最為傑出,現遷為左將軍,嶽父為張司空,在洛陽的勢力不容小覷,近年來卞家人頻頻向齊王(司馬冏)示好,卞瑄更是齊王府的常客,多起案件背後隱藏著的秘密,或許也與齊王有關,至於北海的柳氏,他們向來與東海王走得比較近。”

  “李達暗中派範陵去往北海接觸柳氏子弟,足可以說明一點。”

  雨輕慢慢說道“李達與柳宗明是敵對方,你曾說李達深受琅琊王的信任,那麽柳宗明很有可能就是依附於鄰近的東海王(司馬越),也許這幾起案件的源頭就是東海王。”

  “卞家人派去的李槐也絕非隻是做酒行的生意那麽簡單,他和範陵的目的也許是一樣的,柳宗明應該是個城府頗深的人,他將李槐和範陵玩弄於鼓掌之中,致使他們二人最終喪命,想來柳宗明一早就識破了他們的伎倆,真可謂一箭雙雕。”

  “雨輕,你果真有些膽識和智謀。”崔意投來讚許的目光,笑道“可惜不是男兒身。”

  “悅哥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雨輕微微笑道“我們就去會一會這卞家人,我想以清河崔氏的名望地位,他們還不敢輕舉妄動。”

  崔意注視著她,開口問道“若見到李達,你又該當如何?”

  “我本來就不認識他,”雨輕眨著眼睛,笑道“當然到那時他也不會過分關注我的,畢竟有悅哥哥在我身邊。”

  崔意的眼神裏透著一絲溫柔,不再看她,心裏卻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瞬間掃除了所有的陰霾。

  此時的卞家門前已經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名士之間的寒暄也帶著各自炫耀的成分,士族也有高低差別,次等士族自然不會在卞家人的邀請名單之中。

  當一襲寶藍色綢袍的年輕男子出現在眾人視線內,許多人開始竊竊私語。

  “他就是阮孚的兄長,阮瞻。”

  “阮孚是胡婢所生,行為放蕩,為人所恥,不知他的兄長品性如何?”

  “阮瞻乃是嫡子,其妻又為潘嶽胞妹,薦舉為灼然,想必才華甚高,不過生性清心寡欲。”

  那人對阮瞻略有了解,繼續說道“聽聞阮瞻曾與人同行,天氣炎熱渴得厲害,客舍有口井,眾人競相前往飲水,阮瞻獨自慢吞吞地落在後麵,等別人都喝完了他才去喝,他謙讓不爭達到這種程度,倒是讓人心生敬佩。”

  眾人還在議論紛紛之時,崔意和雨輕已然走了過來,也許崔意對這些人有些不屑,隻是淡淡望了一眼,便徑自走進卞家。

  這些人無不感到詫異,其中有人突然說了一句,“他是清河崔意。”

  眾人這才知曉,無奈的搖頭苦笑,一等門閥士族子弟,大都高傲,崔意更是出了名的為人冷漠,不善寒暄,也無人會去主動招惹他。

  走在卞家的庭院之中,仆婢的身影匆匆,回廊間也有不少賓客邊走邊談笑著,雨輕與崔意並肩走在回廊間,不時能聽到前麵那幾人的談話。

  雨輕略感疑惑,抬眸問道“他們好像是從外地趕來的,難道是專門來參加卞家宴會的?”

  崔意搖頭,解釋道“那倒不是,他們大都是去曲阜參加孔家祭祀的,不過順道來臨淄遊玩一番,偏巧卞家設宴,他們也就來湊個熱鬧而已。”

  “哦。”

  雨輕點頭,四處張望一番,手帕卻掉到地上,她趕忙彎腰撿起,猛然間發現一人正低頭瞧著自己,她把手帕塞進袖中,然後轉身走至崔意身後。

  “原來是千裏兄,好久不見。”崔意麵色冷淡,又問道“宣子(阮修字)兄近來可好啊?”

  “堂兄仍舊是自得於林阜之間,幼輿(謝鯤字)兄倒是常常去看他。”阮瞻含笑道“沒想到道儒也在臨淄,真是巧遇。”

  “我聽聞東海王征辟你為掾吏,此番你可是要去往東海郡?”崔意漫不經心的問道,繼續朝前走著。

  雨輕靠的他很近,還貼耳小聲問“他會不會和阮孚一樣發散不暢,當場發作?”

  崔意瞪視她一眼,她不滿的扭過頭去,看向別處。

  “或許會去吧。”阮瞻慢悠悠的走在後麵,笑問道“過幾天便到了孔家祭祀的日子,道儒可會去嗎?”

  崔意擺擺手,說道“我還有事,怕是不能去了。”

  “是這樣啊。”阮瞻略顯失落。

  這時雨輕回頭看了他一眼,笑問“你也善於撫琴,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