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節 洛陽城暗潮湧動 祖家郎覓跡尋蹤(下)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9-08 10:45      字數:3111
  “聽聞二哥最近醉心圍棋,用以消愁解悶,自稱‘忘憂’,真是好雅興啊。”祖約含笑道。

  祖納嗬嗬一笑,說道“四弟說笑了,改日我與你手談一局如何?”

  “道幼,淮南那邊來信了嗎?”祖約偏頭笑道。

  祖渙點點頭,皺眉說道“表兄許廣(舅舅許柳之子)在信上說,淮南王(司馬允)近日大量聚集奇才劍客組成國兵,其胞弟吳王司馬晏,則利用其封國可自由任用國吏的便利,密切聯係吳國三郡尤其吳郡的舊東吳政權人士,不動聲色間,已形成了一股勢力,不容小覷。”

  祖約搖頭,喝了一口茶,說道“淮南王自執掌江、揚二州軍事以來,野心暴露無疑,趙王屢屢在賈後麵前談及淮南王與吳王擁兵自重,應該欲以消減,可惜賈後遲遲沒有表態,不知為何。”

  “自然是為了牽製趙王,”祖渙開口道“成都王(司馬穎)還未被驅逐出洛陽城,想必也有此原因,不過成都王近來與他的嶽父樂令來往密切,或許已經在商議離京去鎮守何處了。”

  祖納凝視著祖渙,語重心長的說道“道幼,不可妄言,小心禍從口出。”

  祖渙頷首,不再說話。

  “二哥,你已遷至太子中庶子,本該言語謹慎,可又為何對王處仲(王敦)持有偏見,多次駁斥他的言論呢?難道你已經忘記當初王乂征辟你為從事中郎,琅琊王氏對你可是有知遇之恩。”

  原來祖納少年喪父,他十分孝順,常常親自為母親生火做飯。王乂聽說了他的美名,就送了他兩名婢女,還讓他做了從事中郎。

  有人嘲笑祖納說“你的價值就相當於兩個婢女。”祖納說“難道百裏奚的價值還不如五塊黑公羊皮嗎?”

  百裏奚又稱“五羖大夫”,是秦穆公用五張黑羊皮從市井之中換回的一代名相。祖納自比百裏奚,以此回擊嘲諷他的那些人,這件事又被祖約拿出來調侃,他心裏略覺不快,但是按捺下來。

  其實祖納與祖約非一母所生,祖約好大喜功,性情浮躁,容易聽信小人之言,故而他人二人之間早有嫌隙。

  祖逖與祖約雖是同母兄弟,但祖逖為人正直,生性豁達,倒是更偏向於祖納這個兄長。

  “四叔,我母親已經好多了。”祖渙借機轉換話題,含笑道“還要多謝四叔特意尋來的千年人參。”

  祖約微笑不語,隻是喝著茶,不時拿餘光瞥著祖納,唇角一絲黠笑。

  廳上他們叔侄二人又商議了一下除夕祭祖事宜,因祖逖近來事繁,許多府內之事大都交與了妻子許氏,不過許氏尚未痊愈,祖渙便暫時替母親打理一些府內事務。

  待用過午飯之後,見祖逖還未回府,祖納和祖約便相繼離開。祖渙又回後院陪著母親說了一些話,見母親喝過藥歇息了,才緩緩走回自己的書房。

  這時,書童淩冬帶著一卷畫匆匆趕來,躬身稟道“公安小郎君把字畫退回來了。”

  祖渙接過畫卷,隨意擱在一邊,笑道“無妨,就當我已經賠過禮了。”

  “小郎君何苦與他糾纏,就為了一本書籍,真是不值哪。”淩冬口中埋怨道。

  “人道張司空是個書癡,如今看來果真不假。”祖渙冷笑道“想必郗遐也是在藏書樓中翻找無果,這才離開洛陽的吧。”

  正說著管事領著一名老仆走了進來,管事上前回稟道“小郎君,這位就是當年在楊駿府上打掃庭院的老仆人。”

  祖渙含笑問道“你叫什麽?”

  “老奴叫洪軍。”老仆躬身答道。

  “楊太傅生前可有什麽特別的喜好,或者說在府中閑來無事時都會做些什麽呢?”祖渙繼續問道。

  老仆想了一會,答道“大人在府裏常與楊霄下棋。”

  “楊霄又是何人?”祖渙略顯疑惑。

  老仆嗬嗬笑道“他是大人的遠房堂侄,念其雙親早亡,才寄養在府中的,他為人謙和,體恤仆婢,常與護院切磋拳腳功夫。”

  “哦,那麽在楊太傅被殺之時,他可在府中?”祖渙皺眉問道。

  老仆搖搖頭,回道:“大人很早就派他去外地辦事了,一直到大人遇害後,他都未再出現過。”

  祖渙似笑非笑的說道“大概他也是為了避禍吧。”

  “唉,楊家敗落了,連我們這些老奴看著都覺得寒心。”

  老仆輕歎一聲,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一眾仆婢都被發賣到別處了,其中還有我的小女,恐怕再難相見了。”

  “除了與楊霄對弈,他還有別的喜好嗎?比如字畫之類的?”祖渙喝了一口茶,不禁又問道。

  老仆答道“大人最喜歡衛協的畫作,當年還以珍藏書籍從張司空那裏換得衛協的一幅畫作。”

  祖渙雙眸微閃,唇畔一絲淺笑,點頭道“這些話你可與旁人提及過?”

  “不曾說起,也從未有人問過老奴。”老仆頷首道。

  祖渙放下茶杯,笑道“那就好,我會著人把你的女兒贖出來,希望你以後也不要再提及這些舊事。”

  老仆當即跪地叩謝,祖渙又示意管事賞些銀兩與他,管事領命,徑自送他離開。

  祖渙淡淡一笑,心道楊霄,此人身上疑點重重,或可探查出有關遺詔的事。

  這時淩冬拿起桌上那個萬花筒,對著右眼仔細擺弄著,不想祖渙奪了過去,笑嗔道“我現在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做,你若辦得好了,回來我有賞。”

  “小郎君,過年可發雙倍例銀?”淩冬憨笑問道。

  祖渙微笑道“衛協早就仙逝,不過畫師張墨就是他的弟子,我要知道張司空贈與楊駿的到底是衛協的哪一幅畫作,聽聞張墨就在潁川,我修書一封,你帶著信去找道玄兄(荀邃),他自會幫你。”

  淩冬點頭,雙目滿含期待,祖渙笑了笑,走至桌前,說道“賞你二十兩金子可好?”

  “小郎君,此話當真?”淩冬激動不已。

  祖渙沒好氣的說道“還不快來研磨,真是個小財迷!”

  淩冬趕忙過來研磨,嘻嘻笑道“小郎君,我看什麽寶貝都抵不過這個萬花筒珍貴,你每日都會對著它發呆好久——”

  “淩冬,改日陪我練劍吧。”祖渙臉色陰沉,繼續寫著信。

  淩冬馬上咽了一下口水,搖搖頭,苦笑道“不用了,我明日一早就帶著信出城去,事不宜遲,就不陪小郎君練劍了。”

  他最是懼怕陪著祖渙練劍,劍鋒總能略微擦過他的耳邊,心驚膽戰的,一般人承受不了,況且他的拳腳功夫本就不好,那才真是自討沒趣。

  在一處不大不小的四合院中,一名烏色衣袍男子正凝神注視著桌上的棋局,直到另一個男子的出現,他才將視線收回來,慢慢說道“方磊,我猜到你今日必會來找我。”

  來人正是商隊的領隊馮廷的手下方磊,他麵上並無什麽笑容,隻是跪坐一旁,說道“能死裏逃生,算我這次命大。”

  男子從袖中掏出一錦袋,遞到他手邊,堆笑道“主人知道你走這一遭辛苦了,這些金子你先拿去用吧。”

  方磊冷冷一笑,說道“邱飛,去跟蹤王禱可是你的主意,賈大人聽信了你的話,如今卻什麽也沒查到,你還這般鎮定自若,真不知道你的底氣從何而來?”

  “此番驚動了琅琊王氏,我們又故意製造假象,把偷襲王禱的事情都引到成都王身上。”

  邱飛笑道:“如此一來,琅琊王氏就會把矛頭指向成都王,賈大人早就想把成都王驅逐出洛陽城,借著琅琊王氏的推力,成都王這次定然是要離開了。”

  “其實你早就知道王禱身上沒有賈大人要尋的東西,對不對?”方磊問道。

  邱飛眯眼笑道“我也不太確定,不過都是推測而已。”

  “我也該回老家過年了,年後我才會回來。”方磊已經覺察出有人在秘密跟蹤他,所以才想要出城躲避一陣子。

  “也好,你要當心。”邱飛點點頭,示意他從後門離開。

  目送方磊遠去後,邱飛換了一身素色衣袍,吩咐小廝備好牛車,徑自趕往郭府。

  冠軍縣侯郭彰犯了頭疾,臥榻數日,所以並未去裴府吊謁,邱飛深知他隻是托辭不去,與賈謐商議要事才是真。

  本來賈謐已經派人來傳話,命他速到郭府,因為算著方磊今日會來才在家中略等了等。

  邱飛作為賈謐的幕僚,從調查楊家遺孤開始,他便是最主要的出謀劃策之人。

  隻是眼下參與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他開始思考如何才能夠借力打力,最先試探琅琊王氏的反映,也是因為王衍是賈謐的嶽丈,有這一層關係在,琅琊王氏的一舉一動也盡在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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