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節 案中案撲朔迷離 崔家郎不期而至(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8-15 10:36      字數:2978
  少女手持的環首刀,又長又重,揮舞疾旋間足見她內力深厚,她腳下穿著天青色的繡鞋,腳步快速挪動時,裙擺如匹練般響動,纖細的身體與那環首刀卷在一起,對方的劍根本招架不住,步步後退,最後還是被一刀刺中胸口,鮮血噴出。

  官差倚著牆壁慢慢滑落倒地,雙目艱難的睜著,問道“你是何人?”

  “你應該問問聶林,他總不會忘記我的——”

  躲在角落的聶林一臉驚恐,聲顫“雷岩,怎麽會是你?”

  “看來你不想看到我,虧我還日日惦記著你。”少女揮刀而來,刀尖逼近聶林的咽喉,隻一寸的距離,四目相對。

  良久,她冷冷一笑,“聶林,你知道我最恨背叛,可你偏偏為了幾箱珠寶就出賣了我的父親和山寨百餘人,讓他們無一生還,今日我倒是想要剖開你的肚子,挖出你的心肝肺,看看到底是不是全黑的!”

  “不,雷首領,我也是被逼無奈,我不想的,是郡守讓我這麽做的——”

  話未說完,刀尖已刺穿他的脖頸,少女又猛地抽出刀來,疾步後退,用衣袖拭去沾在臉頰上的血跡。

  厲生按住劍柄,與一隊護衛站在一側,望著這個妙齡少女將環首刀擲給車夫,手腕晃動,鈴鐺再次響起。

  此時的店內安靜非常,除了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屍體,便是躲在櫃台後麵不敢發聲的店家和小二。

  少女漸漸朝雨輕走來,微微一笑,“怎麽辦,其實我還想聽你講故事呢,不如我帶你回我的新寨子去,這樣就能天天聽故事了。”

  王禱瞥向雨輕,沉聲問道“這難道就是你口中江湖兒女的快意恩仇了?”

  這時雨輕走上前來,開口道“隻怕現在還不行,我要回祖宅給我母親立衣冠塚。”

  那名少女白了王禱一眼,然後歎息道“我看得出來,你們是士族子弟,自然不能與我們這些草莽之人交朋友了。”

  這時老者望了望窗外,笑道“外麵的雪勢小了些。”

  “我們該走了。”少女淡淡一笑,轉身朝門口走去,不忘擺手道,“山高水長,有緣再見咯!”

  雨輕見她快要走出店門,忙喊道“若你想聽故事,可以來洛陽找我!”

  少女步子略停,側臉微笑,身影很快消失。

  “阿龍哥哥,今日你才算是真正見識到江湖中人了。”雨輕噘嘴道“人家那叫嫉惡如仇,阿龍哥哥的偏見與達西先生一模一樣。”

  王禱對她那些稀奇古怪的詞語早就習慣了,也不願多問,隻是一臉肅然道“既然雪下小了,我們也該趕路了。”

  雨輕點點頭,不經意間看到旁邊那桌上放著一些碎銀子,這大概是少女用以補償店家的損失特意留下的。

  雨輕頓覺這少女正義凜然,雖為草莽,實則心地善良,能成為一寨之主,足見她能力出眾,他日若真有緣再見,雨輕還是希望能與她真正結交。

  臨淄郡守出自田氏,在漢高祖時期田氏一族也是京兆一帶望族,隻是經曆了數次朝代更替後,田氏家族逐漸開始沒落,到田學初這一支,靠著與孔家的聯姻,才遷至臨淄郡守,不過眼下的一起案件,卻著實令他傷腦筋。

  廳上,隻見一個管事的疾步走進來,躬身稟道“崔家小郎君來了。”

  田學初皺了皺眉,擺手道“今日我公事繁忙,無暇與他敘話,你自去找伯儀招待他便是,今夜設家宴,記得讓伯儀留客。”

  管事的點點頭,轉身離去。

  此時的田伯儀正與胞弟田仲孜在水榭邊對弈,田伯儀棋藝略勝一籌,兩盤下來,田仲孜均慘敗。

  他喝了一口茶,哂笑道“哥哥,棋藝我確實不如你,但是若論武功,我自然高過你許多。”

  田伯儀哈哈一笑,見到管事的與崔意一同朝這裏走來,便起身笑道“道儒兄來了,你可敢在他麵前論武功高低?”

  田仲孜麵有愧色,心道自己豈能與他比肩,上回練武之時,崔意在簡單幾招之內就將自己製服,當真難堪至極,幸而崔意仍舊與他相談甚歡,自己才得以釋懷。

  “伯儀兄,仲孜兄,好久不見。”崔意含笑走來,看了一眼棋盤,不禁笑道“你們兄弟倆倒是清閑,聽說齊王府新進了一批舞女歌姬,你們怎麽也不去瞧瞧?”

  田伯儀搖頭苦笑,“快別提這事了,父親前日還曾數落過仲孜,說他荒廢學業,隻知道鬥雞走狗,這個月已經禁止他出府了。”

  “哦,原來如此。”崔意笑了笑,跪坐一旁,喝了一口茶,問道“田伯伯今日出府了嗎?”

  田仲孜搖頭,回道“沒有啊,我剛才還看到父親和鄭主簿去了書房。”

  這時田伯儀輕咳一聲,示意他莫要再說了。崔意察覺出某些異樣,便微笑不語。

  “反正道儒兄又不是外人,父親遇到了難事,與道儒兄說說,或許他還會有解決之法。”田仲孜注視著崔意,繼續道“其實是為了一件棘手的案子,就發生在上個月——”

  “仲孜,你對此事也是一知半解,還是由我來講好了。”田伯儀劍眉微皺,思索片刻,便說起了上個月發生的那件命案——

  那日清晨,有名漁夫在城外淄水打漁之時,發現一具漂浮的屍體,慌忙打撈上岸,村民圍上來一看,卻是鄰近莊子上的李莊頭,名叫李槐,有村民速來報案,衙門裏便派出幾名捕快和一名仵作前去查案。

  “徐仵作,去死屍身上細細地查驗,不許粗心。”

  一名捕快的聲音在風中響徹了河岸,河水不時湧上來拍打著岸邊,圍觀的村民議論紛紛。

  隻見那仵作將袖子卷了一卷,又把衣襟掖起,躬身仔細的從頭至尾與前身,兩膀兩手全看到,鼻眼口牙也翻動一下。

  一盞茶的功夫,他回稟道“通身上下,並無傷痕一毫,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從屍首的僵硬程度和屍斑的變化來看,如今正值冬季,此人或許是昨晚失足落水的。”

  “失足落水,那就是意外死亡了。”其中一名年輕的捕頭走上來說道“結案,倒是好結了。”

  這個年輕捕頭姓張,正如此說著話,另一名略顯高瘦的副捕頭則是姓詹,眉頭緊皺,卻望向一邊的村民,開口問道“你們可知這個李莊頭是否熟悉水性?”

  “好像是會水性的,去年夏天他還和東村的劉老頭一起劃船捕魚呢,當時天熱,他直接跳入水中洗了個澡。”一個村民答道。

  詹捕頭笑了笑,“一個熟悉水性的人落水而亡,沒有中毒,也沒有受傷,豈不怪哉?”

  “李槐嗜酒如命,多半是喝醉了才掉入水中的。”人群中有人竊竊私語著。

  “李莊頭平日裏作威作福,幹盡了壞事,說不定是有人報複”

  一時間眾說紛紜,詹捕頭心有疑惑,在河灘上走了走,思考著某些東西,張捕頭跑了過來,說道“仵作驗過了,李槐沒有飲酒,看來還真是有些蹊蹺呢。”

  事情講到這裏,田伯儀略微停了一下,端起一杯茶,目光掃向崔意。

  此時的田仲孜有些按耐不住了,開口道“家父也是心存疑慮,不過幾日後,更蹊蹺的事發生了,有人前來府衙門口鳴冤,卻是李莊頭之妻,她含淚苦苦哀求,說自己的丈夫是遭人謀害,必要懇請郡守大人查出真凶。”

  崔意淡笑,問道“那婦人如何斷定自己的丈夫是被人謀殺?”

  “這婦人言辭鑿鑿,說自己的丈夫在半月前已啟程去往北海替家主辦事,走的是官道,豈會失足落水?”

  田仲孜有些情緒激動,拍了一下桌子,“這個李槐所管的莊子正是卞氏的田產,李槐去北海也定是卞家主的命令,這樣間接的牽扯到卞氏,此案自然有些難辦。”

  崔意點頭,含笑道“卞氏一族無端卷入此案當中,想必田伯伯有些壓力。”

  這時田伯儀放下茶杯,正色道“家父當即派人去北海郡查探李槐的行蹤,確實還尋到一些蛛絲馬跡,有人曾看到李槐與北海郡守的文書小吏聶林一起去過酒肆喝酒,待去尋聶林之時,他竟全部招認,承認自己因個人私怨買凶殺人,此案情瞬間明朗,官差也正押解聶林回臨淄複命。”

  “個人私怨?”崔意不禁問道“一個文書小吏如何會和外地莊頭有什麽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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