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節 雨夜驚雷夢中醒 芊芊少女入征程(中)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8-03 10:45      字數:2950
  “雨輕小娘子,這是要出遠門嗎?”惜書沉思好久,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一旁的憐畫也投來憂慮的目光,她們隱約感覺出雨輕想要做的事情,還是極為危險的事情。

  雨輕嫣然一笑,調侃道“世界這麽大,我想去走走。”

  秋色如水,風輕雲淡,庭院靜美,遠遠傳來縷縷琴音,悠悠揚揚,清澈明淨如幽穀泉水,讓人沉醉,流連忘返。

  室內二人對坐,爐煙嫋嫋,沉香快要燃盡,琴聲頓止,聽琴者拍手叫絕,讚道“不愧是蔡中郎(蔡邕)親手所製的焦尾琴,琴音靈動,方才道儒所彈的一曲《高山》,甚妙,甚妙!”

  “伯喈(蔡邕字伯喈)救琴,可算音癡,如今附庸風雅之人極多,我不過幸得此焦桐,閑來撫弄一番而已。”崔意淡淡一笑,輕撫袍袖,深眸裏隱著某種疑慮,自倒了一盞茶,好奇地問道“不知子諒兄(盧琛字)來此何意啊?”

  見盧琛眉頭若有若無地皺起,眼中似有微浪湧過,崔意暗自揣測他有難言之隱,必與那日之事有關。

  他身上的聞香玉散發著奇異的清香,崔意微微吸了一口氣,笑道“聽聞令尊明日便要去鄴城了,想來子諒兄是來同我告別的。”

  “道儒如此見外,看來還是放不下曾經的那些舊事。”盧琛勉強笑了笑,鳳眸微眯,心裏卻已波濤翻湧。

  崔意冷冷望著他,淡然道“子諒兄,其實你很清楚,滎陽公主的死並不是意外,範陽盧氏行事一向果敢,在洛陽城中大概還藏有不少的眼線吧,不過我對此並不感興趣。”

  盧琛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喝了一口茶,垂下眼簾,心道那日自己與本家派來的死士在書房交談時,崔意正好路過,也不知是他碰巧,還是故意走到那裏,總之定是聽到了一些內容,談話裏雖無甚要緊的事情,隻是命令他們速速返回範陽而已,想來旁人聽去也無妨。

  不過偏偏是崔意,他可是最難對付的家夥。

  “道儒,我確是來告別的。”盧琛簡單說道“不過臨走前,還是要告知你一事。”

  “何事?”崔意抬眸,盯視他。

  盧琛臉上的笑容變得複雜起來,目光裏帶著一絲狡黠,慢慢開口道“你要做的事,我絕不會插手,因為我總歸是你的表兄。”

  崔意聽後哈哈一笑,擺手道“親戚總是麻煩,我們早就不論親了,不是嗎?”

  “自從你結交阮修之流,眼裏恐怕早就沒有我這個表兄了。”盧琛澀笑道“但清河崔氏向來與範陽盧氏同氣連枝,這並非你一人能夠左右的。”

  盧琛起身,聞香玉輕觸到桌角,發出清脆的聲響,長袍飄動,轉身走至門口時,身後傳來一個幽沉的聲音,“成都王是個有野心的人,而且此人善變,難以輔佐。”

  盧琛微笑,回眸,反問道“敢問道儒想要投到哪個明主麾下?”

  崔意笑而不語,目送盧琛遠去,眉頭卻微微蹙起,今夜風雲詭譎,又將是一個不眠夜。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鋪開許久的棋局總是要自己來收尾的,但願能安靜結束這一切。

  另一邊的少女還在伏案寫信,這已經是最後一封了,當寫完最後一句,她才長舒一口氣,抬眸笑道“總算都寫好了。”

  惜書數了數,一共八封信,分別是給裴家爺爺、傅暢、庾萱、荀宓、郗遐、祖渙、陸玩、還有左思,憐畫皺眉問道“雨輕小娘子一定要去汝南嗎?”

  雨輕點點頭,拉住惜書和憐畫的手,開口道“我不能不去,她是我的母親,無端身亡豈能再聽之任之?此番一去,怕是明年才能回來,你們要好好待在左府,照顧好甜甜——”

  “雨輕姐姐,帶我一起去吧。”不想甜甜卻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香草和梧桐,她的眼圈泛紅,大概是舍不得,又知道勸不住,隻是幹著急了。

  雨輕微微一笑,撫摸著她的臉頰,安慰道“你的身體還未恢複,怎能再顛簸勞累?況且此行需隱秘,多一人不如少一人。”

  “可可是我”甜甜一時情急,變得有些結巴,“我我擔心你會有有危險”

  “我不會有事的。”雨輕握住她的雙手,溫和道“甜甜,你答應我,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不許再生病,不許不高興,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甜甜點頭,一行淚珠滑落臉頰,雨輕用手帕替她拭去,然後笑道“你還有任務呢,明年開春就要開始足球比賽了,目前這兩支隊伍實力還有待提升,要加緊訓練,等明年球隊增多了,我們可不能落於人後。”

  “嗯。”甜甜揚起倔強的小臉,回道“這個姐姐不必擔心,我肯定能訓練出最強的一支球隊。”

  墨瓷一直站在門口,抽泣聲隱約傳過來,雨輕慢慢走過去,探頭笑道,“墨瓷姐姐,我都不哭了,反而你又開始哭起來了。”

  “我哪裏有哭,不過是風沙眯了眼睛。”墨瓷趕緊拿手帕揉了揉眼睛。

  雨輕拉住她的右手,緩緩道“眼睛都被揉紅了,墨瓷姐姐要打起精神來,這滿屋裏的人還都要指望你來照看呢。”

  墨瓷破涕為笑,搖搖頭,把目光投向在院中走動的小白,哂笑道“那麽它呢?”

  “自然也要一並交與墨瓷姐姐來照管了。”雨輕說著朝院中走去,牽著小白走回屋內,摸了摸它的背部,笑道“小白,我要離開你一段時日了,你可要乖乖的哦。”

  小白將臉湊過來,貼著雨輕的臂彎,盡顯依依惜別之態,雨輕環抱住它,低語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城郊遊玩好嗎?”

  雖然雨輕心裏明白,此行多麽的凶險,但是臉上仍舊掛滿笑容,她不能露出一絲絲的不安。

  有時佯裝堅強更像是一種無奈,她的柔弱隻能深深藏起來,把淚水咽回去,笑著應對將來的一切。

  已至深夜,城東方向的某一座府邸上空烏煙滾滾,俯瞰下去,那是從後院的一間小小的廂房燒起來的,火苗隨風四處亂竄,肆無忌憚的吞噬著整排的房屋。

  救火的仆婢紛紛提著水桶,潑灑過去,幾名強壯的護院還從中庭搬來了好幾口水缸,奮力潑去,過了好一會,火勢才慢慢變小,直至澆滅。

  幾位管事的人聚在被燒毀的廂房門前,議論著失火的原因。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咳嗽幾聲,厲聲說“多半是哪個偷懶的小廝吃酒後打翻了燈籠,明日我定會徹查是誰在此值夜,打殺便是。”

  “我看未必,王爺近日來格外留意這幾間廂房,之前不是還重新翻修過一次,說是為了給外地來的名士準備的寢所,如今就這樣被燒了大半,或許是有人故意為之——”

  一位老者提著燈籠,向前邁了幾步,連連歎息道“真是造孽啊,若不是被人發現的早,險些就被燒成了廢墟,王爺今夜進宮赴宴,吃了些酒,怕是早就睡下了,明日回稟後,王爺定會怪罪我等失察。”

  “鄧管家,您是跟著王爺的老人了,到時可要為我等辯解一二。”另兩位管事的人不迭央告道。

  “趕在王爺發怒前,找出縱火元凶,或可減免責罰。”老者一字一頓,提著燈籠慢慢走開。

  這兩人麵麵相覷,扶了扶額頭,查不查的清,先找個頂罪的人出來才要緊。

  街道上一輛馬車還在行駛著,駕車的人神色匆匆,時不時扭頭掀簾朝裏麵望一眼,輕聲道“大人,馬上就到了,小郎君籌謀許久,等的就是這一日,趙王將您困在府中足足百日之久,這筆賬小郎君自會與他清算,大人隻需寬心,待明日出了城,任是誰也奈何不了小郎君的。”

  又是一陣陣咳嗽,車裏的人似乎重疾纏身,聲音虛弱,麵如土色,喃喃道“是我害苦了道儒,他本不該經曆這麽多的”

  此人正是崔意的父親,崔宇,他的牌位早已陳列於崔氏祠堂上,就算這樣存活下來,也無法再立足於世,反不如身殘的盧浮(盧琛叔)。

  淪落至今,若說無悔,自然不可能,但是一腔的恨意卻難消,賈後與趙王都是一丘之貉,一個誣陷他入獄,另一個假意施恩惠,意圖轄製崔意,真是好計謀,不過清河崔氏豈容他們如此欺淩?待來日自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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