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 賽場內南北角逐 陳留郡四麵埋伏(五)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7-30 10:51      字數:3054
  陸玩抿了一口茶,餘光掃向溫家兄弟,淡笑道“溫太真今日未到,你們可知是何緣故?”

  顧毗和張琿微愣,溫嶠(字太真)是溫宏溫瑋的從弟,與衛玠在一處讀書,不過因他平時喜歡說些輕慢放肆的話,衛玠便不大與他來往,至於今日為何沒來看比賽,他們自是不知。

  “聽聞夫子說他課業不精,如今多半正在家中苦讀莊學,以待明日夫子的考察。”陸玩嗬嗬笑起來,全然不理會那邊的溫家兄弟的臉色已難堪至極。

  西看台處,幾個女孩正歡呼雀躍,原來大河隊又進了一個球,還是完美的側身淩空抽射,羊嶸拍手稱讚,“好精彩的進球,雨輕,這個球員叫什麽名字?”

  雨輕想了想,笑道“莫力,外號魔笛。”

  “那邊剛剛好像吵起來了。”王毓好奇的扒著簾子往那邊瞅瞅,似乎是溫家兄弟站在那裏大吵大嚷的,傅暢已經過去勸解了。

  荀宓搖搖頭,輕歎道“豎子不足與謀。”

  “給你這個。”知世把一碟桂圓推到阮家女兒手邊,然後扭頭笑嗔道“一場比賽而已,哪裏值得認真去爭吵。”

  “荀哥哥貌似生氣了,”郗玥悄悄的告訴雨輕,“估計馬上就要數落那些鬧事的人了。”

  賽場上小西的跑動速度加快,隊友將球傳給他後,他不假思索,直接頭球砸向球門,不想偏了一些,長江隊球員滿臉無奈。

  這就是足球,除非裁判吹哨,除非比賽完全結束,否則你永遠不能放棄。

  兩隊打平,進入加時賽,這個時候的球員都已經精疲力盡了,對他們來說,意誌品質比心理狀態更重要,不過都以防守為主,每一次組織進攻都要謹慎再謹慎,不然被逆襲也隻是分秒之間的事情。

  這個平分僵持到加時賽結束,哨聲響起,正式轉入點球大戰,這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

  “點球開始了,我都有些不敢看了。”羊嶸心裏一緊,握住荀宓的手,閉上了雙目。

  知世也靠在雨輕的肩頭,眼睛時而睜開,時而闔上,雙手扭絞著絲帕,連那半碗銀耳羹也不喝了。

  雙方在各打進四球的情況下,一方打進了第五球,另一方神情嚴肅,麵部緊張的球員上場了,隻見他倒退、前進、加速、起腳、打門!球如離弦之箭打在了門將身上,離球門線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來,球員仰天長歎,抱頭痛哭,捶胸頓足但再也挽回不了了。

  “長江隊贏了!”東看台上的周彝站起來歡呼道。

  紀友卻低首小聲問顧毗道“這場比賽是誰組織起來的,該不會是那個叫薛昀的商賈吧?”

  顧毗搖頭,示意他去問陸玩,他苦笑了笑,看看坐在那邊的陸玩,剛想要開口,就被陸玩一句話堵了回去。

  “子治兄,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陸玩一臉嚴肅的起身來,朝傅暢郗遐他們施禮告辭,拂袖而去。

  顧毗他們一眾江南士族隨之也告辭離開,走在路上,當紀友聽到顧毗的那句話時,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她啊?”心裏更是震驚,回頭望了一眼西看台那邊,裏麵的女孩正陸續走出來,結伴而走,秋風拂麵,他的心底漾起一絲喜悅,北地竟有如此奇女子,真是世所罕見。

  這時,溫家兄弟沮喪的捶打著桌子,王秀神情凝重,也不說話。

  “剛才崔兄猜測長江隊會贏,”傅暢起身笑道“沒想到還真被他說中了,看來是尋仙問道得了真傳。”

  郗遐了然無趣的說道“他哪是尋仙問道得了真傳,分明就是看出大河隊球員不和,輸也是必然的。”

  北看台處,王禱與荀邃道別後就和王秀匆匆離開了,荀邃望向這邊來,眉頭緊鎖,“好好一場球賽,被你們攪得全無興致,真是可惜!”

  溫家兄弟紅了臉垂下頭,悄悄走開。各家小郎君們也相繼乘車離去。

  雨輕環視球場一周,心想這場球賽還是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中間發生的一點小插曲也再次證明了這一點,他們對足球的熱情還是被點燃了。以後推廣球賽多了這麽些助力,總算是心血沒有白費。

  當然也多虧了薛昀的幫忙,她遠遠的望著那個背影,此時的薛昀仍在吩咐小廝收拾看台,賽場外的辛勞總是許多人看不到的,隻因他是商賈之子,那些士族子弟更是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之事,懷有枯骨薄閥之偏見的人甚多,對那些人隻能皮裏陽秋地笑笑,在魏晉這個時代裏,姓氏決定一切。

  這場足球賽真算是轟動了整個洛陽城,街坊鄰裏之間的談資裏少不了這場球賽,隻是他們並未觀看,都是道聽途說,一知半解,傳到他們那裏已是神乎其神,變了本質,不過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很是落後,如果有報刊的話,或許能將信息公開化,覆蓋麵更廣,傳播速度更快,更有利於聯賽的開展,這也就涉及到印刷術的問題了,不是一日兩日能解決的事情,與製造玻璃一般,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研究。

  這都是她的構想,垂釣的時候總會想些類似的事情,老爺爺看來也是聽說了那場球賽,拋開萬物引力的格物學先不論,嗬嗬笑起來,道“自漢開始,蹴鞠就是作為練兵的一種手段,蹴鞠之所以練武士,主要是它能夠培養人的力量、速度、耐力、靈敏等素質,所謂‘陳力之事。’冠軍侯(霍去病)塞外帶頭踢球,就是為了振奮士氣”

  “它或許可以成為一種全民運動。”雨輕晃了晃魚竿,溪水裏的魚兒哆嗦一下,紛紛遊走。

  老爺爺捋須大笑“三國時期,士人無心於文而皆以弓馬為務,於家務中則以蹴鞠鍛煉身體。不過如今已不尚武,世家子弟皆推崇清談。”

  “那麽老爺爺的孫兒習武嗎?”雨輕雙手托著下巴笑問。

  老爺爺感覺到釣竿的顫動,噓了一聲,起身提杆,果然是一尾黑魚,他喜不自禁,偏頭說道“他呀,武功一般,遇到賊人勉強能夠自保吧。”

  她抿唇輕笑,看著老爺爺小心的把魚鉤取出來,把那尾魚丟進魚簍裏,滿意的點點頭,“今日我是不是先釣出魚來的,算我贏吧。”

  “嗯。”雨輕暗笑,這老爺爺勝負心還挺重的。

  接著又與他老人家閑談一會,爭論一下格物學的重要性,講一講自然現象的本質諸如此類,他很認真地聽,不過看得出他似乎有些心事,不便與人說,雨輕也不會去問,隻是盡量講些有趣的事情,讓他輕鬆一笑也是好的。

  秋日綿綿細雨,朦朦朧朧,敲打在屋前台階上,叮叮咚咚,時而急促,時而緩慢,聆聽著似動聽旋律的雨聲,人的心情也變得平和許多,丁香色的衣裙有些微擺動,纖細手臂上的金鐲子分外奪目,少女臨案寫下一行行詩句,“朝樂朗日,嘯歌丘林幽暢者誰,在我賞音。”

  陸玩站立一旁,定睛看著滿臉稚氣的少女正努力練著行書,卻見她雙眸似水,明淨清澈,時不時拿著毛筆戳一下自己的臉頰,若有所思,粉唇輕抿,風兒俏皮的吹了進來,她又撫了一下前額的碎發,揉了揉眼睛,嬌羞問道“先生,這篇字寫的如何?”

  “牽絲使用過多,用筆不夠簡潔。”中年男子輕咳一聲,然後俯身細看,喃喃道“這首詩倒是寫的不錯。”

  陸玩唇角揚起一抹淡然清雅的笑意,搖了搖頭,正要轉身走開,卻見顧毗、周彝和張琿已悄悄走了進來,陸玩也就略站在門口看著外麵密密斜斜的小雨,周彝他們則湊過來瞧了瞧這幅字,張琿不由得讚道“真是好詩呀,陸大人怎麽還麵露不悅呢?”

  “哈哈,行書寫的反不如這首詩好,這是在練書法,還是在學寫詩呢?”周彝笑起來,少女立時回頭給他一個白眼,他便後退幾步,假裝看不到似的,伸展一下胳臂,在房內來回走動。

  顧毗看著她手中的毛筆,含笑道“你這筆杆是用玉石所做,可以增強筆力,這個辦法挺好的,不過你寫的行書有些過於活潑了,亂了章法,所謂‘寓剛健於婀娜之中,行遒勁於婉媚之內’,運筆方法很重要。”

  少女低首,瞥向門口的陸玩,不想他根本沒有回身看,連他的書童也不見了。

  “雨輕,今日就先練到這裏。”陸機望了望窗外,然後笑著對顧毗他們說道“難為你們有心,雨天還特意過來,今日也是你們有口福,我命廚房做了竹筒臘肉飯,待會留下來一起用午飯吧。”說完便走至廊下,撐起油紙傘朝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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