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莫愁無言藏心事 郗家郎何以佯醉(下)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7-30 10:51      字數:3012
  在一位體型豐腴的客人朝店門奔去時不小心蹭到了矮個子那人桌前的水杯,水杯瞬間從桌角滑落,在掉到地上之前的刹那卻被一隻手穩穩的接住,這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這矮個子定會武功,而且還不低。

  “好吧,是你贏了。”王秀略顯沮喪,也不賴賬,當即命小廝去前麵櫃台上結賬。

  不過他深感不解,不由得問道“郗遐,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叫做”郗遐想了想,笑道“自由落體運動,從一個遊方道士那裏學來的。”

  王秀一知半解,不過也不再細問,轉身下樓去了。

  “什麽遊方道士,”傅暢這才覺察出其中意味,微微一笑,“多半又是雨輕教你的,她腦子裏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理論。”

  郗遐哼了一聲,“哪裏是教我,分明就是訛詐我,誆騙了我許多字畫,如今我的這口氣還咽不下。”

  荀邃哈哈笑道“這小丫頭前日還來找宓兒,說新作了一幅畫,叫溪邊垂釣圖,她還不停地埋怨世道你呢。”

  “怨我什麽?”傅暢問道。

  郗遐笑道“估計是有人當麵品評她的畫作了,她一時羞惱,當然要怨你之前故意奉承她的畫作了。”

  傅暢搖頭苦笑,自飲了一杯酒,想起一事,便問“你們可都聽說了,吏部侍郎陳大人被郭尚書彈劾了,賈後已貶他赴涿郡任職了。”

  “我略有耳聞,”荀邃擰眉,低聲道“郭彰乃賈後堂舅,如今郭彰處處與張司空(張華)作對,朝上誰人不知陳英乃張司空門生故吏——”

  “本來就是賈後授意的,削弱張司空的羽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郗遐淡然說道,手搖了搖酒壺,竟然滴酒未剩,索然無味,又要再叫人送酒來,傅暢卻伸手攔住,勸道“今日你還沒醉夠嗎?薛兄,你也不勸他一勸?”

  薛昀澀笑,道“我也不過是被他拉來陪著喝酒的,你們也看到了,他心中不忿,今日不醉倒是難回去的。”

  傅暢嗔道“你的叔父那日還說你整日東遊西蕩,舞刀弄槍,不成體統,今日若看到你醉成這般,定是沒好話的。”

  “你看他哪裏醉了,分明是裝醉,方才是在拿人家王秀消遣呢。”荀邃笑著推了推郗遐,戲謔道:“長水校尉裴大人時常誇讚你有這一身好武藝,眼下軍營裏正缺人才,不如你幹脆棄筆投戎?”

  郗遐再斜睨樓下那三人,已然消失不見,頓覺無趣,不由得打了個哈欠,垂下眼簾,懶懶的說道“好吧,改日我毛遂自薦,若人家真能看得起我這兩下子,也省的叔父天天訓誡我了。”

  傅暢嗤笑道“你這嘴皮子,也就雨輕能與你唇槍舌戰一番了。”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郗遐起身,笑道:“薛兄,你最該有所體會了。”

  薛昀俊麵微紅,他已年過十八,如今他有一妻兩妾,其中的爭風吃醋他也是見識到了,如今被郗遐這麽無意戳中,倒顯得多少有些囧然。

  在一間隻有簡單陳設的屋內,桌上擺著各種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雨輕本來手上端著一碗酒,剛想要用舌尖舔一下這酒水,突然感覺鼻尖發癢,打了個噴嚏,酒水便灑了一地,她揉了揉鼻子,走至灶台旁,蹲下來,繼續添柴燒火,火勢太旺,煙霧彌漫,她快要睜不開眼了,便起身來到台階處,坐下來,單手支頤,前思後想,近日在研究蒸餾酒的製作方法,因為晉朝的酒還算是米酒之類,沒有經過過濾蒸餾,所以酒上麵會有很多浮渣,白居易詩中曾雲,“綠蟻新焙酒”,其中的“綠蟻”就是指這種有浮渣的酒,也稱為‘濁酒’。

  雨輕從古掌櫃那裏得知這間胭脂鋪子並不是父親留下的唯一產業,在城郊莊子上還有幾家造酒作坊,都是常年給洛陽城中幾家大型酒肆供貨,有了酒源,雨輕做蒸餾酒的想法也可以付諸實踐,前世裏她便對物理學甚感興趣,隻不過根本沒有什麽機會操作這樣的事情,如今倒可以大展身手了。隻是在現今有限的條件下,實施起來還是比較麻煩的。

  那女孩時常過來蹲坐一邊,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惜書和憐畫好奇心爆滿,湊過來說要幫忙,可是卻越幫越忙,最後都被雨輕攆去別處。

  “根據酒精的物理性質,采取使之汽化的方式,提取高純度酒液。隻要達到某種溫度就可以獲得汽化酒精,如果再將汽化酒精輸入管道冷卻後便是液體酒精”雨輕不迭的講解著有關提取酒精的原理,也不知這女孩是否聽明白了,不過身邊有個聆聽者,心裏的這些想法也能一吐為快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雨輕隨口說著,“葡萄酒具有和諧的果香和酒香,如果自己能夠釀造出來,喝上一杯就好了”她又開始絮叨起葡萄酒的釀造方法,以及品嚐葡萄酒的器皿最好是鬱金香杯,什麽白蘭地、香檳種類很多,在什麽場合什麽時期喝哪種酒,都是有講究的。

  女孩雙手放在雙膝上,看著雨輕忙來忙去,不一會又坐過來,臉頰上沾著些許黑灰,她便遞過來一條手帕,指著雨輕的右臉頰略笑笑,雨輕用衣袖隨意擦了擦,搖頭笑道“不妨事,別弄髒了你的手帕,平日裏我看你都特別愛惜這帕子,是不是你娘親送給你的?”

  女孩手上的帕子是用上等的蜀錦所製,她時常撫摸著手帕出神,這些雨輕早就看在眼裏。

  這時雨輕從內衣裏拿出那半塊玉玦,笑著說:“這是我娘親生前留給我的,我從未摘下過,戴著它,感覺娘親就在我身邊。”

  女孩點點頭,她能感同身受,會心一笑。

  天上一層淡淡的雲,似乎遮住了那輪皎月,隻剩下一片白白的光,隔了樹照過來的一縷縷殘光映在矮個子靈活的身影上,他已然縱身翻越出了高牆,輕輕拍了拍手上的灰,咂嘴道“真是的,又是一趟白忙活!”

  “難道是你看錯了?”高個子陰沉的問道。

  矮個子跑到灰衫男子身前,低語道:“魏老大,我不會看錯的,那小女孩絕對是進了城,應該就在城西一帶,不過眼下尋找有些麻煩。”

  灰衫男子冷哼了一聲,手中長劍微微出鞘,露出一抹寒光,折射在那矮個子粗糙的麵皮上,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朝高個子笑道“嘿嘿,傻大個,你還別不信,要不是我眼尖,你早被那夥人穿膛破肚了”

  “石短腿,那夥人還不是你想偷夜明珠才引過來的,我還沒找你算賬——”

  “都給我閉嘴!”魏大雄斂容斥道:“石彭,常祖,你們倆分頭去找,我們已經尋了半月之久,若再無消息,主人那裏你們自去複命。”

  二人緘默,常祖徑自往西去,石彭便去東邊尋。

  雨輕的蒸餾酒實驗已漸入佳境,相信不出多少時日就能提取出酒精了。她最近不再跑步,而是換做每日清晨在院中做些瑜伽動作,那女孩也會跟著練習,不過有時重心不穩,容易失誤倒地,雨輕看到便耐心指導她,演示更為基礎的動作讓她練習。

  不過古代的五禽戲與印度瑜伽很是相似,都是利用肢體的鍛煉來達到養生的效果,隻是五禽戲功法簡單、缺乏創新,不符合現代人的審美標準和價值取向。

  溪邊垂釣時,雨輕發現老爺爺也會時常練習五禽戲,若論頤養性情、強身健體,不如打太極拳。她便試圖推薦給他,無非是講一些太極拳基本特點及要領。

  “習練者針對意、氣、形、神的鍛煉,以柔克剛,以靜待動,以圓化直,以小勝大,以弱勝強太極拳鬆沉柔順,圓活暢通,用意不用力,既可消除練拳者原有的拙力僵勁,又可避免肌肉關節損傷,是修身養性的最高層次的人體文化”

  老爺爺笑道:“依你所說,太極拳就是順從陰陽變化之理,在一招一勢動作之中,陰中含陽,陽中具陰,陰陽互變,相輔而生。”

  雨輕不善易學,陰陽之理也隻能泛泛而談,便起身給他演示了一套太極拳,憑著昔日看過小區裏老大爺練太極的一些印象,從起式到右攬雀尾再到單鞭,大致模仿了一遍。

  老爺爺捋須笑道“好是好,不過你練的很生疏啊。”

  雨輕強自解釋道:“太極拳是慢拳,速度快了反而不得要領。”她這般說不過為了挽回顏麵,其實自己才是那個不得要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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