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浦江迷霧(四十一)
作者:水生三月      更新:2020-09-15 21:00      字數:2555
  “你們聽說過發生在1998年的那起震驚全國的’陽城大案’嗎?”龔玲玲不答反問。

  “1998年嗎?”陳康樂搖著頭道,“我是1996年出生的,那時候我才兩歲,還沒記事呐!”

  “原來你和露露是同一年出生的。”龔玲玲脫口而出道。

  葛斌緊跟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這個案件。

  龔玲玲便繼續說道“1998年11月底,陽城市新發銀行的一輛運鈔車遭遇攔路搶劫,除了運送的現金全部被搶走外,車上包括司機在內的三人全都遇難——歹徒的作案手法十分殘忍——而露露的生父就是當時新發銀行陽城分行的行長白景榮。最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他在運鈔車搶劫案發生兩天後,在自己的家中被人槍殺了,一同遇害的還有當時正在屋內的他的妻子和大女兒,也就是露露的生母和姐姐。至於露露,當時正被寄養在我家中,因為她父母需要全心全意照顧大女兒。不過,她也因此幸運地躲過一劫。”

  聽到這裏時,陳康樂已經露出了震驚到無以複加的表情。然而,更令人震驚的內容還在後麵。

  “事後,新發銀行在內部查賬時查出,露露的生父在案發前的這一年時間裏,通過不斷做假賬侵吞了十萬元左右的公款,並試圖借著運鈔車劫案的契機將這筆壞賬一筆勾銷。而替他做假賬的會計正是運鈔車搶劫案裏的遇害者之一。”

  “難道說這起運鈔車劫案是陸露的生父自導自演的一出鬧劇,目的就是為了掩蓋他侵吞公款的事實?”葛斌根據龔玲玲的敘述給出了一個自認為合理的推斷,“那他又是被誰槍殺的呢?槍殺他的那把槍又是哪來的呢?這個案子最後破了嗎?”出於職業的敏感性,葛斌對於這個案子瞬間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龔玲玲像是沒有聽到葛斌的問話一般,兩眼空洞地目視前方。

  葛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可是龔玲玲卻始終沒有開口。他便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後視鏡,卻見龔玲玲牽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

  又過了幾秒鍾——但在葛斌看來仿佛等待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龔玲玲似是醞釀好的說辭,於是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艱難地開口道“當時警方在偵辦案件的過程中,對外采取了嚴格的保密措施——就連麵對被害人家屬,他們都不肯透露更多的細節——我們並不知曉他們對這一係列案是如何定性的。直到十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我們才得知了當年整個案件的全貌。原來當年露露生父遇害的當晚,在陽城市的新城區派出所內,他們的所長也被人殺害了。至於你剛才問的殺害露露生父的那把槍是哪裏來的這個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那把槍就是那位所長的配槍。”

  “這到底是個什麽案子呀?那位所長又是為什麽被殺了呢?”陳康樂忍不住插嘴問道。

  龔玲玲瞥了陳康樂一眼,繼續緩慢地說道“運鈔車搶劫案的案發地就在新城區,確切地說,距離新城區派出所和新發銀行陽城分行最多不超過一公裏的距離。警方根據當時掌握的線索,分析認為這是一起由銀行內部人員參與策劃的搶劫案。案發後,參與作案的人員因內部分贓不均產生了矛盾,繼而黑吃黑,其中的一夥人將另一夥人殺人滅口後逃之夭夭。”

  “案件最後偵破了嗎?作案人員都抓獲了嗎?”葛斌執著於案件的結果,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一顆晶瑩的淚珠悄無聲息地自龔玲玲的臉頰滑落至頸部,她吸了吸鼻子,未加理會,隻是幽幽地說道“這個案子至今沒有偵破。警方原本鎖定了一名犯罪嫌疑人,追查了十來天,最後所有的線索全都斷了,那人不知所蹤。然而,十年前陽城市遭遇了一場大洪水,穿城而過的陽河泛濫成災。後來政府在河道清淤的過程中打撈起了一輛麵包車,在車內發現了一具屍體,最後確定這人就是當年警方鎖定的犯罪嫌疑人。”

  “這不是有結果了嗎?您為什麽還說案件沒有偵破呢?”陳康樂好奇道。

  “因為那人也是被槍殺的,用的槍與殺害露露生父的是同一把。”龔玲玲解釋道。

  “所以,這人也是被黑吃黑了?”葛斌問道。

  龔玲玲露出忿恨的表情,咬牙切齒道“那人不但被黑吃黑,還替真正的凶手背了十年的鍋。因為警方一開始就將偵查的目標鎖定在了那人身上,以至於讓真正的凶手成功逃脫,逍遙法外至今。”說話間,龔玲玲視線轉向了駕駛座上的葛斌,逼視著他的後腦勺,刻薄地質問道,“你們浦江市的警察不會像陽城市的警察那麽無能吧?露露的案子不會到最後也是這種不了了之的結局吧?”

  葛斌被問住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龔玲玲一聲冷笑,又說道“我記得剛才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說過,你們浦江警方都是負責任的警察,希望你們說到做到。”

  “我們一定盡力而為。”葛斌有些心虛地回應道。

  “阿姨,我能問個問題嗎?”為了緩解車內令人窒息的氛圍,陳康樂開口問道,“您剛才說當年警方辦案時對案件偵辦的進展和案情都采取了嚴格的保密措施,那您又是通過什麽渠道得知這些情況的呢?”

  “我不是說了嗎?是十年前,也就是2008年那場大水後,我們才得知的。”龔玲玲再度將頭靠在車窗玻璃上,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因為在河道裏打撈起了一具屍體,這件事迅速被媒體捕捉到,並在當地進行了大肆報道。神通廣大的媒體,很快弄清了屍體的真正身份,1998年的那件大案再次被翻了出來,一度成了當時的社會熱點,也是人們口中熱議的話題。而我們這些被害人的家屬不知怎麽的也被他們一個個搜索了出來,隔三差五便有媒體打電話到家裏來,說是要采訪我們。我們不但被放到了公眾視野中,也成了輿論的焦點。十年來逐漸愈合的傷口就這樣再次被硬生生扒開了。而露露,因為當年年紀太小的關係,我們始終對她生父的事情諱莫如深,隻說是在一場嚴重的交通事故中罹難了。可是,這一次我們再也瞞不住了。隨著鋪天蓋地的報道和蜂擁而至的采訪邀約,露露終於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開始背著我們去探尋當年的真相。你們想想看,她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當她知道全家人慘死的真相後,身心受到的打擊該有多大?”說著,說著,龔玲玲掩麵而泣起來。

  陳康樂伸手輕拍著龔玲玲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效果可想而知。

  “剛才您說您女兒是背著你們去探尋她生身父母的死亡真相,既然她是背著你們的,她又是到哪裏,找誰去了解真相呢?你們又是如何得知她在尋找真相呢?”葛斌直言不諱地問道。

  正如黃方圓評價葛斌時所說的那樣,他在工作上有其膽大心細的一麵,但有時候急於求成,往往會顧此失彼。就譬如現在,他為了獲得自己感興趣的內容而忽視了對方的感受,完全沒有照顧到龔玲玲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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