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浦江迷霧(十二)
作者:水生三月      更新:2020-08-30 20:21      字數:2600
  “我看的出來,你喜歡安心,是嗎?那天在安家別墅外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和安心麵對麵站在一起,當時我就從你看她的眼神裏讀懂了一切。你知道嗎?我的父親和安心的父親十幾歲時就相識了,他們的友誼是在高中時代建立起來的,前後維持了近三十年的時間,所以,我和安心自小便相識。她是個好姑娘,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男人去愛護疼惜……”

  葛斌有些抵觸別人胡亂打聽自己的,以及隨意猜測自己的心思,因此,口氣生硬地打斷了許眾輝的話“你把我帶到這裏到底想說什麽事?要是沒什麽事的話……”

  “聊聊家常不可以嗎?”許眾輝顯然又喝多了,口齒不清地說著,“一回生二回熟,我們都見過三回了,說不定日後會常見,也許還能成為一家人呐!”

  一句話戳中了葛斌的軟肋,一股燥熱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

  許眾輝雙眼通紅,眼球內布滿了血絲,他直勾勾地盯著葛斌“安心私下裏應該對你說過安家的事吧?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信任你,不會對你隱瞞家事的。”

  “我隻是個外人……”葛斌想到下午安淮生對他說的話,口氣裏帶著些許酸澀。

  許眾輝搖晃著手臂,醉態畢現“安心可沒拿你當外人。我看得出來,她很在意你。她在你麵前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在和外人相處。你是沒見過她麵對真正的外人時所表現出來的克製和冷漠,有時候我真懷疑她是不是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就跟她那個大伯似的……難道這就是安家人骨子裏的特性嗎?”許眾輝醉眼朦朧地望著葛斌,“嗬嗬嗬”地癡笑著,“可她對你不一樣,你對她也不一樣,你們兩個根本就是相互傾慕的,對不對?我知道,我知道……”

  葛斌心底深處升騰起一陣膩煩來。他不喜歡許眾輝看他的眼神,好比他是個透明人,一眼便能看穿。他不喜歡許眾輝說話的語氣,仿佛他在被人操控左右,受到了脅迫一般。葛斌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身軀。

  許眾輝似乎並未察覺出葛斌的異樣,自顧自地說著“不管安心有沒有對你提過家裏的事,經過這幾次的接觸,你大概也看出來了,我和她的大伯關係不是很好。不,豈止是不好,簡直可以說是惡劣,他恨我恨得入骨,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剝了去……”

  “沒有那麽嚴重,他隻是愛女心切而已……”沉默許久的葛斌冷冷地說道。

  “愛女心切?”許眾輝喉頭發出一聲怪響,隨即獰笑起來,“哈哈哈……他,安淮生,會愛女心切?”猙獰的笑容扭曲了他的麵部,一直持續了幾分鍾,直到他笑累了,這才收斂起笑容,繼續說道,“不,你錯了,他並不愛他的女兒。他要是真的愛安然,就不會在她剛失去母愛又急需父愛的時候拋下她;他要是真的愛安然,就不會執意反對我們的婚事,觸發安然的疾病;他要是真的愛安然……”此刻,許眾輝的臉上沒有了一絲笑容,憤怒扭曲了他的五官,在隱隱綽綽的光線裏,顯得蒼白而可怖,“不,他才不會愛任何人,他愛的隻有他自己而已,他是個自私自利的貪婪小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葛斌清楚許眾輝和安家的羈絆及糾葛由來已久,他和安淮生之間的心結也早已深種。如今安然亡故,雙方都將責任歸咎於對方,恐怕這兩人的關係是再無轉圜的餘地了。於是,他隻是聽任許眾輝一個勁兒地發著牢騷,並未多加勸慰。

  “他恨我,我也恨他,我們都視對方為眼中釘,想除之而後快。但我還是低估了他的狠辣,我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動手了。都說’虎毒不食子’,而他為了除掉我居然不惜犧牲掉親生女兒,哈哈哈……”許眾輝再度狂笑起來,身子前仰後合,一隻手高舉在空中不斷晃動,同時比著個“讚”的手勢,“好好好,太好了,真是個狠角色。安淮生,我佩服你!為了除掉眼中釘,你居然對自己的女兒下毒手,你這個殺人狂魔。”

  在葛斌看來,許眾輝的言行已經不能用醉態來形容了,簡直就是癲狂。或許,此刻連他自己都未必清楚自己到底在胡言亂語了些什麽。葛斌抬手示意門口的服務員結賬,然後離座起身,來到了許眾輝的身邊,架起他的胳膊,一邊拽著一邊說道“走吧,我們回去了,我送你。”

  許眾輝用力揮開葛斌的手,叫囂道“我不走,我還沒有喝夠呐!”隨即,他又一把抱住了葛斌的胳膊,“你也不能走,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有跟你說呐!”

  葛斌生性豁達,最不善應對這些婆婆媽媽的事,看著許眾輝在他麵前借酒撒潑,他感到有些棘手,正想著是不是要打電話搬救兵時,許眾輝的一番話,徹底震驚了他。

  “液化氣罐泄漏不是事故,是有人故意為之的,而凶手其實想殺的不是安然而是我。隻是,那天我碰巧喝醉了沒有回家,安然成了我的替死鬼。”

  葛斌懷疑許眾輝是不是已經神智不清,便低頭去看他。他在許眾輝的身上不但未見任何失常的表現,就連之前醉酒的瘋癲狀都已蕩然無存。此刻,他端坐在座椅上,雙頰緋紅,雙目放光,神情自若,和一分鍾前簡直判若兩人。葛斌從他懷中抽離出自己的手臂,緩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再度坐了下來。

  這時,服務員送來的賬單,葛斌本欲伸手去接,卻被許眾輝捷足先登。

  “我把你叫出來吃飯,怎麽能讓你買單呢?”說話間,他取過小票,掃了一眼上麵的金額,不待細看,便掏出手機付了款。

  待服務員離去後,葛斌立馬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喝得也不少了,我們該回去了。”

  “再坐坐吧!我今天把你叫出來是有正事的。”許眾輝示意葛斌稍安勿躁,“我們連正題都還沒談,怎麽能就這麽回去了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葛斌露出些許的煩躁神色。

  “我是想在正式報案前先征求一下你的專業意見。”

  “征求我的專業意見?”葛斌困惑了,“你想報案?報什麽案?”

  “剛才我說了,安然的死不是意外,這是一起蓄意的謀殺行為。”

  葛斌別過頭,看向馬路對麵,冷冷地問道“空口無憑,你這麽說有什麽證據嗎?”

  “我當然有證據,否則我不會來找你的。”

  許眾輝的回答鏗鏘有力,葛斌轉回了頭,訝異地瞪著他“你真的有證據?是什麽?”

  “那天你告訴我安然一氧化碳中毒身亡,並讓我酒醒後和安心聯係,我照做了。天亮後,我給安心打了電話,又詳細詢問了一遍事發時的狀況。她告訴我,因為連接液化氣罐和灶台的那根橡膠軟管老化,液化氣罐在使用後又沒有關閉閥門,導致裏麵的液化氣泄漏出來,昏睡中的安然吸入過量一氧化碳後中毒身亡了。”

  “沒錯,事發時的狀況就是這樣,有什麽不對嗎?”

  “當然不對。”許眾輝擲地有聲地反駁道,“要說是液化氣罐的閥門壞了漏氣,或者是其他地方漏氣都有可能,但要說是橡膠軟管老化漏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葛斌沒有出聲,耐心地等待著許眾輝娓娓道出那個驚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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