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陽城陰雲(四)
作者:水生三月      更新:2020-07-29 20:54      字數:2549
  陽城的陰雨依舊密密匝匝地下著,細細的雨絲無情地撒向人間,仿佛人世間的一切都無法撼動老天爺的心意。

  早上八點二十分,劉盼成一臉嚴肅地踏進了位於陽城市公安分局三樓的辦公室,比上班時間提早了十分鍾。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自從三年前他擔任陽城市公安分局刑偵支隊支隊長以來,他更是日複一日地堅守著這一習慣。

  劉盼成心事重重地來到辦公桌前,臉色陰沉得如同外麵的天空,他已經預感到未來自己肩頭的擔子將有多承重。分管刑偵條線的副局長因年齡關係年底便要卸任,而新任副局長的人選據傳遲遲沒有定下來。省公安廳的意思是想從外市調個人來,而局長則極力向上級舉薦劉盼成,理由是他年輕能幹有擔當,而且他一路從基層幹起,對陽城的治安環境極為熟悉,與其找個對陽城不了解的外人來,還不如直接從當地提拔要好,這樣既便於工作能無縫銜接地順利開展下去,也有利於對當地的治安管理。因此,這次原本應該是由副局長去參加的,在省裏舉辦的為期兩天的基層刑偵條線幹部培訓會,便由劉盼成代為參會。起初,劉盼成略有猶豫,總覺得以自己目前的身份職位參加這樣的培訓會似有不妥。奈何副局長一直以身子抱恙為由推脫著,經過和上級部門的一番溝通後,最終還是由劉盼成代為出席了。

  培訓會的時間被安排在了周末,周六上午集合,周日下午解散。

  昨天晚些時候才回到陽城的劉盼成,此刻仍是一臉的倦容。剛在辦公桌前坐定,他便抓緊開始上班前的各項準備工作,九點半過後他便要去局長辦公室,將這次培訓會的相關內容作簡要匯報。此後,還要安排一係列會議,組織各個區縣派出所的警員一起學習相關內容。

  此刻,他手中拿著的正是此次培訓會上下發的文件和學習資料,以及他認真記錄的筆記材料,他需要在九點之前把重點內容整理出來。之後,他還需要查看一下桌上堆放著幾份文件。今天是周一,省廳和市局慣例會簽發一些文件通知,對一周的工作任務進行安排部署。雖然,他不需要逐一去知曉具體都攤派了些什麽工作,但大體的工作方針和指導方向還是需要掌握的。此外,就是一些工作匯報,畢竟年底將至,各種年終總結也已經陸續著手開展。刑偵條線雖隻是各項業務中的一項,但瑣瑣碎碎的統計工作也不少,具體實施起來也是頗費心思的。

  正當劉盼成沉浸在紛繁雜亂的文件資料中時,辦公室門外響起了沉重而慌亂的腳步聲,隨即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尚未等劉盼成應聲,門已經被人推開。

  “劉隊,出事了。”來人是刑偵支隊綜合室負責內勤事務的民警。

  劉盼成從辦公桌上抬起雙眼,沉聲問道:“什麽事?進來說。”

  內勤快步走到劉盼成的辦公桌前,在他淩厲目光的逼視下強自鎮定地說道:“今早新發銀行的一輛運鈔車被人搶了……”

  劉盼成聞言便是一驚:“確定嗎?什麽時候,在哪兒被搶的?被搶了多少?有沒有人員傷亡?”

  在劉盼成一連串的提問下,內勤有些慌張。他咽了咽口水,稍稍鎮定一下後,一邊組織著語言一邊緩緩開口道:“我是剛剛接到新城區派出所打來的電話。我才來上班,人還沒進辦公室,在門口就聽到辦公室裏的電話鈴聲響個不停,看樣子他們是候著咱們這裏上班的點打來的……”

  “別廢話,說重點。”劉盼成粗暴打斷道。

  “是。”內勤臉上泛起一陣潮紅,尷尬地點了點頭,繼續道:“報案時間是在七點五十分左右,案發地是在雁飛路上,距離朝陽大道不到五百米。運鈔車上共有三人,分別是司機、保安和新發銀行的一名會計員。據派出所那邊從接報現場反饋過來的消息是,這三人應該都已無生命體征了。”

  劉盼成陷入了沉默。在他的印象中,陽城的治安一向很好。即便這幾年來快速發展的經濟帶來了許多外來人員,但這些人都是奔著賺錢來的,他們心裏很清楚,良好的治安環境對他們的生意所起的助益作用,通常不會故意滋事。目前為止,陽城還未發生過什麽重大的惡性案件。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在陽城發生這樣重大的案件?為什麽偏偏在這關鍵時刻發生了這樣重大的案件?

  劉盼成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一股怒火在胸腔中積聚。

  “錢呢?被搶了多少?”

  內勤似乎看見了劉盼成眼中的怒火,戰戰兢兢地回答道:“據說被搶的箱子裏裝有兩萬元國債券和二十萬元現金。”

  “咚”的一聲,劉盼成一拳砸在辦公桌上。

  “立即通知重案組的人員去現場。”劉盼成命令道。

  “應該已經通知過了。”內勤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刑科所的人去現場了嗎?”

  “應該也已經過去了吧!”內勤猶豫著回答道。

  “什麽叫應該?到底是去了還是沒去?”劉盼成低聲咆哮道。

  “我沒來得及問,接到新區派出所打來的電話後,我第一時間來就來跟您匯報了。”內勤忐忑地覷了一眼劉盼成,在觸及到他眼底的怒火時,立即補充了一句,“我這就打電話去核實……”

  “不用了,電話我來打。你去幫我安排車,我要去現場看一下。然後,你再去問一下,看看重案組的王奎有沒有去現場,要是沒去的話,通知他準備一下,過會兒和我們一道去。”劉盼成吩咐完後,徑自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撥了一串號碼。

  內勤見劉盼成不再搭理自己,一溜小跑著出了辦公室。

  一刻鍾後,劉盼成帶著局領導的指示,坐車朝著事發地駛去。替他開車的就是先前接到電話後匆匆忙忙去匯報,又莫名其妙成了他一腔邪火發泄對象的小內勤。

  知道劉盼成心情不好,內勤開車都陪著小心,一路上規規矩矩的。

  “再開快點。”

  劉盼成不滿的聲音從後排座椅上傳來,內勤背脊一涼,趕緊應聲道“是”,隨即就是一腳油門,車子立馬提速。

  朝陽大道通往雁飛路的路口已被封鎖。交警在確認了劉盼成的身份後,才挪開了路障,放他們的車輛通行。

  雁飛路不是一條筆直的馬路,帶有右轉的弧度,雖然案發地距離路口不過五百米,但在路口處是看不到那裏的情形的。

  劉盼成的車又向前行駛了兩百多米後,一輛橫梗在馬路中央的白色麵包車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車輛周邊拉起了警戒帶,路旁停放著幾輛警車,一群身著製服的警察正在一邊嚴陣以待。尚未到案發地,劉盼成便命令內勤將車停放在路邊另一輛警車的後方。

  車剛停穩,劉盼成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車,也不等內勤為他取傘,徑自快步向那輛白色的麵包車走去。

  冰冷的雨絲裹脅著寒意撲麵而來,可劉盼成卻根本顧不上打傘。他隻想快些到達現場。快些再快些,仿佛隻要他一到場,案件便能立馬偵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