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童命舛
作者:朝辭尋仙      更新:2020-07-29 02:44      字數:4863
  密林深處,雨水自樹蔭間滴落,地上泥土經過一晚上雨水的衝刷變得泥濘不堪,野小子往上顛了顛背上的老仙人,然後吃力的向前挪動著,自腐爛的腳上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野小子咬了咬牙,十四五歲般年紀的少年,若不是經曆了常人所沒經曆的,如何能夠有這般毅力。

  也不知走了多遠,背後這個老仙人,依然動也不動,若不是脖子上有些來自於老人溫暖的鼻息,野小子真得是以為老人已經斷了氣。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一幕,兩道人影浮懸天地,浸染的半際天空,飄灑招搖的的光劍,恐怖邪惡的血光,以及最後那道化為飛灰的火人,和這個墜落到林間的老仙人。

  突然,畫麵些許恍惚,眼前一黑,一個踉蹌,野小子摔倒在地,整張臉插進泥土中,而逍遙子也是一動不動的滾落一旁。

  野小子終是體力不支,栽倒在地,卻隻見他強撐著雙臂,抬起頭,整張臉已完全看不出模樣,變得更加汙穢,但隱約間仿佛看見一位幼弱少年的一絲不甘。

  將牙齒咬的格格作響,淚水挾著泥水自臉頰流下,野小子也不去擦拭,因為他要留著力氣重新站起來。

  無人知曉少年哪來的倔強,亦無人知曉這番倔強是留給蒼天之不公,還是這天下間凡人淒苦。

  野小子從不怨任何人,雖然也想質問蒼天,為何命運如此,人比草芥,自己隻是想活著,於是他拚命活著,的確,每天都在拚命。

  而這份倔強與剛毅,確實這般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少年臉上。亂世之秋,人似草芥,命如芻狗,即便如此,野小子也要活下去。

  “不,不能睡,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救醒他,也一定要找到大黃……”,這般想著,麵龐上的剛毅愈發變得堅定。

  仿佛用盡半生力氣,終是再次站了起來,連搬再舉,用弱小的身軀背起逍遙子繼續向前走去。

  又過了半晌,繞過幾尊矮石,穿過一條小徑,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座山洞,山洞不大,乃是平日裏一些獵戶閑暇休息之地,洞口丈方,進去之後也不過兩三間房子大小,有趣的事,山洞中倒是有張石床,有些盆盆罐罐,甚至還有些生火煮飯的器具,可惜的是似乎早已廢棄,看似許久未用,吃的東西早已沒有了。

  野小子清晰的記得,早些年曾來過這裏,隻不過這裏距黔陽城有些遠,也因此已經好多年沒來這個地方了,不然,對於一個小乞丐來說,這何嚐不是一個好去處。

  野小子將逍遙子輕輕的平放在石床上,胸口的黑氣包裹住胸口巨大的傷口,整張臉慘白如紙。隨後便去石洞一處凹壁處,看見

  凹壁處竟然真的還有些草藥,野小子興奮不已,早些年那些獵戶偶爾會被野獸抓傷或者是意外插傷,因此準備些草藥放在這裏,以備不時之需。

  沒想到今日,倒是真派得上用場了,隻是不知道這許多年過去了,還有沒有藥效。

  生了火,野小子將草藥分成兩份,一半熬成藥湯,一半搗碎了外敷在逍遙子傷口處,忙活了半天,終於是將老人的傷口包紮起來,勉強止住了血,自己也是累的癱倒在床邊。

  倚在床邊,看了眼沾了滿身的血,不知此刻在外人看來,自己是悲涼還是可憐。不過,這世間誰又可憐過自己呢,對自己好的人盡數離世,便如魔咒一般。

  人世間多是惡言相向,多是人情冷漠,野小子見過太多的醜惡了,城裏嶽香樓裏的老板娘和店裏夥計偷情,那些有錢的大人家對乞丐拳打腳踢,就連東城王員外家的養的大黑吃的都是白麵饃饃,記得有次那大黑跑出來衝著野小子咬了過來,野小子隻是打了一下,一群家丁便將他腿打成現在這般模樣,野小子苦笑了一下,命運對於自己來說似乎過於玩笑。

  世間人為何如此呢?

  是不是離開這裏,旁人口中“神仙”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實在太累了,漸漸的,野小子眼皮合上,已經睡了過去,許是做夢了,野小子睡夢中笑了一下。是夢見了白麵饃饃?還是夢見自己也成為了那般能耐的仙人?當然,這些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幽暗的石洞中,野小子不知是被這刺骨的寒意驚醒,還是被洞外遠處雨水拍打樹林的聲音叫醒,當醒來時發現已經夜深,打了個寒戰,縮了縮身體,洞外雨水依舊未停,股股土腥味自洞外飄散過來。

  “你終於醒了……咳”

  野小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這個聲音很是微弱,但那個咳聲卻在這洞中回響,野小子趕忙起身,轉過頭,卻已看見白天自己救的老仙人盤坐在石床上,臉色蒼白,說話間有氣無力,剛剛這幾聲咳嗽,可能是撕裂了傷口,讓老仙人痛苦不堪。

  看見眼前穿著破爛的少年驚愕的模樣,逍遙子卻是麵色深沉,然後又有氣無力的問道:“你怎麽不說話……你……是你救的我?”

  野小子望著逍遙子,徑自走到已經快要熄滅的火堆旁,加了點洞內的材草,火勢瞬間旺了起來,然後端起已經煮好的藥湯,小心翼翼的端到逍遙子身邊。

  逍遙子這才看清,眼前少年的一隻腳已經腐爛不堪,甚至開始散發著難聞的氣味,而少年的表情卻絲毫沒有因為這些表現的痛苦,雖然逍遙子知道,少年此刻所承受著的。

  逍遙子接過野小子遞過來的些許異味的湯藥,眉頭一皺,看了眼野小子,似有不解的說道:“你莫要以為救了我一命,我便不殺你,陰童…”

  說完卻是不理會杵在那裏不明所以的野小子,端起藥湯,勉強喝了下去。

  愣了一會,野小子卻是仿佛略有失望也是有些焦急,邊擺手邊咧嘴,隨後卻是跪下磕頭,隻是支支吾吾卻是說不出話來。

  逍遙子隻道是野小子焦急的說不出話,心念道:卻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

  野小子見逍遙子如此,隻覺心苦,無奈自己卻是一個啞巴,而他哪裏又知道什麽陰童

  陰童隱秘卻豈是凡人所能知曉,相傳陰童每逢現世,天下必亂,而陰童亦是關乎三大禁地,至於期間關係,無人可知,隻是世人皆知,陰童亂世,乃正道必除之道,卻是邪魔必爭之道。

  天下萬法萬道,陰童卻是天逆之道,便是自古相傳。

  當今天下,盛傳一句韻文:一邪天下亂,三仙四聖人。即是形容當今修真門派格局,亦是說出了當今修真道門絕頂的八位仙門。

  對於逍遙子及其正道修煉門派,陰童現世,便是打破當今正邪平衡局麵,天下必亂。

  野小子拖著疲憊的身體,尋了個草堆坐了下來,卻是有些苦悶,隻恨自己無法言語,看了眼閉目盤坐的逍遙子,卻是心念:罷了,罷了,待到他好些了,自己便走了,亦不至於受這等不白之冤和那窩囊氣。

  雖是如此說,卻是堅定了自己心中那團火焰,自己有一天也必要行這修煉之道,成為凡人口中的神仙,這樣自己便能活下去,也將有能力保護對自己好的人,亦不至於哪天餓死、凍死亦或是被人打罵致死,此番信念悠然而生,仿佛又看到希望一般,眼神裏便是多了些堅毅。

  逍遙子盤膝而坐,心念內視,自己卻是頗為震驚,且不說胸口傷口愈合的超乎預料,便是自己與嗜心老鬼拚盡全力之際,那滲透進身體的邪魅功法,卻也早已消失殆盡。

  起初即使在昏迷之時,依然能感受到自身功法與那邪魅功法在體內焦灼對抗,而今所取代的卻是陰冷而詭異的陰氣,這般陰氣卻是不同於尋常功法一般,倒似天生存在,自然而生,雖是陰冷,卻與身體極為切合。

  但讓逍遙子略微煩躁的是,每當自己運轉功法之時,那陰冷功法便躁動不安起來,不僅抑製自身功法,甚至便開始饞食。

  “好可怕的陰童之力!看來得想想辦法了!”

  這般想著,突然一陣“咕嚕”聲音,打破了空氣的寧靜,甚至在空曠洞中格外響亮

  。

  同時聽到的還有坐在一邊的野小子,聽見逍遙子肚子“咕嚕”的聲音,野小子卻是“噗哧”笑出聲來,也不作何,起身便向外走去。

  起初逍遙子對自己的冤枉與委屈,卻是早已拋之身後。

  孩童畢竟是孩童,何況,野小子所經曆之事,又豈止一句怨委所能形容。

  逍遙子略顯尷尬,餘光瞥了眼野小子,卻也不言語,半晌,聽見洞外響起腳步聲,卻是知曉野小子外出歸來。

  隻見野小子手中拿著不知從何處尋來的野兔,卻見他一番簡單收拾之後,便架在火堆上烤起來。

  這一番操作盡入逍遙子眼內,雖然逍遙子與野小子接觸不長,但畢竟被其所救,心裏感念之餘卻是覺得,好一個小夥子,若不是孤身一人,又怎會如此得心應手。

  心裏如此感歎,卻隻聞得一陣肉香飄來,口中不禁咽了口唾液,卻是忍不住的說道:“好香,想來定是好吃!”

  說完這番話,卻是全然不顧自己散仙的形象,儼然成為隻饞蟲,緊緊盯著那油光飄香的兔肉。

  見逍遙子如此這般,野小子卻也無奈一笑,便將熟好的野兔拆開兩半,挑了大的一半遞給逍遙子。

  也不言語,逍遙子接過野兔便是大口吃了起來,邊吃邊說著“好吃!”

  野小子也不去理會,隻是略有欣慰,慢慢吃了起來,若不是在這山間之中,又哪來的這般野味,平日裏不過是撿來的殘羹剩飯罷了。

  如此這般,一晃幾日光景已過,每日野小子便是尋些野菜,野兔以用來充饑,其餘時間便是尋些草藥,給逍遙子敷藥,而逍遙子經野小子照料,再加之自身修為強橫,自是不與凡人相同。

  眼見得身體每況愈好,已經開始可以簡單行走,卻始終無法運轉真氣,逍遙子也因此惆悵。

  而經這幾日相處,野小子還好,但逍遙子卻是有些犯難,於大義,眼前少年是陰童,天下得而誅之,於逍遙子,若非眼前少年,怕是自己早已身死仙去。

  坐在洞口石碣之上,眼看著夜空皎月,逍遙子卻也是陷入思慮……

  半晌,涼風襲過,在這林深之中,映著皎潔月光,便是此番種種,卻不由地另逍遙子暢爽,以木枝為劍,身形鬥轉,手中木枝遂揮舞起來,刹那風卷殘雲,暢意盎然。

  隻見逍遙子並未運轉真氣,但此劍法用力剛猛,招式如風,一來一往,便是在空氣中激起颯爽聲音,若是讓人看見,必是被這劍意凜然的劍法所震撼。

  每一劍的出招,無任何拖泥帶水,而這每一劍,又似一往無前,毫無怯意,招式中又

  蘊含千般變化,每一番變化,皆是攻而不守,大有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之意!

  無愧為散仙逍遙子,這般劍法怕是亦隻有逍遙子方可創出,而這劍法卻是其年輕之時成名劍法“逍遙劍訣”,其用力剛猛,亦是鮮少使用。

  卻聽得空氣中一聲“嘎吱”聲音,招式一收,遠處樹木攔腰而斷,卻是即興之時,一道真元運轉開來,隻是這真元光束中,一半是淡綠,一半卻是漆黑之色。

  眉頭微皺,心念欲轉,卻隻感覺一瞬間天旋地轉,胸口又疼痛無比,想著不好,怕是胸口傷口又再次裂開,身體一歪,已然是栽倒在地。

  ……

  待逍遙子醒來,卻隻感覺身體虛弱,而野小子守在身體身旁卻是十分焦急,正欲安慰,卻是聽聞洞外響起一陣嘈雜叫罵之聲。

  “舵主,我們衝進去吧!”

  “不可,那道士在暗我們在明,且不知他境遇如何,尋了這些天,莫要失了先機!”

  “切,一個身負重傷,行將朽木之人卻是把你嚇成這般,如何做的了這舵主之位,衛子焱!”

  “呦!師兄既是這般說,那大可自己進去罷了!畢竟,先生放話誰殺了這二人便是

  黔陽舵主!”

  “哼!膽小怕事之人,這黔陽舵主之位,我要定了!”

  “那子焱隻能提前恭祝師兄,成為這黔陽舵舵主了!”

  “師弟莫要羨慕,畢竟,想來如此,不過是一直在我身後罷了”

  仙羽門號稱世間第一魔教,門內四大護法,三十六分舵主,七十二小舵,同時豢養諸多奇人異士,諸如嗜血老人便是之一。

  而仙羽門自數千年前陰陽道人創立之後,綿延至今,飽經興衰,起初不過是魔道一途弱小門派,後陰陽道人發跡,徹底步入魔道,便開始了仙羽門長期發展曆程。

  後經仙羽門數位門主傳承與發展,而今在百年前借正道之威,吞並天機門之後,卻已完成魔道統一,由此可見仙羽門當今掌舵人是何等人物,其在魔道中地位卻如同落霞山清虛真人以及伽道寺慧葉大師一般。

  而多年來與三大仙門四大聖門針鋒相對,但大多小打小鬧,而今卻因為這陰童之事,正邪大戰卻是一觸即發,更加重要的,陰童之事卻也是絕非看似簡單。

  聽聞這番對話,逍遙子卻是瞬間明白,來人正是仙羽門之人,怕不是仙羽門某分舵,若在平時,自己舉手間便將之肅清。

  但此時全身無力,更何況自己已然運轉不了一絲真氣,眼見得腳步聲越來越近,怕是二人危在旦夕之時,卻隻見野小子眼神突然變得異常剛毅。站起身,手中不知何時已然多了一截木棍。

  雙眼緊盯著洞口,全身卻是突然發出一股熟悉的威勢,不由得讓逍遙子瞳孔放大,震驚不已。

  “逍遙劍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