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宣皇駕崩
作者:尤小蕪      更新:2021-01-19 20:04      字數:4581
  可老者身後卻一片寂靜。

  老者眼如不急,隻靜靜的站著,縮在袖裏的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小小的飛刀。

  老者站在那裏很安靜,安靜的仿佛是個木偶。

  寂靜之中,終是幾個太監裝束的人走出來,向這人微微躬身,問道:

  “閣下是誰?”

  老者卻淡淡一笑,道:“你們隻需要知道我是暗鱗衛的人就夠了。”

  “既然是暗鱗衛的人,為何殺宮中之人。”

  老者隻拿出一枚銀牌晃了晃,說道:

  “不該問的別問,好奇害死貓,明白麽?”

  那人還想不依不饒,但暗鱗衛他們的確是惹不起,隻能退下。

  入夜,宮裏幾個去要銀錢的太監聚在一處,卻發現少了兩個人。

  欲要詢問,卻聽寧壽那裏的小太監跑來說道:

  “再補人上來就夠了,賈妃的那一份不必再要。”

  這些人便將此事放下了。

  幾日後,也正是入夜之時。

  幾箱子賬簿從林家運出,運到了宮中,而宮中同時還從別處來了許多放著賬簿的箱子。

  宣皇挨個看了一遍每個箱子裏所放的查賬結果。

  頓時氣的氣都有些喘不勻了。

  果然!

  果然!

  這四王八公在國庫等地明麵上借的是一份,私底下挪用的又是一份,挪用的可比借的多的多了。

  最大頭的竟是官鹽,每年都有大批量的官鹽被低價販給鹽商,甚至分文不取,直接白送。

  更有數些糧食來路不明,去路不明,低價賣出。

  宣皇直看的眼前陣陣發黑,四王八公,在天秦何等的風光無二,何等的顯赫。

  可貪墨最多的,始終就是四王八公!宣皇想著,整個人都在顫抖。

  上貪國本,下侵百姓。

  若不誅之,國豈可存!

  宣皇想著,身體晃了晃,雖有寧壽及時扶住他,穩住了宣皇的身形,可擋不住宣皇急促的咳嗽幾聲,硬生生嘔出一口血。

  “陛下!”寧壽急了,見宣皇已經垂垂欲去,寧壽隻能大喊道:

  “陛下挺住啊!四王八公積害已久,您若此時去了,隻怕太子殿下壓不住他們啊!”

  宣皇聞言,竟是渾身一震,眼睛登時便瞪圓了,當即就硬拽住寧壽的手,說道:

  “丹藥!!”

  寧壽忍不住哭了,連忙哭著將丹藥喂給宣皇,看著宣皇梗著脖子奮力吞了這所謂的靈丹。

  看著宣皇忽然間精神了起來。

  隻是這丹,是臨死之人續命的丹,讓人的回光返照久一些。

  宣皇現在完全等不及別的,趕忙就吩咐道:

  “讓弦和來!傳令護城軍,捉人!!”

  宣皇說著,眼睛瞪得越發的大。

  寧壽也是老人了,此時卻哭的像個孩子,卻也是一麵哭,一麵趕忙去喊人。

  不多時。

  太師等人急匆匆的入宮。

  當夜,四王八公數家同時遭到護城軍的包圍,使得滿京哀鳴如雷鳴,天牢人滿為患。

  林翡在書房中靜靜的聽底下人來回複,心中暗道:此時算不上什麽好時機,宣皇為什麽突然動手。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四王八公的罪證既然已經集齊,時機縱使稍差了些,也足夠把他們全都一網打盡。

  林翡想著,隻淡淡地說道:“知道了。”

  那人便退下了。

  若是有暗鱗衛的人過來看見這人,就會驚奇的發現,原來這個向林翡匯報的人,竟也是他們暗鱗衛的人。

  但這算不上什麽稀罕事,暗鱗衛存在很久了,各家族也存在很久了。

  林家數代相傳,以文臣的身份紮根立足,如今已經有兩百多年,多年的布局已經十分恐怖。

  林翡想著,隻靜靜的描繪京都的地形圖,裏麵各家的方位,都在林翡的筆下。

  朝臣或敵對或為友,或強或弱,都被林翡勾選而出,尤其是那些個與鹽商勾結的,林翡盡以朱筆圈畫。

  不多時,宮裏下來旨意,暫點林翡為欽差,查京中鹽務,捉拿涉事官員。

  林翡便笑著領命,領著隨旨意而來的百餘人,冷笑著走入深深的夜色。

  鹽商鹽官啊!

  這些人與各地鹽商勾結一氣,雖然至使他父親死去的是淮揚之地的鹽商,可這些鹽商敢囂張,其根本還是在於與這些鹽商勾結的官吏。

  是這些官吏為了金銀,為鹽商們保駕護航,使治理鹽務混亂的官員們寸步難行,甚至為之喪命。

  這是殺父之仇,他林翡在朝中和這些人同朝為官很久了,如今到了他來下狠手的時候了,他還能與這些人共天下而存嗎?

  不可能!

  林翡想著,第一個就殺進離他們林家最近的官吏家中。

  林翡身後的護城軍還有些忐忑,連連問道:

  “小林大人還未看名錄,為何直接就……”

  林翡卻冷冷地說道:“整理京中鹽務賬目的人便是我,是貪了多少,罪是否致死,我豈不知!”

  護城軍:“……”

  難怪,難怪前兩隊也是即刻就走了,原來都是早有準備,既然早有準備,那他們也無需顧慮什麽,動手便足夠了。

  眾人想著,便上前敲門,那官員家仆不知,聽見敲門聲,睡眼蓬鬆的起來開門,一開門就看見一個碩大的令牌晃在眼前,刀片子又一亮,頓時唬的這人癱軟在地。

  護城軍便一擁而入,打開大門,一路長驅直入,捕拿犯官。

  次日,上朝之時。

  宣皇並未在朝堂之上,隻有太師站在龍椅旁,旁邊是抹著眼淚的太子。

  朝堂中更是人影稀疏,缺了一半。

  可剩下的一半人,看到這等情景,紛紛喊道:

  “太師!陛下呢?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

  太師卻命人拿過來一本本罪狀,刑部尚書也站出來,拿出奏折開始念。

  “鎮國公府借職位之便,私挪稅糧十六次,私挪庫銀八次,以權謀私,倒賣官鹽數年,多年共計得銀五千九百萬兩!

  理國公府……”

  一條條一串串念下去,直叫朝中眾臣都啞口無言。

  而刑部尚書也漸漸從勳貴念道涉案的官吏,一個個人名罪名聽的人心驚膽戰。

  天秦是要變天了。

  是要血流成河了。

  這些罪名,這些人死十次也抵不過啊!

  眾臣們想著,紛紛呆呆的看著刑部尚書,可驚訝還沒結束,就見太師等人扶著太子坐在皇位上,見太師拿出來一份聖旨,說道:

  “聖旨到!諸臣聽旨。”

  底下瞬間炸了起來,更有急性子的,蹦起來向太師說道:

  “太師!你看看你們在做什麽?你讓我們怎麽接這個聖旨!”

  太子卻不等太師說話,就哭罵道:

  “你給本太子閉嘴!我父皇已經垂危了,是我父皇硬要我來,我才來的,你們誰敢事多,使我不能在父皇跟前盡孝,我就砍了誰!”

  諸臣!!

  太師卻歎了口氣,說道:“陛下垂危,諸位模樣多言了,這是陛下的意思。”說著,太師就清了清嗓子,念道:

  “朕即位三十有六年矣,尚可言海內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萬邦鹹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聖,功更盼後人。皇太子秦晟,人品貴重,甚肖朕躬,堅剛不可奪其誌,巨惑不能動其心。朕傳大位於太子秦晟。重臣工當悉心輔弼,同扶社稷。欽此!”

  太師言罷。

  太子便迫不及待的搶過旁邊太監拿著的冠冕往自己頭上一扣,又把皇袍往身上一披,就急吼吼的說道:

  “聖旨也宣了,冠冕也戴了,龍袍也穿了。”言罷,太子就猛的朝宗廟的方向跪下,拜了三拜,就站起來,喊了幾句告慰祖宗的話,就太師說道:

  “宗廟也拜了,事都完了,你們愛怎麽就怎麽去吧!”

  說罷,太子便突然撒丫子跑了起來,被驚呆了的眾臣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去攔。

  可太子跑的極快,太子邊跑邊喊,誰攔我我就砍了誰,卻愣是攔不住他。

  偏偏又是這等關鍵時刻,怎麽能缺了太子。

  眾臣隻能跌足長歎幾聲,紛紛跟著太子一同跑了出去。

  可太子年少體健,一路狂奔卻不顯疲態。

  朝中重臣往往上了年紀,且多年養尊處優,何曾這樣跑過,沒多久就看不見太子的身影了。

  更何況太子一路跑進的是皇後所在的中宮。

  眾臣跟到最後根本完全跟不上,夜也不敢跟了。

  唯有太師跟在諸位臣子的身後,一邊籲籲喘氣,一邊無奈的說道:

  “諸位,陛下昨夜就已經挪到中宮了,我們去不得。”

  “可太子殿下登基!”

  “本就是倉促間的宣旨,日後重新再辦登基大典也就是了。”

  太師無奈道。

  眾臣子卻紛紛朝太師翻起了白眼,隻說道:

  “既然你早就打算好了,我們要追,你為什麽不攔著?”

  看我們跑的像個狗似的,故意的吧!!

  太師連忙擺擺手,說道:“此事尚且可以放下現在還有另外的要事需要辦。”

  太師說著,麵色一正,眾臣知道他的意思,也紛紛站直了身子,目光冷冷的看了過來,紛紛說道:

  “太師大人,雖然那些罪名的確駭人聽聞,但一夜之間,勳貴幾乎全部入獄,朝臣也少了半數,其中緣由,您是不是得給個交待!便是要入獄殺頭,這般行徑,也未免太過了吧!”

  “太師大人!刑不上大夫。您寓意何為?”

  “太師大人,聽聞獄中人滿為患,陛下如今病重垂危,您卻欲執屠刀,敢問您是真的不是在排除異己嗎?”

  “太師大人,陛下垂危之際,您大興殺伐!又殺人,又抓人,會不會折了陛下的福壽!”

  一聲聲,一句句。

  太師卻淡淡的笑道:“諸位,此處已經是內宮,未免衝撞貴人,回朝中詳議,如何?”

  “願聞其詳。”

  “回去就回去,我看你狡辯!”

  “太師大人該不是不敢說吧。”

  太師隻笑容溫和,似是眾人無論說什麽,都不能激起他內心的波瀾。

  而實際上,太師心中滿是苦澀。

  陛下啊!你昨晚的旨意太全麵,昨夜死的人太多,抓到人太多,雖然一切都是為了太子殿下,可這樣的事情,怎麽給別的大臣交待呢?

  太師想著,終是硬著頭皮,走在最前麵,卻不想還未走到朝堂,就聽見一聲聲喪鍾聲響起。

  執掌天秦三十六年的宣皇終於是再支撐不下去,駕鶴西去。

  太師等人癱倒在地,泣不成聲。

  他們哭的是天秦的未來。

  先皇無道,器重權貴,使門閥權貴弄權作亂,終是陛下為挽救國之危亡,做了亂臣賊子,卻為天秦續了三十六年的命。

  可這三十六年,也不過是讓天秦苟延殘喘而已。

  可如今,續命的人死去了,要繼位的,卻仍舊是一代昏君啊!

  太師等人想想都覺得前路坎坷啊!

  “蒼天不公!陛下啊!陛下啊!”

  淒厲的哀嚎響起,直入九霄,悲愴之下,似天都看不下去了,整個皇宮被烏雲遮蓋,顯得昏黑一片。

  太師等人哀泣著,隻能先將獄中罪人先放下,先著手宣皇的喪事。

  林翡也在第一時間得知了宣皇的死訊。

  並且很快被招入宮中,受命安撫太子。

  而宣皇的喪事無疑是天秦曆代皇弟中規模最小。

  隻因為有資格前來憑吊的大多都在獄中,而宣皇隻有一個獨子,靈前瞧著也有幾分淒涼。

  林翡就跪在太子不遠處,在太師和幾位重臣之後,幾位東宮屬官之中,再後則是一幹大臣。

  這位子也就表明了。

  太子繼位後掌權的是誰。

  林翡身為太子黨,無疑是要再往上提。

  林翡也隻能在心中發歎。

  自己年紀太小,如今的位置就已經惹人非議,隻怕會被朝臣們當成靶子。

  林翡想著,麵上眼淚直流,心中卻輕鬆了不少。

  不管怎麽說,宣皇都已經死了,他也不必時時刻刻憂心宣皇和太師都想要他的命了,畢竟他自從北疆回到京都,他一直在授命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隻怕宣皇也早抱著殺完勳貴罪臣就順帶把他也帶走的心。

  可現在他可以鬆口氣了。

  太子要繼位了。

  太子並不知道他為宣皇做過的私事,便是知道,他林翡聽命於宣皇,是保皇黨也是太子黨,太子也不會對他動殺心。

  太師也不好再動他了。

  林翡想著,麵上眼淚也漸漸停了,隻是抽噎之音不止,淚痕猶在。

  而事實上,林翡也真的不想哭,隻是不得不隨著眾人,一起悲傷痛哭,否則便是殿前失儀。

  林翡隻能去哭,而在場真正純粹因宣皇死去哀痛欲絕的,除了太子皇後,恐怕也無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