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嫦眼中恍惚悵然一閃而過，少頃又覆以一笑而過，轉眼便又是那溫婉軟柔的女子。

  秦貴妃不想這些年來，顏家竟從未怪過她，她心裏愧疚不知有沒有減少，但是心疼難受卻越發堵在心口，緊握著顏嫦的手，心痛搖頭。

  看到秦貴妃這般難受的模樣，顏嫦心底最深處那點淡淡的疙瘩，也不知不覺已然散去。

  她細聲軟語地勸撫著秦貴妃，一如多少年前，她們還小時，小小的人兒勸說著那個外人麵前永遠光芒萬丈的大姐姐。

  也隻有她知道，那個人家眼裏天仙似的姐姐，是個時時刻刻都被家裏利用欺負的可憐人。

  秦貴妃緩了好久，才終於好些了，如此細細看過顏嫦，想起了清梨和魏清墨原是她所出，那眉眼梨渦總是與她相像，難怪她對魏清墨和清梨，都覺得有股莫名的親近。

  “說起來，我知道阿章和梨梨竟是你的孩子的時候，當真驚了一下，想來這也是咱們冥冥之中的緣分。”

  秦貴妃感慨了一句，想到顏嫦的這一雙兒女，都被她養得極好，男孩女孩都是她喜歡的那般性子，就如她當初喜歡極了她的性子家世一般。

  一時，秦貴妃忍不住語帶羨慕，“從前啊我就想著生阿章和梨梨這麽一對兒女，唉，卻到底生出了一個混小子一個假小子，可真是糟心，果然還是你這好性子的，才能生出這般好的孩子。”

  （注：有的小可愛可能奇怪顏嫦的身份，怎麽又是“二姑娘”又是“嫡長女”的，其實古代尤其是漢人王朝，嫡庶十分有別，“二姑娘”是一家孩子總的序齒來的，而“嫡長女”則說的是正妻所出的長女，與她有幾個庶姐沒什麽關係。同理“嫡長子”也是這個道理。）

  果然，別人家的孩子就是好的，恰好，清梨和魏清墨都對了秦貴妃的喜好，就成了她心目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顏嫦聽了秦貴妃這話一愣，而後苦笑，“梨梨那小性子……”

  至於兒子她

  就不說了，從前不知道，隻當兒子是個用功讀書的好書生，可如今，她可早就看不懂她兒子了，左右她兒子對她的孝心一直沒變，她也不去幹涉他的成長，孩子大了嘛，總是會有自己的生活和天地。

  但是秦貴妃誇她的小女兒？想到清梨，顏嫦有時候都覺得頭疼，她早前就十分後悔把女兒的性子養的跟她一樣軟糯嬌氣，後來瞧見了清王是怎麽縱容清梨的，她都覺得清王有點太嬌慣那小妞了。

  但是清王自己不覺得，她也不好說什麽。

  卻不成想，不止清王不覺得，連秦貴妃這個當娘的都不覺得……

  顏嫦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也真不愧是母子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

  秦貴妃從顏嫦的神色也隱約看出了她的意思，十分不以為意道，“小姑娘家家的就該嬌養著，我家那混小子做事混賬，梨梨才幾歲就被他給欺負去了，哪有這麽欺負人的？祁墨合該好好待她的。”

  清梨嫁給清王的年紀確實小了些，沒瞧見連安景帝知曉了，都一口一個“小王妃”地叫著。

  顏嫦聞言，也笑了道，“梨梨年紀小，性子愛嬌也貪玩了些，勞煩姐姐和殿下費心了。”

  秦貴妃滿不在意地擺手，“不勞煩不勞煩，你放心就是，如今有我瞧著那臭小子呢，若他再敢欺負人，我一準饒不過他去。”

  說到自家的小兒媳婦，她也忍不住滿臉笑容。

  顏嫦瞧著秦貴妃這脾氣還真是多少年都沒怎麽變，心裏意外之餘，也多了些心安，又不免悵然。

  秦貴妃又說起了魏清墨，前些年魏清墨在京城站穩之後，沒少在暗地裏幫襯著宮裏的秦貴妃，讓秦貴妃感受到了從未感受到過的有娘家的感覺。

  當時，秦貴妃就對自家兒子的這個小師弟青眼有加，這會兒知道了他原是顏嫦的兒子，抓著顏嫦可好一頓誇，把當年他在京城裏那些豐功偉業大大小小都說給了顏嫦聽。

  這些顏嫦當然是不知道的，她

  隻知道兒子因著清王的關係，而自小被師父帶到了京城，有清王一脈勢力的幫助，他得入天子龍目，得了賞識立下戰功，如今已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

  但是具體的事情，魏清墨不說，她當年又遠在祁陵，日日給人做工，根本不知道京城裏的事情。

  也是今日，從秦貴妃的口中，才知道了當年事情的來龍去脈。

  秦貴妃說得眉飛色舞，不知道的還以為魏清墨是她的孩子，這是誇著自家孩子的勁頭呢。

  隻是，秦貴妃說得酣暢，卻不知這一句句的話就跟刀子似的，直往魏老太太心口上戳。

  為什麽？這本該是她家的孩子啊！

  可現在，提起魏清墨，卻隻有“徐章”倆字，跟他們魏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更甚者清王這當爹的與他同句出現時，直接成了他的敵對麵，這話聽在老太太耳朵裏，不跟刀子似的往她身上紮？

  不過秦貴妃早忘了一旁還坐著老太太，她見著顏嫦就把什麽事都拋到腦後了。

  秦貴妃誇完了魏清墨，又實在沒忍住，輕聲問了一句，“嫦兒，你這些年……過得可還好？嫁的如何？你家那位對你……可好？”

  說來，其實也是秦貴妃遇上了顏嫦的事，總難轉過彎來。

  清王告訴秦貴妃的事，先是告訴她了，他的小王妃的娘親是顏嫦，又跟她說了她小王妃是魏長風的外室女。

  說到這兒，按說秦貴妃應該就知道了顏嫦母子三人與魏家之間的關係。

  但是，魏家哪入得了秦貴妃的眼呢？因為魏長風這個安景帝跟前的紅人？

  秦貴妃連安景帝都不待見，何況他眼前的紅人，若不是知道清梨是魏家的孩子，她一準讓方嬤嬤就將魏老太太給打發了。

  不過，秦貴妃就因為對魏家不怎麽上心，所以她得知了清梨是魏長風的外室女這個消息時，隻冷哼一聲，道了句“真是便宜了魏家白得了梨梨這麽個好女兒，正好成全那姓魏的老東西繼續跟著皇上抖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