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原本隻是懷疑，但是她聽到清梨這句話，臉色驟然沉了下去，清梨這話已經算是承認了。

  她深深地看著清梨，目光複雜，臉色變了又變，許久才沉聲問道，“所以，這就是你不肯入魏家族譜的緣由？”

  清梨笑了笑，“也不全是，至少我對父親和梅氏說的那些話也占了一部分。”

  不肯讓清梨和她娘親入魏氏族是清王的主意，清梨隱約能猜到一點，應當是清王想幫當年的護國公府洗冤，而且應當不會太久。

  其次清王是顧忌魏清墨的，魏清墨從前在京中，便有閻羅王徐將軍的名號，這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若是讓魏清墨知道娘親和清梨瞞著他，偷偷將他們挪入了魏家的族譜裏，再加上萬一顏嫦稍稍微在魏家受一丁點欺負，魏清墨恐怕真的能持劍殺進魏家來。

  所以，為了魏家好，清梨也覺得，清王讓她阻止他們入魏家族譜是對的。

  魏老太太看著清梨，看著眼前軟軟糯糯的小姑娘，她實在難以想象這樣一個剛剛十六歲的小姑娘，竟然藏著這麽多的秘密。

  清梨的話又讓魏老太太半晌說不出話。

  魏老太太神色複雜地看著清梨，“所以青樓那段……”

  清梨剛剛在廊下早已想明白了，她看著魏老太太，陷了梨渦，“老太太，魏清梨如今是青樓女，其實才是對魏家沒有多大影響的吧？老太太睿智明達，真的打算刨根問底嗎？”

  清梨知道，她從宮裏出來的身份八成瞞不過老太太和越姑姑了，強行隱瞞，反倒會令老太太必得查的清楚，倒不如敞開了說個清楚。

  左右這後宅裏，魏長風作為男人肯定對姑娘家的事不甚清楚，梅氏雖出自名門，可還沒有那個眼力見。

  換句話說，隻要魏老太太和越姑姑不說，就不會再有人瞧出端倪。

  魏老太太聽著清梨的話，果然輕易便聽出了清梨的意思——她隱瞞宮中

  事，以青樓身份做掩飾，蓋住過去自然是不想把魏家牽扯進去，這樣一來，魏家是安全的，反倒是委屈了她，頂著這樣一個身份遭人白眼。

  魏老太太看著清梨，神色越發地複雜了，“那你……”

  清梨笑了直言，“我當年確實差點被賣進煙花之所，不過機緣巧合，我僥幸逃出來了。”

  那就是入宮當了宮女了？魏老太太鬆了口氣，但是她想不出來清梨到底還隱瞞著什麽秘密，要急著跟魏家撇清關係，還要這樣三緘其口。

  一直蹙眉默默聽著的越姑姑卻忽然開口問，“不知當時，五姑娘……多大？”

  清梨端了杯清茶抿了一口，聽了越姑姑的話，輕輕笑了，“越姑姑果然是太妃宮裏積年的老人，那年我八歲。”

  八歲？

  越姑姑聽著清梨竟能說出她從前在太妃宮裏伺候，當即心裏就已經驚愕不已，再聽著這個年紀，臉上的疑惑越發地重了。

  魏老太太倒不知道越姑姑問這話意在何處，她看了越姑姑一眼。

  越姑姑帶著複雜的臉色，附耳給老太太道，“太祖孝溫娥皇後曾立下規矩，宮中小選入宮的宮娥十二歲起至十八歲。”

  換句話說，八歲入宮的，便不可能是宮女。

  不是宮女？這個年歲更不可能是花鳥使采辦入宮的良家子，官女子，就連越姑姑都是在想不通清梨到底是以什麽身份入宮的。

  魏老太太就更心中疑惑，可她看到越姑姑對她無聲搖頭的神色，心裏又不禁沉了沉——竟是連越姑姑都不知道？

  這屋子裏的氣氛一時凝重極了，袁媽媽中間傳晚膳回來了一趟，接了老太太一個眼神兒，頓時就知道今兒這事態嚴重，忙出去打發了奴仆遠遠地，她自個兒親自守在院子外頭，絕不讓進。

  如今，這屋子裏最悠閑的當屬清梨了。

  小妞慢悠悠地小口啜著茶，等足了時間讓老太太和越姑姑琢磨。

  清梨可不擔心，就算越姑姑想破腦袋，都不可能想得到，清梨是作為小太監入宮的，再說她到清王府的時候，越姑姑老早便出宮了，魏家在後宮中也沒有什麽人，後宮的事肯定也知道的不多，更不可能猜到清王府去。

  最終，老太太還是抿了抿唇，放棄了自個兒思索，看了跟前悠哉的小妞，“不委屈嗎？妓子身份，在魏家這樣的清流門第後院裏，少不得受盡白眼。”

  清梨對上老太太蒼然濁目，陷了梨渦軟糯一笑，“有人教過我一首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我並不在乎，隻要沒人欺負我娘。”

  老太太看著清梨，聽著清梨輕輕鬆鬆地道出一句“不在乎”，心裏忽然淌出了些酸澀。

  她想象不到，一個小姑娘到底經曆過什麽，才能輕輕鬆鬆說出這句“不在乎”。

  清梨見老太太要問的問完了，她也不繞彎子，“我的身份，到時老太太自然會知曉，如今不說，也有我的思量。若我承諾我的隱瞞對魏家絕對無害，老太太可否幫阿梨隱瞞一二？”

  清梨確定，隻要對魏家無害，魏老太太會答應她，現在隻看魏老太太肯不肯信她了。

  果然，魏老太太濁目看著清梨，目光深了深，“孩子，我憑什麽信你呢？你應當知道，即使你是魏家的親生骨肉，可是若是跟整個魏家相比，即使是嫡出子女，我也會狠心舍掉！”

  清梨看著老太太凶巴巴的嚴肅麵容，梨渦卻陷得越發深了，其實她瞅出來了，這老太太嘴上發凶，其實若真到那一步，未必真的會作出這樣的抉擇，她還是很疼愛晚輩的——不然這位老太太可不會主動提出讓她到她跟前養著。

  一個當了妓女的孫女，若是個稍稍不那麽愛子孫的老太太，定會厭惡得避之不及的。

  清梨眨了眨眼，陷了梨渦，又掐了小壞兔的蔫壞笑容，軟糯乖巧道，“老太太若是實在要問，或者執意要告訴父親，阿梨自會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