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緊緊盯著魏長風。

  魏長風一愣，臉色著實是變了又變，他看向了台上，戲子仍毫不知情地咿呀婉轉地唱著戲，底下叫好聲一片。

  魏長風眉頭緊皺，神色威嚴地盯著那台上戲子，緊抿胡唇，久久不語。

  雅間裏空氣驟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小妞有些慫了，開始後悔不該開這種玩笑。

  就在她思索著該怎麽跟魏長風說才能盡快結束掉這個話題。

  不過還沒等清梨開口，魏長風卻忽然沉沉歎了一口氣，“罷了，一會兒叫他來，若是個品行值得托付的，就隨你們吧，不過成親後得需有個正經營生，為父會設法給他脫了賤籍，此一行便再也莫要沾染。”

  清梨愣愣地看著魏長風蹙眉認真地說著，說上一兩句，還會停下思索一會兒，又想到了什麽，便繼續補充。

  魏長風把目光從台上收了回來，蹙眉歎息著看向了清梨。

  清梨跟魏長風幽沉的視線一碰，心慌意亂地倉促低了頭，心裏不知道是股什麽滋味，有歡喜，還摻雜著些懊惱。

  魏長風卻沒有多想，他沉沉歎了一口氣，抿了清茶，雅間裏又歸入安靜。

  人麵靜了，隻是人心卻暗起波瀾。

  後半場，清梨也早沒了看戲的心思，神色飄飄忽忽，總是下意識地落到魏長風的身上，帶了連清梨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不舍。

  清梨也曾起過念頭，想讓哥哥真的來見一見這位父親，她覺得此人並不想哥哥想象中那般冷血無情，不過自她記事起，家裏這些年其實都是哥哥幫娘親在撐著，幼時哥哥受了多少委屈，便對心裏對這位父親有多少埋怨。

  況且，她還想到，如今此人定在朝為官，涉及政事官場，牽扯的就複雜了，所以最好今日之後，便與他再無瓜葛。

  到底，小妞還是無力地歎了一口氣，收了心底星星點點的念頭。

  一曲大戲，終有曲終人散的一刻。

  唱完，戲子下了台。

  眾人也吵吵嚷嚷地散了去，可雅間裏，魏長風不動，清梨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熱鬧之後，喧鬧散盡，魏長風看著空空的戲台，隻餘三三兩兩的小廝灑掃庭除。

  “阿梨，請人來與為父一見可好？”魏長風側頭看向清梨。

  清梨見魏長風遲遲不肯走，便猜到了他所想，故而也早早想好了說辭，“今兒隻怕不行，今日他最後一場，班子裏有規矩，況且滿麵鉛華，如此見您也不合禮數，不如改天，正式拜見才好。”

  魏長風聽著清梨的話覺得有理，歎了口濁氣點點頭，“便如此吧。今兒阿梨隨為父去為父在清州的住處吧，我已讓管家給你收拾了院子出來，回頭為父帶你和你娘一並回去，這次必不會讓你們再受委屈了。”

  清梨陷了梨渦笑道，“我的東西都還在樓裏放著，先生還是送我回楚樓吧。”

  魏長風見清梨一直不肯改口，心裏一歎，可也不逼她，隻擺擺手道，“這都申時末了，楚樓那地方也該亂起來了，你就不要回去了，東西讓你的丫頭回去拿便是了。”

  說著，魏長風已經起了身，一副可見是鐵了心要帶清梨回去。

  魏長風這樣說，清梨也不知道該尋了什麽理由，隻能順從地點點頭，起了身給了嫿兒一個眼神兒，“那你去楚樓幫我收拾些東西吧。”

  楚樓裏哪裏有清梨什麽東西？嫿兒知道清梨這是順著剛剛的話說下去，會意地點點頭，出了門真的往楚樓那個方向走去，其實走了兩條街之後，便拐回了府裏。

  至於清梨這邊，下樓的時候，清梨瞅了空隙，趕緊給雲琅遞了眼神兒。

  雲琅一愣，眨眼就想明白了，出聲問清梨，“姑娘，嫿兒姐姐好像不知道姑娘的盒子放在哪裏。”

  清梨讚賞地看了機靈的雲琅一眼，見魏長風回頭，她也趕緊接話，“呀！還真是呢……”

  說完，趕緊拉了雲琅跑到一邊說起了悄悄話。

  女孩子家的，哪個沒有些個笑眯眯？

  或是私房錢，或是話本子，總之肯定是有的，魏長風並沒有在意，反而十分識趣地先下了樓，走遠了些，隻遠遠能瞧見清梨的身影便是了。

  清梨把雲琅拽到了一邊，見魏長風走開了，也鬆了一口氣，不過時間緊迫，她也隻能長話短說，“雲琅，你一會兒出去之後找到暗衛，讓他們假裝劫匪也好，或者旁的什麽人都行，將我劫走，記著交代暗九一聲，讓他千萬別傷著這位和他的人。”

  雲琅點點頭，“是，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跟暗九大人說清楚，不過暗衛那一幫大老爺們向來沒個手輕腳重，到時可能驚嚇著娘娘。”

  “無妨。”清梨心裏有了準備，讓雲琅快去。

  雲琅立馬跑了出去，清梨也下了樓，跟上了魏長風。

  大堂裏還是一片狼藉，夥計們個個低著頭打掃。

  魏長風帶著清梨穿過廳堂，在戲台正下時，迎麵碰上了那一對被豪紳搶了座位的俠士。

  “先生好。”那對俠士極有禮貌地執劍作揖。

  清梨也隨魏長風回禮。

  本以為就是一個照麵，沒成想待清梨這邊回禮之後，那女子看了一眼清梨，對魏長風含笑爽朗道，“先生，聽聞清州近日人販子不少，我二人此行清州便是為了此事。我瞧令嬡嬌軟可愛，這般長相難免引人起意，除惡壓佞，是我所願，我二人想護送先生父女回去，不知先生可願意？”

  魏長風初來清州，倒也聽到過一兩句關於此事的傳聞，不過也隻是淺聽一兩句，並不深知究竟，隻蹙眉笑道，“老夫就在小女身邊，還帶著小廝，應當沒有人販子。”

  “人販子？”又是一個橫直插入的聲音。

  魏長風和清梨一聽，都不由得皺起了眉，轉頭看去，果然瞧見了那個陰魂不散的醉漢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不過這次，他的眼睛可不是一直盯著清梨，盯了大半段，到了那對俠士的身邊，醉漢又眯著眼看向了那對俠士，陰惻惻的，笑容陰森，“人販子？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