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邊的雅間都是上好的地兒，視線、通風、采光都是頂好，向來都是默認讓給貴客的，一般沒幾個敢輕易訂這幾處地方的。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兒個特別多，這一個個的都是哪兒冒出來的？

  魏長風一行就算了，這個恐怕真是個厲害的，隻不過從前不愛聽戲，故而他沒見過，可這乞丐……

  班主斜眼瞥了那醉漢，下巴努了努他那雅間，“這間是你訂的？”

  “是啊——嗝……”醉漢迷迷糊糊地應。

  班主頓時更嫌棄了，領了夥計一副要上前趕人的架勢，“對牌呢？你定了這間可有對牌？拿出來看看？”

  “上來的時候不是檢查過了嗎？是你的夥計給我帶上來的。幹什麽？再檢查啊？那你怎麽不去檢查他們的呀！”醉漢耍起酒瘋來了，陰陽怪氣，像極了潑皮無賴的模樣。

  不給人查？混進來的？

  清梨看著這醉漢的模樣，心裏的戒備一點點地放下了，如果他是混進來的，那這一切興許真的沒她想的那麽複雜。

  魏長風冷眼看著那醉漢鬧事，臉上的餘威未去，依舊懾人。

  班主無意間回頭，正好對上了魏長風淡淡的神色，嚇得他立馬抖了兩抖，趕緊惡狠狠地指了那醉漢叱罵夥計，“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把人攆出去！守門的都是一群廢物嗎？連個門都看不好？”

  今日梨園裏的角兒最後一場戲，來的人極多，混進來的人肯定不在少數，故而班主十分篤定這人肯定是跟著混進來的。

  夥計們也沒有多想，這些都是戲班子裏的打手，五大三粗練家子的，聽了班主吩咐，立馬氣勢洶洶地上前。

  誰知這些人剛擼起袖子，那醉漢就嗤笑一聲，手伸進懷裏摸摸索索，等著夥計們一擁而上，他正好掏出了東西，往那些夥計臉上一砸，迎頭摔在了衝在最前麵那夥計的臉上。

  “啪”一聲，清脆作響，聽著就覺得臉疼。

  那夥計捂著臉，正要猙獰上去撕了醉漢，誰知醉漢冷笑著迷醉道，“睜大爾等狗眼看

  清楚，老子有對牌！都給老子滾！別煩老子！”

  說完，拽了拽他破爛不堪的衣領子便轉頭回了雅間，臨走時，還不忘給清梨眨了眨眼，吹了個極輕浮的口哨，然後對上了魏長風的視線，正好醉腳一拌，“轟隆”一聲摔倒了。

  清梨眼角一抽，她都不用過去看，就知道肯定摔得不輕。

  班主愣了，夥計撿起了地上的牌子遞給了班主，班主接過來看了看，還是置疑不信地看了一眼那醉漢的方向。

  可牌子在這兒，他也不好再把人趕出去，隻能陰著臉揮手讓夥計先退回來，把牌子揣進袖子裏，尋思著回去查查賬冊。

  魏長風一直在淡淡抿著茶。

  班主陪著笑上前，早就沒了來時的底氣十足，笑眯眯道，“這位爺，不好意思，小人能力不足，管理無方，讓爺瞧笑話了，小人瞧著旁邊雅間寬敞些，還是帶著這兩位客官去那裏，就不叨擾兩位了。”

  魏長風又複了儒雅謙和，隻不過這屋子裏依舊被他身上的淡淡威淩壓著，讓人不敢造次。

  “無妨，早聽說西街梨園戲曲絕妙，今日一見果然不凡。”魏長風似笑非笑地看了班主，“正戲還沒開，這前戲已然讓魏某大開眼界，班主自便，魏某等著瞧正戲，希望別讓魏某失望。”

  班主冷汗直流，已然有些笑不出來，隻能彎腰直道，“自然自然，定不讓魏老爺失望！”

  說完，班主趕緊抹了把汗，帶著那對俠客灰溜溜地離開了。

  倒是那對俠客，走的時候朝清梨持劍作揖，以示答謝。

  清梨雖然穿著男裝，但其實剛剛一開口沒壓著聲音，眾人已然聽出她是女兒身，也不做作，作了姑娘禮回。

  今日二樓的雅間裏非富即貴，班主轉了一圈，終於還是直接把這對俠士塞到了那醉漢的雅間裏。

  一屏風之隔，清梨他們這邊自然知道。

  沒多久，戲便開場了。

  開始時，是倆武生打鬥呢，清梨不大愛看戲，也瞧不出什麽好壞來，反倒是聽著台上咿咿呀呀，覺

  得並沒有她先前預想的那般有趣，略略失望。

  角兒上台了。

  一句唱完，台下立馬一片叫好。

  清梨看著台上顰蹙皆學來演出的戲子，忽然覺得人生如戲，興許不隻是這戲中人世故。

  戲子唱成什麽樣能成角兒，眾戲子便都去照著學，有的人成角兒，有的人默默無名。

  在宮裏，什麽樣的才能活，他們便照著那樣子去學，可總有的學了那麽多年，還是被那陰森的宮廷給吃了……

  清梨已經很久不去想從前的事了，尤其那些年在宮裏的事，每每想起，總是手腳發涼。

  清梨動了動小手，才驚覺她已然不知不覺揣了起來，手心裏一片冷汗。

  “怎麽了？”魏長風也不愛看戲，清梨看戲，他則下意識地看著清梨。

  魏長風看了許久了，自然也早就發現了清梨的神色不對。

  清梨抬頭對上了魏長風的目光，一愣之後，一向敏銳的小妞妞立馬就察覺，魏長風應該盯著她看了許久了。

  清梨不知道剛剛她想到宮裏事時神色如何，總之肯定是不好的，她垂了眸子，餘光看著台下的戲子，忽就開了口，“如果我說，我喜歡上了一個戲子，你後悔嗎？”

  後悔認她這個女兒，抑或是……後悔有她這個女兒。

  清梨問完，就抬起頭緊緊盯著魏長風，連她自己都不曾想到，她此刻竟如此的緊張，緊張魏長風給的回答。

  其實清梨也不知道今日她整出這一出出是為了什麽，試探？還是患得患失？又或是閑得無聊？

  她自個兒也說不清楚，就隻是想整點幺蛾子。

  畢竟這個問題著實刁鑽，哪個正常的父親，知道自個兒女兒喜歡上了一個戲子會同意支持？

  尤其是像魏長風這樣的，科舉入仕，一身正氣，官運亨通的，讀書人的迂腐、為官者的臉麵、權高者的獨斷他都應該有

  清梨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麽答案，但是她緊張，緊張魏長風會給她什麽回答，無論是什麽她都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