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桐竹捏了帕子掩唇輕笑，總是清愁的眼底也湧上了幾分豔羨，本來就溫淡的性子又沉默了幾分。

  清梨轉頭看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柳桐竹這模樣，她頓時便知道桐竹這是想起亡夫和孩子了，小妞也跟著默了一下。

  不過很快，清梨就又拉著柳桐竹往妝案那走去，邊走便輕聲道，“咱們快過去看下吧，看看有沒有什麽首飾，再說你這也該好好洗漱一下了，瞧瞧你的頭，亂死了！”

  柳桐竹被清梨拉著，聽著小妞這軟軟嫌棄的小奶音兒，又不禁輕笑了，心裏堵得慌的難受稍稍好了些。

  兩人來到妝案前，清梨看著上頭這麽些層層格格，一時間竟有些無從下手，畢竟她幾乎是從未見過這些東西。小時候家裏窮，娘親沒首飾，後來進了宮，她一個膳房的小太監，更沒機會能瞅見這些金貴物什兒。

  也就是她近幾日進了安側妃跟前伺候，偶爾才能瞅見兩次安側妃用這些小東西。

  不過，她看見的都是安側妃已經打開擺好的，這收拾好的，她隨便拉開一個格子，裏頭隻有些瓶瓶罐罐，小妞全然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柳桐竹見小妞左拉開一個，右合上一個的，毫無章法的，便知道這小妞妞是不會用的。再加之她這兩日所見所聞，也隱約知道，清梨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太監。

  於是，柳桐竹捏著帕子的手輕輕擋開了清梨又胡亂搗騰的小手，啞聲輕柔道，“可看出來是沒怎麽擺弄這些的小丫頭了，這妝台擺開也是有順序的，來，姐姐教你。”

  清梨正抓頭茫然呢，聽了柳桐竹這話就跟見著夜裏的燭光似的，驚喜地看向柳桐竹，“原來你還會這些呢？”

  柳桐竹輕笑搖頭，無奈道，“自然是知道的，雖然我家裏不算富貴，但既然是王妃娘娘的遠房親戚，幼時未分家時還是過過一陣兒好日子的，這些東西自然懂得些許。”

  說著，柳桐竹拉開了最下頭的兩層各自，裏頭各放了一個巴掌大的白瓷小壇。

  柳桐竹拿出來了一個，打開蓋子輕嗅了一下，而後遞給了清梨，“這裏頭是摸抹的蓖麻油，另一個合該是花油，梳頭時候抹上去，頭發烏黑發亮，還有香味，是極好的東西。”

  清梨聽著柳桐竹的話，結果她遞上來的白瓷瓶，裏頭真的是些油，她再放在鼻下聞了聞，還聞不大出什麽味道來。

  她又學著柳桐竹的手法，拿出了裏頭的另一個白瓷罐，一打開便是一陣桂花幽香，果然是花油。

  清梨覺得稀罕，她今兒才知道原來娘娘頭上的香味是這樣來的，怪不得側妃娘娘每每梳好妝，烏發總是油亮好看的！

  “桐竹姐姐，正好你用這個梳梳頭吧，好香啊！”清梨聞著桂花油的香味小嘴笑得都合不攏了，酒窩顯得歡實，水眸也亮晶晶的，驚喜地看向了柳桐竹。

  眉帶愁絲的柳桐竹也被小妞感染的，輕輕笑了笑，伸手接過了桂花油，卻是合了起來，搖頭笑道，“傻丫頭，這個東西不能用的，用了以後我還怎麽藏？怕不是等著被人發現呢！”

  柳桐竹這麽一說，清梨才想起還有這件事，她俏皮地吐了吐小舌頭，又拿起了蓖麻油遞上，“那你用這個！不過從今兒晚上你就不用睡櫃子裏了，你在我床上睡吧，我把被子放中間隔著。”

  “好。”柳桐竹也沒有虛情推卻，衣櫃著實蜷得慌，能睡床上自然是極好，而且，她在櫃子裏也聽見了清王今兒就走了，夜裏便不會再來了。

  不過，睡床上這事柳桐竹應下了，清梨遞上來的頭油她還是推了，輕笑道，“這東西是出門的時候用的，咱們倆這成日裏隻能待在床上的哪兒用得上？回頭再把頭枕弄髒了。我就隨意把頭發梳梳便是了，等回頭你可以出門了，我給你梳個頭可好？”

  清梨有些可惜地看著手上的頭油，不過想了想柳桐竹說得確實有道理，也隻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把小瓷壇放了回去。

  柳桐竹又拉開了中層雕了戲水鴛鴦紋上彩抽屜，裏頭是一把牛角梳，也紋了彩雲芍藥彩紋，瞧著便精致，一看就是上好的東西。柳桐竹看著都有些不敢拿它，生怕把它弄壞了。

  清梨一看那花紋就知道這東西是禦製，又是個金貴東西，不過她也看出來柳桐竹好像不大敢動，輕笑道，“桐竹姐姐快些把頭梳了吧，我瞧著也到用午膳的時候了，估摸著一會兒便有人來送膳了。”

  柳桐竹一聽，也下意識地看了看時間，還真是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她也不耽誤，小心翼翼拿出了牛角梳便輕手輕腳地擺弄起來頭發。

  柳桐竹手巧，會梳頭，三下兩下，她原本淩亂不堪的頭發就被她挽成了一個個精致的發髻，用她原本的木簪固定著。

  不會梳頭的小笨妞清梨看著柳桐竹靈巧的雙手，羨慕的不得了，那小眼神兒，真是晶亮冒光，柳桐竹偶爾在銅鏡裏看到清梨的目光，都被逗得不行，明明她倆其實差不了幾歲，可清梨這小慫性子，就是讓人覺得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軟糯可愛。

  柳桐竹插上了最後一根木簪，弄好了頭發，剛想回頭跟清梨說什麽，外頭卻忽然響起了小太監的聲音。

  “清梨姑娘，殿下跟前的溫行公公來了。”

  清梨跟柳桐竹正在妝案前呢，小妞一聽小太監的聲音頓時瞪了水眸，一時間小酒窩都嚇沒了，拔腿就往床上跑去。

  柳桐竹也被嚇了一跳，不過清梨突然的動作及時把她拽回了神兒，她趕緊就地直接藏到了妝案底下。

  清梨跑到了床上，手忙腳亂地趕緊整理了一下床榻，又看了床邊的桌子上沒有什麽需要藏的東西，才鎮定了一下，盡量裝作自然地朝外頭回了一聲，“溫行哥哥來了？快請溫行公公進來呀！”

  說著，清梨這才反應過來，來的人是溫行——溫康的徒弟，那個聲音溫溫清清，長得也白淨溫和的太監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