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一愣，水眸眨巴了兩下，看向軟軟無力地倒在她身上的小姑娘，驚詫疑惑，“不……不是嗎？那、那肚臍眼是幹嘛的……”

  小蠢兔是真不覺得自個兒有錯的，因為王婆子就是看到她小腹上有血跡，就說她來葵水了，那個位置，能流出血來不就是……肚臍眼嘛？

  小清梨理直氣壯地發問，她覺得，自個兒沒錯！

  小姑娘對上清梨莫名其妙的眼神，不知道怎麽就氣笑了出來，苦澀了一夜的幹裂白唇終於彎了彎，撐著力氣沙啞道，“蠢丫頭……你去找條你的褻褲來，讓我換上，等著夜裏你再想辦法把人都支出去，在倆換換。褻褲上有血，就沒人會懷疑你了。”

  這時候，即使認為自己絕對沒錯的小人兒，也十分痛快地聽了小姑娘的話，她麻溜地下去拿了一條自個兒的褻褲，讓小姑娘套上，而小姑娘也趁著這個空，拆了清梨圍在她腰上的白布條，胡亂往她剛剛躺過的位置擦去。

  其實這會兒，小姑娘已經落完胎了，最痛的那陣兒已經過去，她又喝了藥，情況依然有些好轉了。

  在清梨的幫助下，脫力的小姑娘終於艱難地換上了褻褲。

  可是，就在清梨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原本麵無表情的小姑娘忽然陰惻惻笑了起來，在清梨懷裏鬆鬆軟軟地忽然後仰了腦袋，就跟脖子忽然被掰斷了一樣，“哢嚓”一下，一張笑容猙獰的臉突然就出現在清梨的視線裏。

  昏暗的空間裏，僅有的微弱光線隨著紅燭搖曳明滅不定，那張突然出現的臉忽然眼最驚悚大睜，眼角鼻孔嘴角，鮮紅的血液突然毫無征兆地汩汩流出，隨著光線明滅、鮮血橫流，那張瞪眼血盆大口的臉漸漸湧上扭曲猙獰的笑容。

  清梨看到這一幕，嚇得渾身一僵，瞳孔狠狠縮起，竄離了弦的心髒隨著呼吸頂上，“啊——！”

  收到驚嚇的清梨反應過來，尖叫一聲，小臉頓時慘白。

  這時，臉如鬼魅的小姑娘忽然直起了頭恢複了正常，隨著清梨滿臉驚恐地躥了出去，她也失力地倒在了床上。

  這時的小姑娘除了滿臉鮮血，絲毫看不出剛剛的驚悚鬼畜，她看著驚恐地爬跌到地上的清梨，虛弱地扯了嘴角笑笑，也不在意清梨緊緊盯著她的目光，拿著她換下來沾滿鮮血的褻褲力不從心地往清梨躺著的床褥上擦著。

  在清梨驚恐的目光下，她拿了簪子，狠狠往她胳膊上劃了一下，而後把傷口摁到隻沾了浮浮一層鮮紅的褥子上止血。

  “你、你……”

  清梨自小怕鬼，剛剛小姑娘的樣子嚇得清梨簡直魂飛魄散，到現在都臉色灰白緩不過神兒來。

  小姑娘依舊努力地把清梨身下那塊弄滿鮮血，甚至不惜把嘴裏她剛剛沒吐幹淨的鮮血都弄到清梨躺著的那處。

  終於，都弄完了，小姑娘轉頭看清梨，小蠢兔還是驚恐地看著她，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小姑娘無力一笑，躺了回去緩了口氣笑道，“別怕……我剛剛故意嚇你的……不然你這粉盈盈的臉色，哪裏像個剛剛小產過的人？”

  小姑娘的解釋鑽進清梨的耳朵，在她嚇懵了的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圈，才堪堪被她理解了，小人兒可真是被嚇著了，臉色慘白依舊，坐在地上，踟躕著不敢上床——剛剛小姑娘脖子一斷七竅流血的樣子是真的讓清梨生了陰影。

  “到了到了，辛苦小兄弟了！”外頭，馮婆子好像突然飛回來了一樣，聲音突然就在院子裏響起，而且由遠及近，明顯是一邊往屋子裏跑一邊說的。

  清梨一愣，頓時就明白肯定是剛剛她那聲驚叫驚動了屋頂上的暗衛們，暗衛不方便破門而入，隻能去尋人來，把最近的馮婆子叫了回來。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一聽見馮婆子的聲音，也趕緊去抓旁邊已經被揉成球的棉被往自個兒身上蓋，可是她這會兒還是沒有力氣，被子拽起來力不從心的。

  清梨看到這一幕，也頓時忘了害怕了，趕緊上前幫小姑娘拽了被子把她蓋好，還不忘把床上沒來得及收起來的血褻褲塞進棉被裏。

  這時候，馮婆子已經跑進來了，她掀開帷幔，一眼就看到剛剛躺下的清梨。

  這會兒的清梨剛剛被小姑娘狠嚇了一下，緊接著又被忽然回來的馮婆子驚了一下，小臉煞白慘白的，額頭上的碎發也被剛剛嚇出的冷汗浸濕，一縷一縷的，貼在她一點血色都沒有的臉蛋上，乍一看，還真有點剛剛小產了的意思。

  當然，乍一聽清梨出事了的馮婆子也緊張，掀開簾子床榻上有了光亮，滿床的鮮血和清梨滿手的黑血也格外刺目。

  馮婆子一驚，老臉頓時變了臉色。這一幕，真的跟大前年她兒媳婦在院子裏摔倒，她聽見聲響跑出來見到的一樣……

  馮婆子心裏狠狠一疼，趕緊上前把清梨抱進懷裏安撫，“小乖乖不怕！馮媽媽來了！馮媽媽在這兒呢！疼了是不是？沒事沒事，咱忍忍，忍忍過去了這陣子就好了！別怕沒事的……”

  她家的姑娘，頭一回來葵水的時候嚇得抱著她哭了半宿。所以，馮婆子也自然以為，清梨不隻是疼的，可能還是見自己出了這麽多血嚇得，尤其是她滿手鮮血，暗衛還告訴她清梨在房間裏尖叫一聲。

  而被馮婆子抱緊懷裏的清梨，這個時候還驚魂未定呢，她生怕馮婆子剛剛瞧見了什麽，小眼神兒心虛地四處飄忽，就是不敢抬頭看王婆子，一時間安靜乖巧極了。

  不過，小人兒安靜地窩在馮婆子懷裏，小心髒蹦躂了兩下，聽著馮婆子毫無懷疑的話，漸漸地就鬆了一口氣，順著馮婆子的話，趕緊裝哭，然後……猶猶豫豫地喊了疼。

  清梨從來不裝哭，即使做錯事，她也不會亂哭惹人煩，隻會拿她那雙會說話一樣的水眸子，烏靈烏靈地眨巴著瞅了你，可憐兮兮的，讓你饒了她。

  所以，頭一回裝哭的小人兒，裝得著實……有些笨拙，反正就有氣無勢地軟軟嚎著，好一會兒，累了，跟自個兒不好意思了似的，聲音蔫蔫糯糯地就沒了。

  但是，馮婆子還真沒見過清梨哭，她隻當清梨哭起來……就這樣，而且小丫頭肯定虛脫沒力氣了嘛，誰會追究一個小產了的小人兒怎麽哭，哭得認不認真？

  馮婆子極好脾氣地溫聲安撫著清梨，聽著懷裏嬌人兒軟軟糯糯地喊著疼，這小奶音兒，委屈巴巴的，還沒有什麽力氣，就好像叫到她心裏頭去了一樣，劃得她的心生疼。

  馮婆子一邊拍著清梨，跟哄小孩似的，一邊餘光瞄見了桌子上的藥碗，頓時蹙了眉，轉身端了起來，“這怎麽還沒喝藥呢？誒呦幸虧這還溫乎著呢！快喝快喝，這藥可不能涼了喝！”

  瞅見這藥，清梨頓時更是一陣心虛，見馮婆子送到自個兒嘴邊，她真是想都沒想，直接仰頭“咕咕”就喝了進去，哪裏有半分怕苦的樣子？

  於是，心虛時又犯了蠢的小人兒，剛剛把“證據”喝掉，立馬就驚覺自個兒不該喝得這麽痛快。

  不過，這時候已經晚了，她的小心髒又心虛地撲騰了兩下，然後立馬扁嘴，委屈可憐地撲進馮婆子懷裏，活似她多麽英勇似的。

  馮婆子也驚詫清梨竟不哭不鬧就喝了藥，不過她隻當是小人兒疼傻了，非但沒有疑心，反而更是心疼了，趕緊從袖子裏摸出來兩顆甜棗填進清梨嘴裏，一邊誇獎道，“小奶糖真勇敢！乖，喝了藥，馬上就好了。”

  可不是馬上就好了嗎？小產又不是來葵水，疼也就疼一陣兒，忍過那一陣兒劇痛後，就不再疼了，隻是身子發虛。尤其清梨年紀小，雖然月份小，但到底小產傷身，得坐個小月子好好養養。

  清梨也不懂該怎麽裝，她聽馮婆子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哄她，幹脆直接學了剛剛小姑娘的模樣，軟軟地賴進馮婆子的懷裏，白著小臉，跟沒有力氣了一樣。

  裝賴皮，這個清梨一向在行，輕車熟路地就賴進了馮婆子的懷裏，不光假裝沒力氣，她還跟沒有骨頭似的，軟乎乎的，越發地讓馮婆子可憐心疼她。

  清梨這沒力氣可學了個精髓，馮婆子一瞧清梨的模樣，頓時就知道清梨這是到了什麽階段。

  小產最痛苦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馮婆子看了一眼清梨還算尚可的臉色，暗暗鬆了一口氣，伸手放回了藥碗，托著小人兒把她平放回床上，蓋上了被子，拍了拍她道，“好了，藥喝完了，咱們乖乖睡一覺，明兒一早起來就沒事兒了！”

  清梨對上馮婆子慈笑的目光，點了點頭，乖乖的閉了眼，卷翹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微微扇動著，不一會兒便平穩了下來，連呼吸都穩了。

  馮婆子守在她的床前，見她睡得還算安穩，這才敢出了聲，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放下了帷幔，慢悠悠地起了身，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發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