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歎了一口氣，認真看著清梨緩緩道，“奶糖，如果你正駕著一輛馬車，但是馬卻忽然失控了，如果馬繼續向前麵跑會撞死十個百姓，如果你殺死馬讓它停下，車子裏的主子會摔死。二選一，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

  清梨仔細地聽著王婆子的話，咬唇皺眉想了許久，還是抬頭看了王婆子，糯糯問道，“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王婆子抿唇笑了，將手裏的白團塞回給清梨，拉著她坐到矮凳上，拍了拍她的小手道，“你哪一個都不想選對嗎？”

  清梨點頭。

  “但是人生路上，往往不會有你想要的選項，我們隻有選擇權，卻沒有出題權……”王婆子歎了一口氣，微濁的吊角眼裏湧起了些波瀾，不過很快又複餘平靜，淡然一笑看向了旁邊的清梨，“如果必須選一個呢？你選了哪個都會對不起另外一方。可世人隻譴責作出選擇的人，卻忘了被迫選擇的人也很無辜。”

  清梨看著王婆子爬滿皺紋的麵容，她能感覺道王婆子說這話時深深的無力悲哀。

  她一時不知該怎麽開口，隻能聳拉了腦袋，看著手裏的小白團。

  好一會兒，清梨又捏出了一隻小兔，將它遞給王婆子，朝她笑道，“王媽媽，奴才懂了，奴才已經對不住側妃娘娘了，就要百倍地對她好，彌補奴才的錯。不然奴才就是自責死自個，也彌補不了側妃娘娘的。”

  王婆子一轉頭就瞅見清梨陷著小酒窩，又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傻樣兒，竟生生逗沒了她的滿嘴苦澀。她瞪了一眼又鬼靈起來的小蠢兔，笑罵，“那還不快去做你的點心，一會兒央荷就該過來給娘娘傳膳了。”

  清梨沒少被王婆子罵，小臉皮早就厚起來了，樂嗬嗬地就起來繼續擺弄起她的小白兔來了。

  王婆子坐在旁邊，看著手裏清梨捏好的小兔子，壓下心裏許久不曾湧上的情緒，開始跟清梨嘮嗑，“這小兔子也是側妃娘娘教你的？”

  “這是我娘親教我的。”清梨又扯出了一隻小兔子的長耳朵，卸了心壓的清梨做著自己喜歡的事，開心得眉眼彎彎。

  她知道王婆子剛剛許是想到了什麽，心情不好。所以一邊拌了肉餡，一邊給王婆子講道，“奴才小時候被賣去的地主家離奴才家挺近的，奴才每月都能回家一趟。當時娘在莊上做工，主人家挺好，時常賞些白米白麵。娘親覺得對不住奴才，每每得了賞都留著，等著奴才回家的時候給奴才吃。”

  清梨這兩日被清王欺負得，說話順溜多了，聲音越發軟糯好聽了。

  王婆子聽著清梨的話，意外地挑挑眉，她原以為清梨被賣了，該是恨極了家裏的，卻不想竟是還念著。

  不過她倒真的被清梨說得來了興趣，瞥了小丫頭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樣道，“你家裏不是還有個念書的哥哥？你哥哥可嫌死你了吧？沒說你娘偏心？”

  清梨鼓了肉乎乎的小臉，奶聲奶氣“哼”了一聲，小兔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越發得意道，“才沒有！大哥自小疼我，本來有好東西他都喂我吃的。娘親當年把我賣給地主家的時候，大哥都發火了，可凶了。”

  王婆子瞧著清梨嬌氣的小熊樣，笑瞥了她一眼，嘴裏嘖嘖，拿了蒲扇作勢拍了她一下，“行了，瞧把你能的，趕緊做！”

  清梨笑嗬嗬地躲開了，一邊捏著小兔繼續道，“小時候奴才不愛吃飯，娘親每每都捏了小兔哄奴才吃，娘親捏得小兔才可愛呢！”

  王婆子看著清梨手裏的小兔，神遊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又笑罵道，“看出來是不喜歡吃東西了，但凡多吃點也不至於長得跟豆大點一般。”說著，作勢上下打量了清梨。

  這話清梨可不願聽了，鼓了小臉使勁踮了踮腳，掐著小腰，奶凶道，“才沒有呢！宮裏有位阿公說奴才還能長的！將來肯定不止這麽高！”

  王婆子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瞥了清梨，“都十五了，葵水都來了，能竄多少？”

  “葵水？”清梨傻乎乎地看了王婆子，小臉依舊很不服氣，“什麽是葵水？”

  王婆子一愣，看著清梨疑惑的模樣，神情也嚴肅起來，皺了眉開口，“你還沒來葵水嗎？葵水就……”

  “王媽媽。”央荷的聲音乍然在外頭響起，打斷了王婆子的話。

  清梨聽見了央荷的聲音也趕緊閉了嘴，低頭專心捏起了小兔。

  “誒，在呢。”王婆子朝外頭招呼了一聲，走到清梨身邊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囑咐道，“奶糖，你今兒忙活完了來找我！”

  清梨乖巧地點了點頭。

  王婆子看了依舊不放心，拿了蒲扇拍了她一下，板臉作凶，“記住了！盡快！越早越好。你可別傻乎乎地把自個給賣了！”

  清梨疑惑地看著王婆子凝重的神情，認真地點點頭。

  央荷進來了，瞧見王婆子正囑咐著清梨什麽，心知他們一向親近，便沒多想，上前道，“王媽媽，側妃娘娘的早膳該上了。”

  王婆子轉頭看向央荷，“好，我這就吩咐丫頭們給娘娘端上去。”

  央荷交代完後便走了，側妃跟前還須得她伺候。王婆子也轉頭去了隔壁屋子，今兒早晨王婆子要檢查這間屋子，所以眾人是在隔壁屋子裏準備的早膳。

  清梨做的是點心，自然當不了主食，得等早膳下了再端上去。不過安側妃的早膳吃不了幾口，所以她還是加快了手裏的動作。

  果然，還沒一刻鍾，一排丫頭便捧著一盤盤色香清淡的早膳回了小廚房。跟著過來的，還有一臉愁容的央荷。

  央荷看著那一盤盤基本沒動的早膳，深深歎了口氣，轉頭拐進了清梨所在的屋子裏。

  一進屋子，甜糯撲鼻，嫩香陣陣，勾了胃口大動。

  央荷驚喜地眼眸一亮，忙尋了桌案前那個忙前忙後的小身影，走了過去。

  近了一看，更是驚喜。隻見一盤盤點心精致玲瓏，還冒著熱氣兒，擺成了一幅稚畫一樣。

  盤底青綠鋪地，也不知用什麽做了這綠茵茵的細泥，上頭有小兔縮在，旁邊還有個靈巧的小胡蘿卜，仿若是小兔在進食。還有狐狸舔毛，貓撲蝴蝶，卵石小路，鮮花綻放，一個個做的栩栩如生，卻隻有指頭肚大小，一盤一世界，色香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