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延&銀 下

  浪漫就此陣亡，但廝殺比賽還要繼續。他們必須在規定時間內，翻山越嶺到決戰的聖殿報道。

  因李延受傷，蘇銀背他連夜上路。氛圍有點別扭。

  山很高，山路崎嶇。

  天亮時，他們算到了第一座山的半山腰。這時，下起雪。

  蘇銀抬起頭，感受這絲絲冰冷。

  “真漂亮！”

  “是啊。”李延也享受，仰麵。久違了，雪花。

  “像……白色的梨花落下。”蘇銀絞盡腦汁想。

  “梨花不是這樣的。”

  “哦……”蘇銀悶悶的。

  李延頓了頓，半安慰，半驕傲地拍拍蘇銀肩：“下次帶你去看。”

  “哦。”

  等他們說好，才意識到這段對話是假的。就算李延僥幸得勝離開，那麽蘇銀呢？

  於是，他們雪裏又前進了一段。

  蘇銀問李延：“你為何要參加比賽？不怕死嗎？”

  “怎麽可能不怕？可是，我總想知道以前自己是怎麽個人，怎麽回來這裏。以後就算見了閻王，也不會羞澀地說自己是活生生矬死的。”

  “嗯。”

  “還有啊，報名後我常常幻想，說不定我是位救世主，被人陷害來到這裏。這場比賽，我必定會大有作為，即使被人重重追殺，也能英勇蓋世地終結這一切！不過，戰役數據證明在下很廢材。”

  這回，蘇銀沒有回答，隻是緩緩把李延放下。

  然後，準備抱怨的李延瞧見五公尺開外，他們的下一戰。

  對麵站著如此一對。一個坐著輪椅的殘疾，身後站著一隻帶翅膀男人。

  很明顯，一個如同李延是個廢材。而兵器人，是隻天使。

  大家全都淋淋涼雪，吹吹冷風。

  背景山清水秀，雪霧彌漫。

  一切心知肚明，沉默是金。

  十二隻翅膀囂張地展開，玄鈦製的片片羽翼掀起出一股怪異的風。

  一場硬仗迫在眉睫。

  沒有廢話，天使的鋼翼脫卸，片片如飛刀，飛羽在空中邊沒底線地不斷分裂、散開，邊向蘇銀s,he來，爆s,he。

  這種攻擊比爆彈很迅速，卷著切碎的雪花，形成利刀的漩渦，朝著蘇銀滾滾殺來。

  蘇銀夾住李延，向後躍起，保持距離開火。

  子彈飛馳，彈頭與刀在空中交鋒，轟然開炸。一次緊接一次。

  少許彈渣刀屑，劃破了蘇銀的臉。

  雪停下。

  鋼鐵天使身上多了個小洞。天使伸手摳出子彈，低頭親吻下還冒著熱炎彈頭，爾後，手指一鬆，子彈落地。然後，他的羽翼發出金屬摩擦聲，再次生長，羽刀林立。

  而蘇銀卻沒子彈了。融化的雪水慢慢滑下。

  蘇銀摸出了一把弓。技術統計：箭支七十支。

  李延閉眼，自己去得太晚，居然連武器都隻能選原始化的。

  “你要躲一邊嗎？”蘇銀問李延。

  李延狠狠瞪了蘇銀一眼：“不用。”

  蘇銀背起李延，張開弓，晶晶亮的箭頭對準對手：“再來！”

  “來了！”

  兵器人說到做到，這次刀風旋轉變化，形如一頭鋼鐵的狂獸襲擊。

  同一刹，蘇銀出箭。

  雙方火並武力在半空再次相遇。天崩地裂的危機。

  而箭尖對上刀芒的那瞬，蘇銀背著李延飛身高高躍起，擋住餘下的攻勢，撲向鐵天使，衣迎風展開，又在瞬間被撕得粉粉碎。

  近一點，再近一點。就是現在！

  蘇銀舉箭頭對準敵人的眼睛刺去，發揮最大暴力地刺去。

  天使兵器人冷笑，左右翅膀彎曲起來，全部要容納住蘇銀的姿態。

  交手瞬間，一隻超級飛彈攜著古怪的軌跡，向他們迅猛疾s,he過來。

  蘇銀第一反應就是把李延扔了出去。

  飛彈擊中目標，完美開炸。

  立刻，天與地所有的距離全部黑煙滾滾，後脊背血r_ou_幾乎都被炸碎的李延，視線迷糊地看到不遠處，一個魁梧的兵器人肩扛一挺槍，槍管腿樣粗，絕對的霸王槍。

  久久。

  昏沉沉的李延尋回了點意識，勉強地撐開眼。

  蘇銀就坐在他身邊，將手裏墨鏡對對陽光，似乎檢查損壞程度，然後重新戴上。

  夕陽紅得壯烈，空氣一股血味。

  李延再看，那隻兵器天使，在痛擊一團人形的血r_ou_，而他的羽翼滴下全是鮮血。

  李延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艱難環視周圍。

  果然，他不遠處躺著一具屍體，殘疾男生已經死了。

  “他沒保護好他。”蘇銀解釋，“所以，他要求把炸我們的家夥留給他。”

  “哦。”

  一直打到日落，兵器天使才停下手。

  慢慢地，天使再次把目光轉向蘇銀。

  蘇銀站起來，自覺地向他點點頭：“我等你恢複。”

  鐵天使搖搖頭，繞開蘇銀，抱起殘疾男的屍體，親吻男生的額頭，臉頰和嘴唇，身後的翅膀也收攏，輕輕地。

  李延呆愣愣看著他們淒慘的曖昧。

  “你們贏了，走吧。”天使說話。

  “ 你還能打。”

  天使微笑：“我張開眼，最重要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最後，李延眼睜睜瞧著這強大兵器人抱著屍體自爆了。

  除了一塊焦黑的坑地，他們什麽都沒有留下。

  收拾起狼狽，蘇銀背著傷痕累累的李延，繼續征途。

  走走停停，聖殿應該不遠了。

  “蘇銀，如果我死了，你也這樣嗎？”為轉移傷痛感，李延呲牙問。

  “不可能的！”蘇銀回答。

  李延悶悶哦了聲。“你一定會贏！”

  李延努嘴，顯露出未雨綢繆低調神情：“我看不一定。”

  “沒問題，有我呢!”

  李延想想自己的傷，苦笑：“是是是，我有你呢。”

  黎明再次來臨，歇息完的蘇銀突然問李延：“李延，為什麽他要這麽親那個死人？”

  “也許他們相愛吧。”李延歪斜著頭，浪漫地想。

  “那你之前親我，是不是愛我？”

  李延皺起眉，反問：“你明白什麽是相愛嗎？”

  “明白。是繁殖行為的必要條件。”

  繁殖行為。繁殖行為？

  李延笑得傷口血崩，不小量的血崩後，他差點再次步入昏迷狀態。

  “喂！”蘇銀扶住他。

  眼冒金星，李延死命地睜大眼，必須轉移目標。

  他瞪著蘇銀猛瞧。

  朝陽正美好地勾襯蘇銀的輪廓，淚痣嫣紅妖嬈，令人怦然心動。萌動的心思如藤蔓，糾纏歡跳的心，越來越緊。

  蘇銀的墨鏡裏，映出李延滿含情愫神情。

  默默地，李延閉上眼，輕輕碰上蘇銀的唇。

  唇齒摩擦間，李延淺笑：“看，不是繁殖行為吧。”

  之後，一動不動了很久，李延歪斜地倒下。

  “李延，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蘇銀輕輕推他。

  再醒來，李延又次感覺戲劇化。

  他已經身處純潔的白色殿堂。

  很高很明亮，名副其實的聖殿。

  純白的機械小人行同工蟻，細致、勤勞地為他們處理傷口，梳洗打扮。煥然一新後，他們迎來最後一戰。

  不久，他與蘇銀站在殿堂正中央。

  聖殿半高空，空氣開始扭曲，扭扭捏捏出現了字。

  一字一字，慢慢出現。

  最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最後一戰，李延VS蘇銀，限時180秒。

  蘇銀望向李延，兩人麵麵相覷。

  靜默了一會，聖殿裏，揚起電腦合成的解讀聲：“最後一戰，李延VS蘇銀，限時180秒。”

  讀解聲相當和善、動聽。

  同時，李延他們的周圍攏起了一個水晶玻璃罩，比賽場地出現了。

  “怎麽會這樣？”回過神，李延大吼，簡直難以置信，簡直狗屁不通。

  “我是個普通人，不可能打贏一隻兵器人。”

  “放心，比賽是公正的。”

  這時候，玻璃罩裏散發出一種淡淡的輕煙。煙悠悠然然，碰上蘇銀，他身體散發出一種淡淡銀光。

  “你們在來的路上，遇到的雪非天然雪，而是人造雪。雪的組成成分對參賽者和兵器人都沒害處；現在你們看到的煙霧，對參賽者同樣沒有影響，然而兵器人、煙霧和雪三者結合，會起反應。也就是說，三分鍾內兵器人會完全消失。所以，參賽者，你隻要躲過兵器人三分鍾撲殺，確切地說是165秒，就算獲勝。”

  “你們這些人，心眼太壞了。”

  “計時開始。”仁慈的聲音，無情發話。

  空間裏字順應轉化成了半透明的計時鍾，並開始運作。

  三秒流過。

  蘇銀身上銀光有一點擴散。他歪頭瞅瞅李延後脖子的記號，好似在思考什麽。

  “蘇銀，是我！”

  “我知道。”計時第六秒，蘇銀戴正墨鏡，開始動手。他從武器袋摸出弓：“逃吧，李延。”

  “你果然是個機器，他們要你做什麽就做什麽，豬狗不如。” 李延沒想到蘇銀會對自己這麽狠。

  箭殺到，他即刻跳開，箭頭碰上了罩子，發出劇烈暴擊聲。

  李延沒空理會，撒腿圍著場地跑，蘇銀跟著他，釋放一箭又一箭，暴擊聲一聲緊跟一聲。

  第三十八秒，蘇銀身上銀光變烈、擴散。輕煙裏，他扔了弓，向李延追過來。

  李延張大嘴，閉緊眼狠逃。科學解釋過，人的潛能無限。

  他要發揮潛能，無能的潛能。不！無敵的潛能。讓他無限再無限！

  跑著跑著，他感覺身體霍地騰空。

  被抓住了。他絕望地睜開眼，見蘇銀扛起他，然後撩轉到他的背上，向著水晶罩筆直撞過去。

  罩子碎開，蘇銀散著美麗的光采，帶著李延穿罩而過。墨鏡粉碎。

  原來這樣！蘇銀居然打爛了罩子。

  “蘇銀，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幾秒的變化，太大了。李延開心得快落淚。

  “好！”他們孤注一擲。蘇銀無敵。一口氣衝到外麵。

  外麵到處飄著同樣的煙霧，該死的煙霧！

  半空中，龐大的計時器還是在運作。顯示為，第四十三秒。

  一切的事實，告訴他們逃跑是不可能的。可是，蘇銀還是要做。

  他背著李延在跑，快如旋風。

  “我能跑，放我下來。”李延聲音微微發顫。

  “不用我比你快！”

  煙不散，整個蘇銀就像零落的雪在倒帶，一點點地散開，一路倒飄著，回了天際。

  蘇銀的步子漸漸地慢下，而且越來越慢。

  李延強烈地意識到，這煙不僅僅是讓蘇銀消失這麽簡單，還是一種痛苦摧殘。

  94秒，李延掙紮下地，蘇銀已經沒力氣拉住他了。

  “你是不是很痛？”

  蘇銀點頭承認。係統是把這種損害歸類為“疼痛”。

  “蘇銀，你殺了我吧。”97秒，李延咬牙說話。

  “其實我參賽，隻是覺得可以不這麽寂寞。什麽生命，什麽自由啊，什麽狗屁記憶啊，其實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蘇銀搖頭，來拉李延。

  “你這個半成品，聽不懂人話麽？生命不重要，不重要！你殺了我啊！”李延坐地上。

  “可是，我願意你贏！”蘇銀索x_i,ng也坐地，與李延並肩。

  “你不是很痛嗎？你會痛死的！”

  “你會贏。”蘇銀身體還在風化。

  李延愣愣地瞪著蘇銀，他感覺有句話，他是說對了，生命真的不重要。他站起來，拉起蘇銀：“我最喜歡看你打架的樣子。絕對不是這樣等死的孬樣。”

  “逃也沒用。”

  “無路可逃也不能放棄。因為，我們是在私奔。”

  “我們這樣算私奔？”蘇銀問李延。

  “恩，是私奔。”李延與蘇銀一起奔跑，兩人十指相扣，“還是死了都要私奔的那種私奔。”

  計時公正地跳過121秒。134秒。李延背著蘇銀在私奔。“我討厭雪。”

  “以後我們不看雪，就看花。我帶你去看梨花。”

  148秒。

  蘇銀抱怨說：“真糟糕沒有自爆係統！”

  “別胡說。”“實在太痛了。”

  “專業點，我們在私奔！”李延眼眶發熱，視線非常模糊。

  150秒，李延背蘇銀邊跑，邊找武器。他想殺點什麽，或者捍衛點什麽。

  可惜奇跡，沒有出現。什麽也沒出現。

  165秒，蘇銀不出聲了。李延的上空突然炸開了鍋。他們被強拉分開，分別架走。

  蘇銀一動不動。

  李延在戰鬥，拚了命毆打人。揮左拳，踢右腿，流鼻血。然而，他與蘇銀的距離在拉遠。

  隨後，他被一棍子敲昏。

  180秒，一切暗下——GAME OVER。

  ……

  雖然有了這場小c-h-a曲，卻影響不了大結局，李延被宣布獲勝，得了以前的記憶與自由。

  其實每次殺戮比賽，為了收視率，策劃都會擬定風格，複古風，摩登風等等。說白了任何規則，其實都是假的。

  比如，李延和蘇銀的相愛相殺，對觀眾而言也是種超讚的風格。

  半月後，不再憤怒的李延來到監獄，探望丞相。

  丞相還是扇著他的禿毛扇子，問：“想起以前了？”

  李延含蓄地笑笑：“3074年，星係聯合軍空軍中將意外殉職，半個月後，有位沒有名氣的機械師找到報社新聞記者，透露一條消息，說中將的死不是意外。於是，這個不怕死的記者順藤摸瓜，查到殺死中將真正的凶手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是他的親生父親。原因是——”

  “他兒子和一位機械師相愛，男的。”

  “是。”李延頓了頓，繼續說：“老元帥不允許兒子如此墮落，所以在教訓兒子的時候，失手殺了自己的親生子。”

  “我猜也是這個結果。”丞相笑得有些艱難，“這麽久過去了，自己聽自己的故事都覺得不真實。”

  “是麽？”

  “不說這個了。那記者怎麽會成了死囚？”

  “記者在揭發真相前，出了交通意外，被送上了法庭，走黴運的他因為一次係統出錯，變成了亞特蘭蒂斯監獄的死囚。”

  “真黴。”

  “是啊。那麽你呢，為什麽會來這裏？”

  “可能我鬼迷心竅了，在等一個死神出現，報複全宇宙。”丞相笑得神經兮兮，“正好我無意發現了你。現在，我不虧欠你了。”

  “蘇銀他很厲害。”

  “即便是半成品，蘇銀也千軍莫敵。”

  “多謝。”李延道完謝，想了想問，“你想我去揭發這個秘密嗎？”

  “你可能做到嗎？”

  李延搖頭：“我沒這個實力。”

  “我想也是。你沒有當主角的質地。”

  下一刻，大家都靜了靜，各想各的心思。

  不久，丞相恢複了原本的漫不經心，他握了握李延的手。李延感覺手心多了一樣東西。

  “這是蘇銀殘留下的芯片。”最後一句，丞相如是說。

  離開亞特蘭蒂斯，李延當了家三流報社記者，過起來安定的日子。除了基本的吃用開銷，他把其他的錢用來把零件，想自己組裝個家用兵器人。

  零件奇貴。

  每次想放棄時，他總是捏牢這快芯片對自己說，沒什麽大不了的，他養得起。

  這樣時光匆匆掃過六年，李延的小工程沒啥起色，星球大戰爆發了。導火線的八卦很多，其中一條是死囚暴動引導了場不錯的兵器人反擊戰。

  李延想，可能丞相等到那位“死神”了。難得j-i,ng明的他，自告奮勇地申請了戰場掃尾工作報道。如此，他假公濟私私藏了許多兵器人殘骸。省了大把錢。

  那日，殘陽如血。

  李延清掃戰場，他興奮地翻弄、收集眾多“戰利品”。突然一個翻身，他看到了一張臉，煙熏火燎的，臉頰上猩紅的淚痣在夕陽下格外耀眼。

  幸福降臨。手，霍地一鬆。

  零件跟著“嘩啦啦”落了一地。

  眼眶略微含熱。

  他的蘇銀，正好近在眼前。

  幾月後，李延把完美的蘇銀帶到梨花樹下，心情複雜地啟動芯片。之後，他與蘇銀並肩平躺在樹下。

  美麗的梨花如雪紛飛，偶爾墜在他們臉上。

  久久。

  蘇銀手指略略彎曲，李延伸過手，讓兩人十指相扣。

  久久。

  李延望著樹頂，靜靜地說：“蘇銀，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