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初年又坐回桌子前，看著身前那碗水，水中倒映的自己，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臉。

  “這麽好看的臉，死了多可惜！”李初年嘿嘿笑道。

  隻是笑聲在這空蕩無一人的陋室，卻顯得淒慘很多。

  屋外，有聲音傳來。

  “嘿嘿！裏麵有個人誒”

  “嘻嘻，好久沒見過人了。”

  “他好孤單啊。”

  “他好像一條狗啊。”

  “要不要喊他出來，我們一起玩？”

  “好啊好啊，可他不出來呢。”

  “要不我們把房子拆了，他就會出來了。”

  “好啊好啊！”

  “……”

  李初年仿若未聞，依舊坐在桌子前，肚子卻已經咕嚕咕嚕的叫了。

  他麵色有些泛白，一隻手捂住肚子，忍不住回想，又來了，早知道就不吃那些棗子了。

  可是，不吃就要餓死啊……

  李初年低下頭，肚子卻越來越疼，疼得他想大喊大叫，卻隻能默默忍受著。

  喊得大聲了，屋外那些玩意，會越來越多。

  雖然它們進不來，可是李初年還是不想看到那一幕。

  他摔落在地上，渾身蜷縮成一團，手緊緊的捂住肚子，牙根咬緊，雙眼模糊。

  眼淚和鼻涕流了滿麵。

  已經是分不清，究竟是疼出來的，還是傷心出來的。

  穿越了三個月，就來到了這樣一個鬼地方，任誰都無法承受這樣的精神壓力。

  更何況一個，普普通通的都市少年呢。

  “咳咳……”

  很幸運，疼痛很快緩緩消去，雖然還是疼，但總比一開始那宛如泰山崩的感覺要好得多。

  起碼能夠忍受住了。

  可蜷縮在地上的李初年還是沒有起來，力氣全無，在地上氣喘籲籲一陣後，緩緩沉睡下去。

  屋外，依舊死靜得可怕。

  ……

  第二天一早。

  屋外灰蒙蒙一片，仿佛下過了一場雨。

  不久，隨著太陽出來，霧氣上升，整個小山村，漸漸露出全貌。

  村子不過百來戶人家，村子後頭，是一座大山，村子前方，是一條小溪。

  左右有道路，不過具體通向何處，卻看不真切。

  李初年緩緩睜開雙眼，走出屋子，目光掃過四周。

  四周死寂的可怕。

  沒有清晨的鳥鳴聲，也沒有風聲。

  李初年望了望四周，開始找吃的東西。

  三個月的時間，村子周遭能吃的東西基本已經被他找完了。

  每戶人家，他也都逛遍了。

  這裏，沒有活人。

  隻有死人。

  或許，連死人都算不上。

  除了小孩子，那些大人，或者半大的孩子，都是一個個充了氣的玩偶。

  李初年走到一戶人家門口，隔著院牆就看到院子裏一個麵色黝黑的男，正坐在那抽著旱煙。

  分明是一副十分愜意的景象，卻透著十足的詭異。

  因為那個男人，整具身體極度膨脹，就好像人死之後，巨人化的過程。

  李初年沒有邁步走進去，而是駐足觀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這一家沒糧。

  很快，轉著轉著，李初年來到了村口，那顆歪脖子棗樹下。

  棗樹很粗，大概能有李初年腰粗。

  上麵的棗子很小，一顆才堪堪有李初年小拇指粗細。

  隻是這顆棗樹，已經是李初年最後的糧食了。

  李初年抬頭打量了一眼棗樹上麵的棗子，棗樹很高，他雖然爬的上去，但是要費很大的勁。

  看了一會，李初年找來一根很長的竹竿、

  他舉著竹竿用力一揮，竹竿打在棗樹枝頭，一下子便有數顆棗子掉落下來。

  李初年又打了幾下，可竹竿能夠夠著的枝頭，已經沒有了棗子。

  而且，再往上，他就不敢打了。

  “算了算了，有吃的就不錯了。”李初年丟掉竹竿，趕緊將地上的棗子全部撿起來。

  不多不少，大概有三十來顆棗子。

  勉強夠他吃一天了。

  李初年嚐了一顆，臉開始扭曲，棗子味道有些酸澀。

  很快，十顆棗子全部吃完了，李初年走到昨日看小孩子玩泥巴的地方，無力的頹坐下來。

  留下二十顆棗子，是他今天一整天的口糧。

  也算不錯了……

  整個村子，基本上已經荒蕪，除了那顆棗樹，其餘植物，早已凋零。

  整個村子，也成為了死地。

  死寂又可怕。

  坐著坐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中午了。

  太陽高懸，溫和的陽光灑在李初年身上，暖洋洋的，還有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你看，這是我捏的娘親，還有這個是我捏的爹爹。”

  “哇哦，你好厲害啊。”

  “……”

  玩泥巴的小孩又來了。

  六個小孩，三男三女。

  李初年看著這一幕，目光十分平靜，畢竟都看了三個月了。

  從一開始的震驚、害怕和驚恐，到如今的淡然，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理陰影，能不能籠罩太平洋了。

  不多時，遠處走來一個小孩子，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加入六個孩子的遊戲之中。

  隻是不知為何，李初年總是感覺，這第七個孩子，一直有意無意的在看著自己。

  “白天你人畜無害，晚上你重拳出擊，你神經病啊！”

  看著第七個孩子人畜無害玩泥巴的樣子，李初年忍不住小聲罵道。

  罵完，李初年忍不住搖了搖頭感歎。

  沒有吃的，人最多能活十五天。

  這還是人類極限，李初年很清楚自己到不了這樣的極限。

  李初年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大棗樹，上麵的棗子，已經被他打掉了大半。

  剩下的一半，在最高處。

  而最高處，他不敢打。

  也就是說，自己隻有十幾天的壽命了。

  真是短暫又讓人絕望了。

  好像自己除了等死，其他什麽事情也做不了。

  李初年感覺有些絕望。

  他隻是想活下去啊。

  三個月，足足三個月的時間，他都在拚命掙紮。

  “日你娘勒！”

  李初年對著那玩泥巴的第七個孩子，小聲罵道。

  不知是不是這第七個孩子聽見了，竟回過頭，對著李初年露出一抹詭秘的笑容。

  “要不要一起玩啊？”

  第七個孩子忽然開口道。

  李初年瞳孔一縮！

  猛地站起身，準備逃跑，卻發現一切好像隻是自己的錯覺。

  等他回過神後，那第七個孩子，並沒有回頭。

  李初年皺了皺眉，明白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緩緩起身，準備離開這裏，先回屋裏。

  他轉過身，徑直朝著村子裏走去。

  然而，他耳邊卻傳來一聲低語……

  “快熟了，就快要熟了，可以吃了，嗬嗬嗬，真好吃，人肉的味道，真好吃……”

  李初年渾身一緊，不敢回頭，加快腳步往村裏跑。

  很快，李初年回到屋子裏。

  屋子裏，那一碗水，依舊是滿的。

  碗中的水，如同一麵鏡子。

  李初年端起碗，沒有猶豫便喝了下去。

  隻是喝了小半，留下的大半，是他這一天的飲用水。

  回想著剛才的一幕，李初年陷入沉思。

  “快熟了是什麽意思？是我快熟了，還是村子裏的那些人快熟了？”

  村子裏那些人，其實一開始並不是那樣的。

  一開始都是正常人的模樣。

  比如李初年的娘親。

  原本是一個姿色不錯的婦女，然後慢慢的變得臃腫，肥胖。

  村子裏其他人也是如此。

  唯有李慶自己不是。

  “不管如何，這個村子，都不能繼續待了……”他喃喃道。

  隻是出去的方法，他卻不知。

  因為每次他走出村子後，都會重新回到村口。

  一個死循環，鬼打牆。

  “唔！”

  卻在這時，李初年感覺自己肚子裏腸子好像攪在一起一樣，傳來劇痛！

  他用力捂住肚子，忍不住發出了聲音，但很快他咬住牙，忍住了。

  肚子裏傳來的劇痛讓他十分難受，渾身虛汗流淌，鼻子眼睛也出液體，漸漸流了滿臉。

  “又來了……”

  這股疼痛，讓李初年有些後悔，為什麽要吃那些棗子……

  可自己隻是為了活著啊，不吃東西，要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