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

  聽到天瞳和天音的對話後，小月輕輕搖了搖頭。

  “這些黏液已經通過血管，侵入到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裏了，就算清掉一部分，它們也會不斷再生下去。”

  “這樣豈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天音開始焦急起來。

  天瞳和天音不斷後退著，滿溢上來的黏液，已經將他們逼退到一個死角裏。

  “我知道解決的方法。”

  小月虛弱地抬起頭，陷入黑色漩渦中的她，連手和腳都抬不起來了，盡管如此，她還是拚命用喉嚨發出聲音，想要把話傳達過去。

  “這種黏液沒有了寄主就活不下去，所以說隻要……”

  “閉嘴。”

  這種解決方法根本就不想聽到。

  “——隻要把我殺掉就可以了！”

  “我叫你閉嘴！”

  天瞳還是忍不住吼出來了。

  這句怒吼，讓天瞳更加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根本救不了小月。

  說什麽要保護她，說什麽要救她，這些空話在現實麵前全都不堪一擊。

  這些事情天瞳當然清楚，自己早就知道了，隻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想要拯救的女孩，現在就在眼前受苦。這些黏液就像食人蟻一樣，無情撕咬著她的皮肉，想要讓小月屈服。

  小月被折磨得渾身是血，她發出的慘叫和哭喊跟響徹天空的幾千人的哀嚎聲混雜在一起——那一定是地獄一般的景象。

  天瞳和天音正置身於地獄中，連靠近小月都做不到。

  小月全身都被黏液所束縛，她光是抵禦這些黏液的入侵，就已經拚盡全力，根本沒有機會自殺。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天瞳痛苦地咬緊牙關，因為太過用力，牙齒都咬出了血來。

  名為現實的痛苦，如電流般刺入身體。天瞳仿佛又再一次看到了，當初自己母親死去的時候，自己就站在一旁，什麽都做不了的場景。

  “小心！”

  直到剛才為止還在緩慢流淌的黏液，突然間暴動起來。

  天音射出魔彈，將黏液擊穿了好幾個窟窿，但是沒用，黏液一下子伸出無數手臂，朝天音撲來。

  “滾開！”

  天瞳揮出小刀。

  被斬斷的黏液濺到衣服上，冒起了白色的煙霧，衣服瞬間被融化出好幾個洞孔。

  天瞳和天音還沒來得及喘氣，又有無數的液體湧動過來。無論怎麽揮出小刀，都完全不覺得自己有砍中物體的實感。再這樣打下去，也隻是浪費體力而已。

  “天音，我們先撤退！”

  “嗯。”

  麵對黏液的猛攻，天瞳和天音不得不選擇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巨大的響聲突然從腳下傳來，視線內的景物發生了傾斜。

  “哇啊啊啊啊啊！”

  天瞳這才明白，這棟教學樓在黏液的腐蝕下開始走向了潰崩。

  踩在腳下的大理石瞬間支離破碎，整個天台上已經沒有一塊可以落腳的地方。

  天瞳抓住天音的手，並將她扔到對麵的樓頂，自己則和小月在重力的吸附下，一同墜落下去。

  經曆了幾十年風雨的大樓，承受了天音的炮轟外加黏液的侵蝕後，終於走向了毀滅。猛烈的崩塌聲不絕於耳，大樓分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石，帶著碎裂的鋼筋混凝土如同流星雨般紛紛墜落。

  直墜下去的，還有大片的黑液。它們如同暴雨般朝一樓傾灑下去，濺到了支離破碎的玻璃幕牆上，流淌到了四分五裂的柏油馬路上，仿佛一朵盛開的黑薔薇。

  地麵已經沒有一個落腳點了，整個操場都被黑色的黏液所占領。

  天瞳做好覺悟，就這麽摔進了布滿黏液的地麵上。

  “唔！！”

  天瞳全身都被黏液所侵占。

  盡管他已經將全部的魔力都用在了防禦上，但是沒有用。灼燒般的劇痛席遍全身，手臂，大腿，脖子，都有被火灼燒的熾熱。

  視線變得一片空白。

  周圍所有的聲音都遠離了自己。

  已經不行了嗎……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這種來曆不明的液體，給殺掉了……

  滴答。

  天上似乎下雨了，幾滴溫暖的雨珠滴落在臉上。

  難道自己還活著？

  天瞳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到了——

  “小月……”

  小月她在哭呀。

  天瞳躺在布滿裂痕的地麵上，動彈不得。

  他知道自己得救了，小月在最後一刻，用盡自己所有的人格和體力保護了天瞳。

  “天瞳，你為什麽還不明白呢！”

  她怒吼起來，那歇斯底裏的怒吼聽起就像哭泣一樣。

  “我不想成為一個怪物，我也不想殺人啊！我隻想以一個人類的身份死去啊！”

  小月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被哭聲所淹沒。

  小月比誰都要清楚，自己不死的話，學校會有幾千人喪失性命。

  她的小手抓著地麵，那握住的力道非常強，連岩石都被她碾碎。但力量越強勁，代表小月的絕望越大，天瞳沒有辦法拋下這樣的女孩不管。

  “天瞳，請把我殺掉吧……”

  她露出令人心痛的微笑，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

  其實，小月也很想活下去。

  但是不行，如果自己的生命要建立在無數人的死亡之上，那麽她寧願選擇死去，她就是一個這麽善良的女孩子。

  “對不起啊……傷害你和天音，還有傷害同學和老師的事情，真的不是出於我的意誌！”

  沒關係。

  你不需要道歉。

  就算身、心都成為了怪物，你也是那個善良、不願意傷害別人的女孩子。

  “我真傻啊。”

  天瞳不禁發出歎息。

  為什麽到現在才明白呢？

  小月一點也不想殺人，更不想傷害天瞳，可是事情已經到了她無法控製的地步。

  她最後的願望，不過是想作為一個人類，幹幹淨淨地離開。

  小月一旦殺了人，就會留下無法抹去的汙點，所以她才那麽痛苦，所以才那麽懇求天瞳。

  然而，天瞳卻……

  “我知道了。”

  將內心的感情所扼殺，天瞳以冰冷的語氣回應小月的請求。

  已經不需要再迷茫了。

  如果說殺人是汙點的話，那麽這個汙點就由自己來替小月背負吧。

  這是天瞳目前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翻了個身，迅速從地上站起來。

  流淌於周圍的黏液，立刻將天瞳視為敵人。它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寄主，拚了命地向天瞳發起攻勢。

  黏液從地麵跳起，形成一根根長矛，如機關槍一般向天瞳掃射過來。天瞳從地麵跳起，貼著牆壁奔跑，然後在靠近小月的瞬間，反手握住了刀刃從高空一躍而下。

  小月伸出了手，她的爪子快到隻剩下一道銀光，朝天瞳的心髒掏去——這不是出於她的意誌，所發出的攻擊。

  但天瞳依然毫不猶豫地舉起手臂，隨著刀刃幹脆利落地劃下，小月的一隻手腕飛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呀！”

  那一定很痛吧。

  她痛苦地倒在地上，鮮血從斷臂中噴出，發出了天瞳從未聽過的慘叫聲。

  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

  將自己的感情所扼殺，天瞳冒著飛馳而來的黏液，奮不顧身地衝上去。

  小月的身體顫抖著，她用一隻手艱難地爬起來，然後抬起頭——

  當天瞳衝到麵前的時候，與她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