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作者:關心則亂      更新:2020-07-21 17:28      字數:6523
  “阿縭!”樓大少夫人驚呼,眼睛都瞪大了。

  堂內眾女或輕聲喝止樓縭,或默不作聲,靜觀事態。

  “是呀,我也沒想到。”少商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跟個初一小女生鬥什麽氣。

  樓縭見少商無有反應,繼續道:“你能嫁進我們家,那是天大的運氣。若非昭君阿姊另嫁了,哪裏輪得到你?你不知道,我阿母可喜愛昭君阿姊啦……”

  “阿縭!你再說一句,我就叫伯母過來收拾你!”樓垚的胞姊勃然大怒,作勢起身。

  樓縭也大怒:“堂姊,你居然幫著她罵我!”因為她年紀最小,平日兄姊姒婦們都十分忍讓她的,尤其這位正在待嫁的堂姊,平日尤其疼愛。

  少商微微一笑,目光朝那樓氏示意無妨,轉頭道:“阿縭適才說什麽,你阿母極其喜愛何昭君?那我就不懂了,你同胞兄長七公子不過比阿垚大了兩歲,比何昭君大了三歲,為何當初不讓他倆定親。”

  此言一出,堂內左側一名淺緋色曲裾的少婦麵色發紅,其餘眾人也是神色各異。那樓氏卻眼睛一亮,似乎並不討厭有個言辭厲害的娣婦。

  樓縭被噎的半死,大聲道:“那,那是因為……因為……”她小小年紀如何知道個中緣由,自她懂事起何昭君與小堂兄定親了,“因為叔母更喜愛昭君阿姊!”

  “哦,是麽?原-來-如-此-呀。”少商拉長了聲音,一副受教的模樣,似笑非笑。

  樓縭麵紅過耳,這話她自己都覺得虧心。別說樓家內部,就是外麵都有不少人知道樓家二夫人不滿何將軍那位囂張蠻橫的獨女。不過話說回來,哪家婆母會喜歡對自己兒子呼呼喝喝的新婦,還動不動仗勢欺侮未婚夫。

  “好了!”樓大少夫人拍案喝止道,“阿縭你閉嘴!趕緊給少商道歉!”

  “我才不!”樓縭整張臉都漲紅了,高叫道,“姒婦你不知道,這個程少商的為人何其可惡,王姈阿姊都跟我說了……”

  “你們在說什麽?!”隨著一聲厲嗬,樓大夫人領著眾多侍婢大步走進側堂,身後跟著樓二夫人和蕭夫人。

  樓大夫人嚴厲的目光一一掃過每個人的臉,經過幺女樓縭時,略略停留了片刻。眾女見她發怒,紛紛躬身跪坐,樓大少夫人囁嚅著不敢說話。

  隻有樓二少夫人悠悠站起身來,道:“大伯母您來的正好,阿縭適才正說到程娘子那日與王家的姈娘子爭執之事,剛剛阿縭還說少商為人可惡呢。”

  這下蕭夫人和樓二夫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樓大夫人眼尖,瞥見蕭夫人嘴唇一動,連忙上前幾步,‘啪’的一聲,伸手就給了女兒一個耳光。

  樓縭捂著臉,不敢置信道:“阿母,你……居然……?”母親雖為人嚴厲,但對自己這個老來女頗是寬縱,此時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自己!她越想越傷心,淚水頓時湧出眼眶。

  樓大夫人斷事果決,沉聲道:“阿垚與少商已然定親,今日是她頭一次來樓家,你卻這樣羞辱於她!你以後還有臉見你堂兄麽,枉阿垚素日待你親厚!”

  聽母親說話斬釘截鐵,竟隱隱有幾分雷厲風行之勢,樓縭這才生出幾分害怕來,她不敢說話,可心中猶自不服,隻能用恨恨的眼神去看少商。

  樓縭的不服之意,眾人皆看得出來。

  樓二少夫人輕輕一笑,緩緩走上前幾步,躬身道:“蕭夫人見諒,你可別因為阿縭就心疼令嬡不讓她嫁過來呀。再說了,阿縭早晚是嫁出去的,令嬡以後少見她就是了。”

  這話大膽露骨,樓大夫人神色一凜,樓大少夫人連忙急道:“阿延,你怎麽這麽說!阿縭年紀小,說話不當心,全是……”

  “姒婦不會要說‘阿縭全是無心之失’罷!?”樓二少夫人目露譏誚。

  樓大少夫人語塞,憋的臉都發紅了。

  樓二少夫人冷淡的笑了下,道:“大伯母見諒。適才阿縭還跟程娘子說伯母如何喜愛昭君妹妹呢。伯母疼愛晚輩我是知道的,卻不知您竟那麽喜愛昭君妹妹。早知如此,就不讓阿垚掠美了,不如早兩年就讓七弟娶了昭君呢。”

  跪在後麵的七少夫人神情窘迫,氣的渾身發抖。樓二夫人尷尬的不行,蕭夫人臉色冰冷,直接越過去看樓大夫人,眼神明明白白的要給說法。

  樓大夫人強忍怒氣:“這是什麽話!阿縭,看來這三個月你還沒關夠,還在滿口胡言亂語,那你就接著麵壁思過罷!”

  樓縭哭哭啼啼的剛要說話,就被四名侍婢推搡著捉了出去。

  樓大夫人轉過頭來,連連朝蕭夫人和少商致歉,反複保證會好好管教樓縭雲雲。

  趁長輩說話之際,樓二少夫人忽拐到少商身邊,和悅道:“我不愛叫什麽姒婦娣婦的,以後我就叫你少商,可好?”

  少商回看過去,四目相接,雖是初次見麵,但聰明人不用多說話就彼此明白心意。她嫣然而笑:“喏。那我也叫您延阿姊。”

  樓二少夫人笑著握住少商的手搖了搖。不知何時,二房另兩名庶子的新婦也不聲不響的聚攏過來,靜靜站在她們二人身旁,恰形成四方呼應之勢。

  樓大夫人見此情形,再看自家溫和柔善的長媳,心中一陣煩躁。

  ……

  回程府的馬車上,蕭夫人屏退仆婦,隻留母女二人在車廂內,肅色問:“你早知樓家的這些破事了,那你還答應親事這麽痛快?”

  “有破事怎麽了。這年頭哪有大聖大賢沒有半點眉眼官司的人家。”天庭裏還有父子兄弟鬥法的呢。

  “你這說的什麽話?!”蕭夫人氣急敗壞。

  少商正色道:“阿母,人生在世,有波折磨難那是常有的。萋萋和我說起過萬伯父為十幾個女兒擇婿的故事。家世好的,為人淺薄風流;人品出挑的,家裏累贅太多;家世好為人又好的,多是沒什麽才幹雄心,要一輩子在家族蔭蔽之下閑適度日了。阿母你看阿垚多好。門第好,為人又忠厚誠實,絕無那浪蕩子弟的習性,雖才幹目前不顯,可他有上進心,願意吃苦拚搏。阿母您說說,這門親事是不是很好?”

  蕭夫人心想,你直接說樓垚既聽話又肯幹家境還好不就得了。

  “吾家幾位兄長您都教導的很好,您不知道,實在外麵不少有女娘的人家都在暗暗惦記我的兄長們呢。”少商笑著撲騰幾下袖子,好像小小鳥兒在拍翅膀。

  蕭夫人哪會不知道,她擺擺手,對女兒的奇思妙想已經麻木了:“……說你的事,別東拉西扯。”

  少商沉默片刻,笑道:“其實叔母早就問過,像我這樣不耐煩繁文縟節的人,嫁去樓家後對著一屋子妯娌兄妹豈不要煩死了,等阿垚謀得外官得猴年馬月呀。我說,不用很久。到時天高海闊,哪怕不如在都城裏舒服精致,但自在多了。”

  “你怎麽能如此斷言?”蕭夫人暗自佩服桑氏對大戶人家的考慮果然比自己細微多了。

  “猶記那日我病愈,阿垚來看我,他說將來要為一方父母。我起初當他隨口說的,可後來相處日久,我發覺若按他自己的性子,他更願意到阿父的部曲中領一小隊人馬。那麽,‘為一方父母’這話是誰教他的?”少商調皮的笑了笑,“阿垚的母親您已經看到了,這話絕不會是她說的。我猜,這話當是樓郡丞對兒子說的。”

  蕭夫人定定看了會兒女兒,緩緩道:“當年何將軍舍命救下了樓太公,樓太公膝下有二子,樓經,樓濟。後來何將軍提出結成兒女親家,我還以為樓家長房仁厚,特意將何家這樣有力的姻親讓給次房,可後來聽聞何昭君種種狂妄蠻橫,我也懷疑過……”

  “隻要兩房不分家,就是阿垚娶了何昭君,長房也能得到何將軍的助力。”少商嘴角露出一抹嘲諷,“叔母曾和我說過,自前朝戾帝篡位起,同家族之人居廟堂之高便成了個大大的忌諱。連虞侯一族那麽大的功勞,除了虞侯本人外的其餘人,陛下都隻予富貴,不許重權。而且,當初為陛下立下汗馬功勞的並不是樓太仆,是過世的樓太公。樓太公早逝後,樓太仆襲了爵位並得了陛下的提拔,阿垚的父親不願在都城做個小吏,才去的外州為官。”

  蕭夫人歎口氣,道:“你叔母倒是什麽都和你說。”

  少商接著道:“外人都說樓太仆能幹,可叔父說,實則阿垚的父親絲毫不遜於其兄,隻是看著溫和不爭罷了,過幾年都快升郡太守了。唉,可這事呀,壞就壞在兩兄弟勢均力敵,廟堂之高,天子重臣,憑什麽你做得,我做不得。”

  “還有更壞的。”蕭夫人點點頭,讓自己盡量習慣‘和女兒談論政事’這種看起來很詭異的狀況,“樓太仆兄弟雖說勢均力敵,可還能互為助力,彼此謙讓。可到了兒子輩上,長房弱勢再遮掩不住了。阿垚的胞兄,那可是樓家這輩的頭一號人物,稱得上文武兼濟。還有阿垚的兩個庶兄,在國子監都已有了些名聲。”

  少商點點頭:“阿垚跟我吹過……啊不是,誇過他胞兄。這樣一個厲害的人,卻不曾入仕。”

  蕭夫人道:“樓二公子有雄心壯誌,不願在地方為官,不止一次放言要入主中樞,如今正遊曆天下呢。他人雖遠離朝堂,可他寫的各地見聞,風土人情,屯兵積糧甚至施政之策,陛下常能讀到。”

  “難道樓太仆會打壓侄兒不成?阿垚跟我說,他伯父待侄兒們如親子一般。”

  蕭夫人搖頭道:“樓太仆倒沒這個死。都是樓氏子弟,同族子弟自是越出息越好。是樓大夫人,那年樓二公子原本能進尚書台的,可她逼著樓太仆非要給自己兩個兒子舉官。可哪有一家數子全都舉官的。樓二公子受不得這個氣,便出門遊曆去了。”

  “長兄幫我打聽過,樓太仆的幾個兒子的確有‘文慧’之名。可其中兩個,連國子監都沒進去,說是要跟外麵的名師讀書。另兩個,倒是真會讀書,可惜迂腐老實,不知變通,隻配在著書台裏做個校對,皇帝不願讓這種人當地方官。接著嘛……”

  少商笑著拍手道,“我來猜猜看,樓大夫人一定是這樣說的,‘侄兒呀,你這麽有本事,將來一定能靠自己當官的,可你的堂兄弟隻能靠舉官了,你就讓讓他們’!不過最後,這官也沒舉成麽?”

  蕭夫人想笑,忍著道:“我聽說樓太仆正不斷催促侄兒回來呢。”

  少商不讚同道:“阿垚的胞兄也太倨傲了些。俗話說,太剛易折。大伯母不高興就讓她不高興唄。家族興盛大事,哪能容無知婦人作怪?!……啊,阿母,我不是說你呀,你是程家興盛的大功臣!”

  蕭夫人皺眉,直覺的想訓斥女兒怎能對長輩無禮,可理智上又覺得女兒說的對,隻好道:“樓大夫人以前不是這樣的。當年樓家風雨飄搖,甚為艱難。阿垚的母親是一點也靠不上,為了撐住樓家,大夫人左右周旋,殫精竭慮,是個極為能幹睿智之人。”

  少商若有所思,忽道:“是以阿母就吸取教訓,引以為戒。身為大家宗婦,絕不能偏心己出兒女,要顧全大局,選拔族中最優秀的子弟為家族拚搏?”

  蕭夫人一震,怔怔的看著女兒。

  少商見她目光射來,連忙輕咳兩聲,回到正題:“所以,您瞧,大夫人的兒子們想舉官但舉不上,可大夫人還沒死心,還盼著哪天兒子開竅了好入仕。阿垚的胞兄礙著長房的麵子避了出去。那可不是我們的時機麽?”

  蕭夫人點點頭:“的確是好時機。其一,阿垚又不打算入朝,不過在地方上謀個差事。其二,樓太仆心中有愧,必然大力舉薦,樓郡丞更是高興還來不及。”

  少商趕緊讚道:“阿母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蕭夫人看著女兒,定定道:“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少商道:“是呀。”

  蕭夫人心潮起伏,又問:“那你覺得樓家將來會如何?”

  少商神色一肅,沉聲道:“得快!樓太仆已過天命之年,就算他想再等等提拔自己兒子,樓氏宗族也不會答應。如數年前過世的良侯,子嗣無能,族中也無可造之材。縱有爵位,家族也隻能退居地方了。要是樓大夫人再從中作梗,樓家的祖老們怕是要發作了。樓二公子也不會一直忍下去的。是以,阿垚要趕在破局之前,趕緊受封舉官。”

  蕭夫人道:“你就這麽有信心,阿垚會如大夫人的二子一般,受陛下召見應對時被駁了回來?”

  “我有信心。”少商背脊筆挺,目光堅定,“我已打聽過了,雖然陛下喜愛論經飽學之士,可也重視實幹之人。阿垚學問不好,可是武藝不差,而且我會告訴他如何挖溝渠,壘深壁,蓄水分洪……阿垚很聰明,我說過的話他不但能記住,還能添上自己的所見所感。他又為人實誠真摯,我覺得陛下會喜歡他的,會願意給阿垚一個機會的!”

  “你,什麽都想好了。”蕭夫人心中又是驕傲,又是苦澀。

  少商沉默片刻,道:“我一直都是自己想事情的。”

  混社會還是讀書,選擇文科還是理科,怎樣分配學習時間,怎麽填寫誌願……她一直都是自己計劃人生的。

  第55章

  不論內宅婦人如何肚裏乾坤,於外頭的男人而言,兩家既然定親就該好好辦。樓太仆是個利索人,不幾日就趁單獨奏事之際向皇帝說明此事,滿口都是程氏女子的好話,欲求一份恩旨,給這門親事添些光彩。皇帝素性寬和,程始近來辦事又得他的意,便欣然允諾,次日就遣身邊侍候筆墨的黃門從官前往程府宣旨。

  此時接旨沒後世那麽多花樣,不用擺放香案花燭,隻需受宣之人整齊恭敬的跪好就行了。聖旨中將程氏全家都誇了一遍,從‘仁心撫弱,善戰卻不好戰’的程愛卿,到‘女中丈夫氣霄漢’的蕭夫人,一直誇到‘勤慎賢淑’的程少商本人——少商有些臉紅,話說,當年她的中學校長也隻誇過她成績好有毅力,從沒誇過她品行溫良之類的。

  宣旨完畢,蕭夫人滿臉掛笑的塞了好些金珠給那姓滕的黃門從官,並扯著猶自嘀咕‘我麵聖述職時陛下都沒誇我這麽厲害’的程始親自將人送出門去。

  九騅堂內餘下的眾人臉色各異。程姎是滿麵敬畏,從頭到腳的豔羨。程母撇嘴不言,甩甩袖子拉著胡媼回屋去了。

  程少宮歎道:“沒想我們手足中,最早得到陛下嘉獎的居然是嫋嫋?!”

  程頌捶了他一下,笑道:“你日日看讖書,可有算出這一卦?”

  程少宮道:“沒有。隻說我們家這些年不宜嫁女,隻該娶婦。”

  “胡說八道!趕緊扔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程詠看了眼一旁的程姎,又對少商道,“觀樓太仆行事,可知樓家對這樁婚事的誠意。你以後待阿垚好些,別老使喚他!”

  少商笑嘻嘻道:“阿垚說他最愛聽我使喚了,我一日不叫他做點什麽,他就連飯都吃不下了!”

  “你也胡說八道!”程詠板著臉,深覺當初母親懷這對雙胞胎時定是撞了什麽不妥當的。

  事情過了明路,歡天喜地的樓垚開始了日日來程家報道的日子,還回回手上不落空——昨日是樓氏莊園送來的鮮果獵獲,今日就是樓府工匠新織造出來的錦緞細布,後日還有一壇樓家府庫裏貯藏的陳年好酒。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程家闔府上下都對這位未來郎婿讚不絕口,連素日對少商陰陽怪氣的程母摸著身上精美的新衣也緩了語氣,私底下對胡媼道:“結親就該像嫋嫋一樣,像阿息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嫁一回我貼一回嫁妝,真是跟我討債來的!”

  少商也在跟蕭夫人念叨著:“這麽好看的錦緞,這麽綿軟的細布,給叔母送些去唄!阿垚說了,這是他們累世家養的工匠獨門手藝,外麵買都買不到。”

  蕭夫人默不作聲的看她一眼:“……你倒惦記你叔母。分完你和姎姎的,就沒剩多少了。”

  “那就將我的那份給叔母好啦!”少商嘴快,看到蕭夫人神色不悅,連忙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呀,這長相平平的才要穿的好呢,像我和阿母這樣的相貌,套口麻袋也是美人哪!不信,您問問阿父去!”

  蕭夫人失笑道:“你居然敢這樣編排你叔母,當心我告訴她去。”難得她不想訓斥女兒沒規矩。

  少商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早就打趣過啦,叔母一點不往心裏去,還懟我呢,說我相貌比她好有什麽用,她每日對著用膳的人比我將來要對著吃幾十年飯的人好看多啦!”

  蕭夫人噗嗤一聲:“這的確是她會說的話!”心裏卻想淩不疑可比程止美貌許多了,若是你能把那人弄到手,別說程家,就是都城裏也任你橫著走了。

  人心真是世上最奇怪之事,若是之前什麽都不知,蕭夫人那是想也不會去想的,可如今她卻忍不住想上一想。不過她究竟是果決之人,無益之事想過便撩開手去,再瞧女兒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歎過一口氣後,便加倍用心的籌劃婚事。

  按著此時的習俗,定親之後兩家便要各自設宴,延請各家的親朋來聚,順帶將未來的郎婿/新婦拿出來亮亮——按照少商的理解,這年代沒有靈便的通信手段告之天下,從定親到成親又要隔不短的一段時間,萬一有人不知道(或者裝作不知),半道截胡呢。

  程家在都城親友不多,連同僚帶上司外加萬鬆柏拖來的添頭,另幾個心腹部曲及其家眷,也不過湊了台四五十人的中等筵席,連樓太仆的都沒能灌醉。待樓家設宴那日,看到樓府門前車輿比肩頂蓋如雲的繁盛景象,程始忍不住歎口氣:“瞧人家這氣派,這聲勢!”

  誰知一旁的萬鬆柏大聲歎了口氣:“都是為兄的不好!”

  啊?!人家家族興旺,跟您老有毛線關係?——萬程兩家人齊齊去看他,隻聽大腹便便的萬大將軍麵色沉痛,道:“早知今日,為兄就不把那十幾個女兒東嫁一個西嫁一個,若是都嫁在都城周圍,此刻將郎婿們湊起來,前日也能替賢弟家壯壯聲勢!看不灌死那姓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