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忠在南京城經營了差不多二十年。

  誰也不知道，他背地裏養活著多少死忠。

  即便這些人中隻有極少數人為了給他報仇，選擇不擇手段。

  哪能挑起的混亂，也是不可小視的。

  南京城估計很快就要亂起來，任何的威脅，都可能會引發，不可預計的後果。

  這不得不讓眾人重視起來。

  他們先前根本就沒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預計中，即便馬大忠失去了一切，估計也是不會輕易放棄妥協的。

  但不管他有什麽手段，有他的彈壓，亂子也是能在控製之中的。

  可現在，沒了他的壓製，他的那些手下們，都成了一盤散沙，各自為戰的話，嚴重程度雖然要低上不少，可架不住亂，架不住多啊。

  京城，當時一場大火，差點就動搖了大明的國本。

  這些喪心病狂無所顧忌的人，若是真的不惜一切的鬧騰起來，也是一件非常讓人頭疼的事。

  王誠被說動了，可他心裏還是很猶豫，在關押曹冉的牢房門口，他猶豫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邁步走了進去。

  為了能讓曹冉盡量平靜一點，他還帶來了曹冉平時最愛吃的酒菜。

  原本無精打采，心如死灰的曹冉，猛然見到王誠進來，頓時變得異常的激動。

  奮力的掙紮起來，想要撲過來，將王誠活生生咬死似的。

  幸好，鎖住他的鐵鏈足夠結實，這才沒釀出新的慘禍出來。

  王誠有些怯餒的看了看曹冉，然後緊忙又低下了頭，在距離他兩三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聽著曹冉口中不斷傳來的咒罵聲。

  看著曹冉此時的慘狀，他的心情反而在不知不覺中平靜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若不是投靠了太子等人，現如今關在這裏，每日受盡煎熬和折磨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吧。

  他本質雖然不壞，可也並不是一個操行高尚的人。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是一個有私欲有求生意願的普通凡人。

  一個人想活下去，想要擺脫痛苦和折磨，做出一些可能違背所謂道德的東西，這是人之常情，是很平常的事情啊。

  在明白這點之後，王誠心裏反倒是不怎麽害怕曹冉了。

  “罵吧，你盡管罵吧，我所做的一切，談不上什麽崇高，更談不上懲奸除惡，我隻是在做一個卑微的普通人幾乎都會做的事情。

  我並沒有錯，即便是到了閻王殿，我也會挺直了身板，迎接我的審判。”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見曹冉已經罵道有些累了，口幹舌燥了。

  他從食盒中緩緩的拿出了酒菜，小心翼翼的，推到了曹冉的麵前。

  並且淡淡的說道，

  “吃點，喝點吧，曹公公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吃任何東西了，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

  曹冉也的確是餓得渴的不行了，若不是王誠的出現，他甚至已經沒有力氣強撐著站起身來了。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曹冉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用力的接過酒菜，就開始狼吞虎咽的吃喝了起來。

  可能他以為，自己的日子到頭了，這算是最後的一餐了。

  也可能是，他想吃飽喝足之後，在繼續痛罵王誠這個叛徒。

  但不管怎麽說，他總算是開始吃東西了。

  王誠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靜靜的看著曹冉吃東西。

  他和曹冉相識也不少年了。

  但從前，曹冉隻是把他當成一個不入流的小人物，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懶得看。

  即便經過幾年的打拚，王誠已經在南京城有了不小的影響力，曹冉依舊不怎麽看得起他。

  若不是，最近馬大忠想要提拔王誠，讓他們二人有了進一步的接觸。

  恐怕曹冉這輩子，都不會和王誠有什麽交集。

  原本曹冉經過幾次相處，已經把王誠當成了朋友，可誰想得到，王誠和他相交竟然僅是為了從他口中套取情報。

  這讓曹冉如何能承受得了，這也是他如此恨王誠的主要原因之一。

  過了不知道多久，王誠見曹冉酒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馬公公他已經歸天了……”

  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曹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稍微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王誠一眼，確信他說的的確是這句話之後。

  曹冉的反應卻是出奇的冷靜。

  他仰頭用力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可能因為喝的太猛了，酒水從壺口嘩啦一下四散下來，打濕了曹冉滿是汙垢的臉龐。

  沒人注意到，在酒水之中，一滴淚水混雜其中。

  良久，曹冉微微歎息了一聲，

  “公公他是怎麽死的，走的時候可還安詳！”

  “公公他是自我了斷，聽太子的人說，他走的很快，沒什麽痛苦！”

  曹冉慘笑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

  其實，對馬大忠的死，曹冉早有預料。

  別人可能不清楚馬大忠對自己那些錢的重視程度，可他作為馬大忠最信任的人之一，可是非常的清楚，錢對馬大忠來說意味著什麽。

  馬大忠作為一個閹人，在身份上就已經決定了，是沒有人會真心實意的投靠他的。

  更別說，別他的什麽人格魅力吸引，中心投靠了。

  他唯一能拉攏住所有手下的手段，無非就兩種方法，要麽是用錢砸，砸到對方聽話為止。

  要麽就是用各種手段逼迫，逼迫到對方不得不聽話為止。

  不管怎麽說，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擁有極大的權利和海量的財富的基礎上。

  官馬大忠已經沒有了。

  但隻要錢還在，他就依然能控製得住所有的場麵。

  可若是連錢都沒有，馬大忠就算是徹底的失去了所仰仗的一切。

  他一個閹人，即沒官又沒錢了，誰還會聽他的話，幫他辦事？

  自打，寶庫被楊素問等人搬空的那一刻起，曹冉其實已經預料到了馬大忠的結局，失去了一切的他，除了死，幾乎不太可能有別的可能。

  隻不過，他沒想到，事情會來的這麽快。

  雖然惋惜，卻並不意外。

  良久太才緩緩的說到，

  “這麽說，你是來替我送行的嘍！”

  王誠愣了一下，猶豫了好一會才說道，

  “並不是，太子殿下仁慈，是讓我來勸說……勸說你，幫忙壓製公公的那些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