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 界限
作者:網癮大師      更新:2020-09-05 08:15      字數:2533
  拾荒老者。

  緩緩從巷子之中走來,幾乎已經年過花甲,渾身披著亂七八糟的爛衣破布,有一隻眼睛玻璃體都已經渾濁難看。

  僅剩的一隻眼珠子似乎也是瞳孔有些發散。

  咋一看,總感覺有些瘮人,讓人不敢直視。

  薑魚靜靜站在巷子門口,路燈將他的身影拉扯的很長很長。

  老者踱步而來,沒有停頓。

  薑魚佇立原地,沒有退避。

  “有點東西。”老者說。

  “沒有東西。”薑魚說,看著老者,如同看著一個故人。

  隻是他的眼神之中沒有絲毫見到故人的熱切,仔細一品反而帶著一絲憐憫。

  “多少年了?”老者說,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山中不知日月,鏡中已過千年。”薑魚說,隨即轉身,即欲離去。

  “此地城隍百年,一直都在。”老者似乎要說什麽。

  “罷了,罷了。”薑魚說罷了,老者沒說完,薑魚已經不感興趣。

  老者那渾濁的眼珠子似乎有著什麽在緩緩變化,然後另一隻眼球便是緩緩湧出一絲光芒。

  他伸手。

  遍地樓宇不得見,眨眼之間便是天高海闊,明月高懸,枯藤老樹,廟宇樓簷在側。

  薑魚看著四周這一切,嘴角掀起一抹幅度,隨即歎息一聲。

  景色似曾相識,人卻已是物是人非,不看也罷。

  “你,為何,為誰?”薑魚問。

  “蒼生法度,輪輞為生,天命難違。”老者說,身上的破衣爛褲便是緩緩變化,上邊出現了一個個詭異的文字,泛濫金光。

  “可以違。”薑魚再次歎息一聲,隻是這聲音隻能他自己聽見。

  “也罷。”薑魚又說,“你我有界,各為其主。”

  揮手一點。

  這四周並沒有什麽超凡的動靜,隻是刮起了一陣微風,微風剛過,折斷了那些枯黃的樹枝,吹滅了拾荒老者身上的微光。

  拾荒老者一愣。

  薑魚卻已經站在他麵前,揮手,他的臉上便是好似有著一萬張不同的麵孔在輪轉。

  “千人千麵!”老者一愣,隨即有著一絲驚恐。

  隨即胸口中了一掌。

  薑魚拍拍手,然後揮手一點,一絲白芒在他指尖綻放,整個世界崩塌。

  那一輪白月,隕落了。

  老者悶哼幾聲,眼裏湧出一絲驚駭,他懼怕的不是薑魚,而是他指尖那一絲白芒。

  “紙紮店,不歡迎你們。”薑魚說,然後走向前方,一條大路影影綽綽不知道通向何方。

  隨著薑魚的離去,整個世界在崩塌。

  巷子裏的拾荒老者身軀更加佝僂了,他緩緩消失在巷子之中,地上有著幾滴殷紅的鮮血灑落。

  而薑魚早就離開了巷子。

  古城南,紙紮店門口。

  薑魚看著那個站在原地等他的道士。

  老道士躬身行禮。

  薑魚避開。

  “上仙。”老道開口。

  “世上已無仙。”薑魚隨手將嘴角的鮮血抹掉,旁若無人的走進了紙紮店,看著孫玲瓏那黑白照片,薑魚抓起一把香。

  不過。

  他並沒有點燃,沉思了一下,終歸是放下。

  門外。

  老道士看著薑魚的背影,臉上的表情極為精彩,他手心掐住的印決捏緊,然後消散。

  “天命莫非真的可違?”老道士好似自言自語,但是聲音卻是仍然落在薑魚耳中。“冥王歸位,十四幽冥重開,這世間必將掀起驚濤駭浪,蒼生以身渡劫,皆難存天地……”

  “與我何幹?”薑魚冷冷一笑,感應到老道士身上那那股氣息消失,並攏的雙指也是自然分開。

  老道士一愣,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麽。

  “老道明了,送上仙。”老道士這一次說完就走,他沒有再回對麵的門麵,而是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如,那一天晚上阻攔孫玲瓏與街角。

  隻是這一次,他連動手的想法都沒有。

  紙紮店,後堂。

  薑魚推開了青銅棺槨。

  四目相對。

  “睡的可好。”薑魚問薑魚。

  薑魚的雙眼在黑夜之中,如同那明亮的星辰,隨即又掩藏與黑暗。

  “還好。”薑魚拍拍手,“我睡了多久。”

  “不久。”薑魚說,然後身形變化為透明,消失在青銅棺材上麵的八卦鏡之中。

  薑魚看著八卦鏡,眼裏湧出一絲思索之色。

  “喂,你不會用我的皮囊出去幹什麽壞事了吧。”

  “不可能,我出不了這個門,這是界。”

  “界?”薑魚陷入思索,隨即明了。

  在睡覺的過程當中,有個人一直在教他一些未曾接觸過的東西,比如術士遺篇,比如符篆……

  雖然現在腦子你沒有留下多少,但是他知道,這界相當於一個屋子。

  鏡仙無法出紙紮店?

  薑魚不懂。

  隻是這一次睡醒過來,感覺身體更為疲倦了,鑽進衛生間,洗澡的時候發現鏡子裏的自己,竟然已經跟個老頭子差不多。

  鬢角發白,少生華發。

  委托書看來並不是跟他鬧著玩啊。

  按壓著手臂上原本彼岸花存在的地方,不知道是因為熱水的緣故,還是其他。

  此時雖然手臂上並沒有彼岸花的存在,但是無名指上邊卻有著一枚血色的戒指。

  那是曾經彼岸花存在的證據。

  彼岸花不見,但是戒指初現,薑魚對此已經很滿足了。

  洗漱完畢,薑魚孫玲瓏點燃了一把香。

  出了門,準備找個夜宵攤對付一下。

  原本是想要找老道士一起,但是對麵大門緊閉。

  也不知道老道士睡著了,還是在醫院裏沒有出院。

  烤了兩個腰子,一碗炒粉。

  薑魚其實並沒有什麽胃口,但是人虛弱的時候,第一時間總想到吃,特別是所謂的以形補形。

  對。

  薑魚感覺自己似乎是腎虧了。

  “喂,你看那個家夥,不會是有病吧。”一個染著黃頭發,肩上紋著過肩龍的小年輕明目張膽指著薑魚的背影哈哈大笑。

  同桌的人轟然大笑。

  夜宵攤的老板眉頭一皺,但是沒說什麽。

  薑魚搖搖頭,不想跟這些沒有經曆社會殘忍的小年輕計較。

  未曾想。

  那些人變本加厲。

  “我說,我要是未老先衰成這樣,我非得自己從南城大橋上跳下去不可。”

  “我也是。”

  “活著都覺得窩囊。”

  “唉,可憐呀。”

  “快,拍下來放上去,讓大家看看這個怪物……絕對是要火起來。”

  薑魚放下了手裏才啃了兩口的腰子,眉頭一皺。

  一直悄悄關注薑魚動靜的老板趕緊走了過來,手裏拎著兩瓶冰鎮的啤酒。

  “老弟,老弟,別生氣,這一頓老哥做東。”老板一臉和善的將酒放在桌子上,麻利的開了酒,倒出兩杯。

  “這一杯,我敬你。”老板咕嚕咕嚕一飲而盡,“還想吃什麽,盡管跟老哥說。”

  薑魚愕然,隨即微微一笑,也是將老板斟的酒一飲而盡。

  再看夜色,仿佛世間也並非是那麽讓人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