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萬人！整整七萬的汝陰同胞，就這樣沒了，你們自己說說，回去之後，我該如何對他們的家人交代！”

  李航趕到了泰州，此時已經距離泰州火起，已然是第三天了。

  盡管已經過去了兩天，但是泰州城的火，任然沒滅。

  若僅僅是木柴一類，一天也就足夠稍玩了，但是加上泰州百姓，朝廷和汝陰的官兵數萬人，泰州城至今還有一些地方冒著濃煙。

  最讓李航心痛的是，整個的左邊軍，十萬人，足足死了七萬人！

  他開始後悔了，如果當初強勢一點，這七萬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麵對這個消息，李晨淵也表現出了極大的震驚，可能他也沒想到，手底下這支鋼鐵一般的軍隊，第一次出戰，就死了七萬人，這讓他隱隱有些無法接受。

  最為直接的還是徐達，他背了荊棘，當著軍營所有弟兄的麵，跪在李航的營帳門口。

  “最將徐達，前來領罪！”

  李航沒有理睬他，他便會隔一陣再喊一次。

  “罪將徐達，前來領罪！”

  一聲，兩聲，他喊了一個下午，直到最後，李晨淵來了，歎了口氣道，“主公並沒有怪罪你，在他看來，這是他自己的責任，要是當初，我們……哎！”

  李晨淵也說不下去了，站在李航的營帳門口，想了想，他也跪了下來。

  那一日，參與這件事討論的人很多，全都跪在了地上，一個個的都覺得自己錯了。

  李航頹然的從營帳裏走了出來，一臉的疲憊。

  “你們這是幹什麽，又不是你們的錯。”

  李航的嗓子有些沙啞，其他人聽到了，都知道李航恐怕在營帳裏也不好過，徐達喊了一個下午也沒見李航出來，隻怕是在生氣呢，這會兒出來了，反倒是說明李航的氣消了。

  此時的李航有些頹廢，開口道，“我啊，隻是一想到回去要和他們的親人交代，一時間，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們還能跪在我麵前說什麽領罪，我又該去什麽地方領罪呢？”

  李航說完，其他人麵麵相覷，而此時的李航，已經轉身走向了營帳之中，回頭看了幾人一眼，開口道，“你們都過來吧，咱們的探子被救下來了，來聽聽他說了些什麽。”

  其他人茫然的起身，最慘的還是徐達，他兩條膝蓋都快要廢了，還是李晨淵他們攙扶了一把，背後的荊棘尖刺紮進了肉裏，看上去血糊糊的，但是他也沒有絲毫的埋怨，他覺得是自己錯了。

  進去之後，他們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

  一個老人，穿著破破爛爛的朝廷甲胄，一臉頹廢的說了起來。

  “那一日，我方大軍來襲，程元鎮整個人就有些慌了神，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皇帝給他下了聖旨了，說是他假若沒有守住泰州城，那麽他也不要回去了，不過看起來，他好像知道自己守不住泰州城。”

  老人低聲的說了起來，講述著程元鎮的事情。

  直到這會兒，大夥才知道，程元鎮也是沒有辦法，被夾在中間，知道自己打不贏李航，又不敢違背朝廷的命令，這才冒出了一個這樣的想法，找了自己的侄子給李航的隊伍遞降書。

  “你們都知道程元鎮是太監，其實他很早就進宮了，一輩子無兒無女，連個養老的人都沒有，所以那個侄子，他一直都是當親生兒子看的，甚至說起來，比親生兒子還要好，是他一手拉扯大的，結果讓咱們一刀哢嚓了，程元鎮那天在城頭就連續吐血，最後更是昏厥了過去。”

  老頭開始慢慢的說了起來，說到了這裏，眾將對於程元鎮，已經隱隱的有些恨不起來了，畢竟這個人，也是個可憐之人啊。

  接下裏便是飲酒，再然後便是程元鎮的一些話，這些都是老頭後來聽說的，當聽到程元鎮勸說那些親兵趕緊離開的時候，就連李航也有些錯愕，這個人，還是程元鎮嗎？

  “其實他一直都想要為侄子謀個爵位，這不是，帶到了這裏來了，也是為了軍工，隻可惜，被一刀砍下了腦袋，就連腦袋都被掛在竹竿上示眾，你們也清楚，到後來，程元鎮和他的那些親衛，一個個的全都瘋了，好像就死在金盛街上，你們倒是可以去看看，那叫一個慘烈啊。”

  老人說著搖了搖頭，李航等人齊齊對視了一眼，最終，大夥決定進城。

  沿路，他們看見了很多的屍體，但是全都不成人形了，看看那些牆壁，大門，全都是痛苦蜷縮的黑黢黢的爪印，這是人臨死之前的掙紮啊。

  再往裏走，就更加不堪入目了，屍體大夥已經看麻木了，但是看到一些人的慘狀，幾人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父母將孩子抱在中間，想要給孩子一片淨土，但是除了一個稍微完整一點的屍體，什麽也沒有剩下。

  一個汝陰將士脫下了甲胄，以為能跑出去，最後卻無力的趴在了地麵上，而地上，是他臨死之前，還朝著汝陰方向伸手的最後一幕。

  慘絕人寰啊！

  李航倒吸了一口冷氣，繼續往前走，他們很快就來到了所謂的金盛街，在這裏，他們看見了一群人圍城了一朵花一樣。

  這個形容有些過分了，但事實就是如此，無數的親衛圍繞著一個人，這些人沒有任何的掙紮痕跡，但是屍體卻全都變成了黑色，最中間一個，神態也最是安詳，此時此刻卻被所有人簇擁著，成為了花芯的存在。

  每一個人都像是一片花瓣一樣，目的就是拱衛中間的那一個人。

  場麵如此的壯觀！

  若是行為藝術，李航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投下一些零散銀兩，隻可惜，這個是真人形成的屍體，隻讓人感覺到無比的悲涼，尤其是烤肉的香味，讓中午吃了肉的幾個家夥，全都吐了出來！

  而在這朵花的對麵一個人站在街上，一動不動，雖然他同樣也是黑乎乎的，但是李航還是看出了這個人是誰。

  “來人呐！替猴子……收屍吧！”

  李航的表情也有些怪異，猴子現在已經死了，但是李航還是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麵對這個人。

  然而，猴子被移開之後，眾人這才發現，他的腳下，踩著一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