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這一幕的人不在少數，他們齊齊走了過來，觀察著新近貼上去的告示。

  其實說白了，也就一句話，將於某年某月舉辦一個所謂的宣誓的會議，屆時，將會有不少退役的老兵和新兵參加，雙方的家屬可以提前做好準備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朝廷征兵多簡單啊，文書送到縣城，縣城往下發到裏正，然後由裏正在村子裏進行分配，最後就是敲定日期出發。

  換而言之，朝廷征兵，給一個地方，所有人自己跑過去，至於什麽退役，更是聞所未聞了。

  退役的，要麽就是傷殘，要麽就是年紀大到實在一點用都沒有了，這才會讓人離開，更不存在什麽會議了，沒踹你出去就算好的了。

  而現如今，李航這邊有了第一次，新老兵交替，這也更加具有儀式感，感覺上，就像是雙方的一種交接一般。

  而百姓也意識到了那天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還是那句話，這年頭的人喜歡看熱鬧，再然後，就是人傳人了，所有人都想要看看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

  而這一天，在汝陰百姓翹首以盼之中，到來了。

  水泥大樓的前麵，提前一日便有人搭好了台子，說是台子，不過是把一些桌子排好，上麵鋪著板子，再加上一層厚厚的地毯。

  沒人知道這個台子是幹嘛的，但是百姓的心思全都被一旁的一些桌椅吸引了目光。

  再那邊，可以看見的是兩排長龍一般的桌椅，後麵有專門的人，關鍵是旁邊豎著一塊板子，上麵寫著，“退伍老兵免費。”

  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上麵擺放著的各種各樣的吃食，這些都是航達酒樓裏的東西，一般的百姓甚至看都沒看到過，隻覺得想問撲鼻，口水直流。

  當然，除了吃食，還有茶水衣物之類的供應。

  光是這些準備，便讓一些百姓饞得不行。

  然而，真正的宣誓會到來了。

  兩邊各有一個通道，從左邊通道走出來了一群人，緊接著，從右邊的通道也走出來了一群人。

  隻是，無論哪個通道走出來的人，最終都隻是站在台下，一個個筆直的站著。

  老兵新兵都有了樣子，一個個如同輕鬆一般，站在台下。

  而這個時候，台上才終於有人出現了。

  走出來的正是徐達，此時一雙眼睛看了看觀眾，隨後看了看下麵的新老交替的士卒，緊隨其後，他喊了起來，嗓子仿佛帶上了一絲絲金屬般的質感。

  “團結就是力量！起！”

  隨著徐達一聲吼起，一首首被李航改版過來的軍歌響起。

  這些歌曲讓百姓愣住了，因為他不是靡靡之音，也不是什麽高雅的音樂，它沒有任何的伴奏，卻喊出了一腔熱血，聽到的百姓一個個都振作起來，看著眼前人投入，認真的喊著，他們也下意識的投過去了崇高的眼神。

  這是很難想象的。

  來的時候，他們甚至會覺得，這隻是一個笑話一般的會議，供人取笑娛樂。

  而當真的看到這一幕，他們這種心思消失無蹤了。

  他們的卑劣，在這一群高尚的人麵前，好似陰溝的老鼠看見太陽一般，隻能仰視！

  然而，這還僅僅隻是一個開幕！

  緊隨其後，便是所謂的老兵代表和新兵代表上台，有演講，但更多的，還是血淋淋的真實！

  老兵拖去了上衣，每一道疤痕，都代表一場死裏逃生的戰役。

  他們不單單是說故事，一個個更是涕淚直下。

  其中，有的是因為年紀退了下來的，有的是因為傷病退了下來的，也有的是因為不滿足新征兵的條例。

  無論如何，他們都成了退役隊伍中的一員，這意味著他們安全了，但同樣的，也意味著他們從此不再是軍伍中的一員了！

  一個因為年紀退下來的老兵，跪在了台上，抱著徐達的手，哭哭啼啼的說著，“我想當一輩子的兵！上將軍！求求你，跟主公說一聲，讓我戰死沙場吧！”

  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這是多少將士的歸宿，他們不願提及，但卻向往著這樣一個歸宿。

  但是此時此刻，徐達隻是將他扶了起來，搖搖頭道，“規定就是這樣，對不起了，你還是回家吧，也到了你享受的時候了。”

  “可是不能進入軍伍，還算是什麽享受啊！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折磨，我舍不得子弟兵裏的生活，我也無法忘記我的那些戰友，我……”

  老兵說不下去了。

  徐達嚴肅的看著這個老兵，嗬斥道，“別忘了！你現在還是一個兵！一個兵，最重要的是什麽？”

  “服從命令！”老兵大聲的喊了起來，像是要給自己的軍伍生涯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徐達深吸了一口氣，“你還知道啊！你看看你這個樣子，還像不像一個兵？咱們流血流汗不流淚！你都忘了嗎？”

  說著，徐達看了剩下的老兵一眼，嗬斥道，“你們也忘了嗎？”

  “我們沒忘！”

  所有人一口同聲，但是所有人的眼眶都紅了，他們是兵，就算是哭，也不能讓人看見了！

  “你們都是好樣的！”

  徐達扭過頭，喊了一聲，“立正！摘帽！歸還子弟印！”

  一眾老兵顫抖的脫下了帽子，念念不舍的將懷裏的，用來證明自己身份的令牌交了出去，從現在這一刻開始，他們再也不是汝陰子弟營中的一員了……

  而與此同時，所有的新兵被叫上前來，和家人告別，頒發了子弟令，踏上了未知的人生。

  他們有些人不太理解，當兵，還要打仗，說不定就要死人，為什麽這些老兵還會哭啊？

  他們帶著疑惑，踏上了屬於他們的征程。

  整個的過程，從始至終都被百姓看著，隻是漸漸的，這些百姓越來越嚴肅，他們下意識的保持了安靜。

  也是在這一刻，他們對於完全陌生的軍旅生活產生了好奇。

  而那些老兵就是他們詢問的對象。

  可即便是這些老兵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回顧整個生涯，累嗎？很累。

  但是當他們要離開的時候，為什麽會想要哭呢？沒人知道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