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再度響起了號角聲。

  休息了兩日的朝廷兵馬抱怨著開始站隊，他門大都是耷拉著腦袋。

  現在是年初二，不光不能回去過年，還得在這裏打仗，沒有幾個人是心甘情願的。

  士卒是最底層的，往上走，伍長什長，甚至兵曹都沒有太多的話語權。

  做出這個決定的是郭子儀，李亨是讚成的，李輔國卻有些不是很滿意，但是他也沒有拒絕。

  做好了，功勞是郭子儀的不假，但是大夥都能沾沾光，但是做不好，那罪責可就全在郭子儀身上了。

  將士們聚齊之後，李亨躲在帳篷裏不想出來，外麵太冷了啊。

  李輔國不痛不癢的說了兩句，正要揮手讓將士們離開，身後卻響起了郭子儀的聲音。

  “大將軍，讓我說兩句吧…”

  李輔國有些不滿，現在是他統領三軍，郭子儀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個將領罷了，有什麽資格上台說話？

  但他也不好公然撕破臉，隻是略帶冷意的點了點頭。

  於是一身軍裝的郭子儀走了過去。

  戰前調動士氣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都是主將來做，這樣方便給主將聚集威望，但是這個時候，郭子儀居然站了出來。

  前排的將士們看著麵色蒼白的郭子儀滿是擔憂，雖然他穿著鎧甲，但是他那搖搖晃晃的身子，真有種會被風吹倒的錯覺…

  後麵的將士有些不解，這訓話，也得兩個人了麽？

  他們開始提心吊膽，他們覺得，這很可能意味著即將到來的戰事非常的殘酷，而他們隻是想安逸的過個年而已。

  “將士們幸苦了！”郭子儀上來，先給所有人鞠躬。

  底下一片寂靜，他門保持著沉默。

  郭子儀歎了口氣，“我知道！年節的時候讓大夥出來備戰很過分，但是馬上，我們的軍械就要到了，而長安的逆匪，他們的守城器械已經消耗殆盡了，想來前些日子你們攻城也應該有所察覺吧。”

  郭子儀自信的問出了這句話，隨後底下一片議論之聲。

  雖然將士們可能會被迷惑，可能不太聰明，但是他們都是有著獨立思想的人。

  他們開始討論從長安城射出來的箭，都是一些老舊的箭矢了，不光如此，有的箭矢，甚至飛到了一半，箭頭和木杆就脫落了下來，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貨。

  “還有最近攻城車那邊，對方潑火油也沒有那麽勤了…”一個將士嚷嚷了一聲，像是勾起了大夥的回應。

  之前他們隔著百步便有城頭的叛軍朝下射箭，但是現在，往往得到了三十步才有箭矢往下射，這隻能說明一點，城上得叛匪，開始大規模的節省這些器械的使用，隻因為箭矢什麽的，真的不夠了。

  “我懇求大家幫幫忙。”郭子儀再度鞠躬，“長安皇城，那裏才是陛下的家啊，我知道大夥都想回家看看親人，但是現在陛下都是有家歸不得，我們身為大唐人，難不成真能熟視無睹？”

  將士們沉默了，他們這才想了起來，他們之所以來長安，是為了平叛，為了軍功，隻是最近，死的人太多了。

  最慘烈的一個營，上百號人，最後不到兩個人活下來，還有一個去了傷兵營，所有人都怕了！

  但是當郭子儀再度站在台前，莫名的，他們又生出了一戰的勇氣。

  “讓我們，去長安過完這個年吧！”

  郭子儀說完最後一句，在兩個親衛的攙扶下走了下去。

  身後的中軍營帳，李亨站在門口，雙眼含淚。

  沒有人比他更加迫切的想要攻入長安了，但是叛軍抵抗非常的激烈，雙方的戰事焦灼，他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郭子儀一句那裏才是他的家啊，徹底的擊中了李亨的內心。

  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離開過皇城，現在卻不得不麵對這個情況，有家歸不得，遙望思過往…

  郭子儀的一番話，基本上隻有前排的一些將士聽見了，盡管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甚至最後都出現了絲絲的顫抖，但是聽到的人其實並不多。

  不過也沒關係了，下麵的人互相傳達著郭子儀的指令，慢慢的，大夥的士氣開始重新上來。

  他們昂頭挺胸，步伐開始變得重新充滿了力度，眼神也帶上了嬌傲。

  他們是大唐的兵，而對方，不過是一些叛匪而已！

  他們迅速的到了安排好的位置，安營紮寨，充滿了活力。

  城頭的叛軍一個個的困惑不解，底下的朝廷走狗這是還要進攻？

  實際上，叛軍們也想過個好年啊，但是看這個樣子是不成了。

  為了防備朝廷的突襲，叛軍們重新聚集起來，雙方回到了年前那種劍拔弩張的味道。

  而郭子儀拖著大病初愈的身體來到了李亨的營帳。

  “陛下，臣有一計…”

  “愛卿幸苦了！賜座！”李亨當即一揮手，便有兩個侍從從一旁端著椅子出來。

  郭子儀沒有別人那麽小心，坦然的坐了下去，“臣以為，我等可以效仿韓信，四麵楚歌！”

  韓信和項羽打仗的時候的確有這麽一個情節，讓手下人通過唱楚地的歌曲讓項羽手下的將士無心作戰，更是不少人當了逃兵，而此時的郭子儀，覺得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隻可惜，要是兩天前，大年三十的時候唱的話可能效果更好的一點……

  隻可惜，郭子儀完全沒有看見一旁李輔國的眼神。

  “我都沒坐，你居然坐下來了！”

  這就是李輔國心裏的想法了，聽見郭子儀的主意，他當下站了出來，“陛下，現如今不僅是叛軍思故土，我軍也是思鄉的，隻怕這一招下來，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啊！”

  “這…”李亨沉默了。

  他忘不了前些日子將士們鬧騰著要休息的場景，若不是李輔國當機立斷斬殺了兩個帶頭的家夥，隻怕現在他的手下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已經沒有膽子照著郭子儀說的去做了，反倒是郭子儀，喋喋不休的說著。

  “我之前說那些，便是為了四麵楚歌準備的，底下的將士…陛下，你在聽麽？”

  郭子儀沉默了，他覺得四麵楚歌真的很好，但是好像陛下有所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