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長安是一個神奇的城市，每日裏進進出出的人流量就比一些小型的城市人口還多。

  這邊舉著七色彩旗的商隊從南門離開，那邊便有一臉風塵的漢子牽著駱駝進來。

  城門口的守衛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著眼前的這些人，“人一個三文，畜生一口五文！”

  “媽的，人還沒有畜生值錢了！”大胡子嚷嚷著拿出錢來，走了一路，隊伍裏多少人多少畜生他非常清楚。

  窮家富路，有一半得因為這個城門稅，當然了，讀書人不在此列，看著另一頭讀書人得意洋洋的進去，大胡子臉色更不好看了，“得意個甚，隻有李子美那才叫讀書人，像你們這種混吃的米蟲，我都看不起！”

  “李子美也算讀書人？他把讀書人的臉都丟盡了！”

  “你知道個甚！老子剛從汝陰那邊過來，你知道汝陰人管李子美叫做甚麽？小聖人！就你這樣的還有資格看不起李子美？”

  大胡子激動起來，李航的故事在汝陰都成了傳說，他也是深感佩服的。

  那個書生臉都紅了，“一派胡言！李子美貪汙了半數賑災糧也配稱聖？”

  “那你就不懂了吧，同樣是讀書人，人家為天下萬民做的事情，你連理解都理解不了，也配讀書？我告訴你們……”

  大胡子嗓門很大，偏偏這裏又是城門口，眨眼間愛惹鬧的唐人齊齊圍了過來。

  居然有人替李航正名？不知道多少人過來看惹鬧，隨時準備反駁。

  可偏偏走南闖北的大胡子別的不懂，將教書老頭的話卻是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

  最開始的書生憤怒了，臉都紅了，怒視著大胡子，“那李子美給了你多少錢，你居然如此替他說話，朝中諸公怎麽可能是他李子美口中的不顧大局，隻在會微末利益的小人？”

  “那你說說看，淮城饑荒，朝廷撥出的上百萬石的糧食去了哪裏？”

  “那還不是當時的節度使過於貪婪！”書生氣鼓鼓的回應。

  大胡子哈哈大笑，“虧你還是個讀書人，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吧！

  節度使貪婪？他一個人有這麽大的膽子？還不是淮城沆瀣一氣，你以為他們真的在乎糧食麽？他們在乎的那些百姓手裏的地，沒有飯吃，就隻能賣地！這些東西，你隨便找個汝陰人都能跟你掰扯一天！”

  大胡子哼了一聲，拉著牲口往城裏去了，書生還想說點什麽，但是半天都沒辦法組織欲言，最後也隻是恨恨的一拂袖，轉身離開了。

  而那些圍觀的好事者也一個個散去，其中有得意洋洋之輩，亦有不當回事的家夥，當然，半數人卻是聽都沒聽明白其中的關係，故此，聽明白的就十分的得意。

  “還不明白麽？子美先生貪汙了一半的糧食是為了修水庫和水車，剩下的糧食裏參了糠，那些貪官就看不上了，百姓就能吃飽了！”

  “李子美是個好官？”聽話的人半天疑惑的問了句。

  說話的人洋洋得意，“子美先生不光是個好官，還是最聰明的官，沒人想到他居然用這種手段讓朝廷賑災的糧食一粒都不會流入別人的口袋，我之前就說了，子美先生怎麽可能是個貪官嘛！”

  那些百姓也懵了，子美先生一會兒好一會兒壞，最後又變成了好的，總歸是個新消息，他們得意洋洋的和別的熟人說著，一副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太蠢了我聰明的樣子。

  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到了傍晚，整個長安城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而消息的傳播，有著一種所謂的不可控性，按道理高牆深院的皇宮是沒辦法知道這個消息的，但還是有人傳了進去。

  偏偏這個人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的國舅爺楊國忠，他興致伯伯的衝了進去，倒頭就拜。

  “恭喜陛下，我大唐得李子美，如劉邦之得張良，劉備之得諸葛啊！”

  李隆基的眼睛微微的眯著，“愛卿想說什麽？”

  “臣為尚書令李子美請功！他想出了一套災年應對的辦法，著實是個人才，臣請陛下賜其爵位，以彰其功！”

  李隆基上下看了楊國忠好一陣子，眼中的懷疑，猶豫，都讓楊國忠感到了欣喜。

  原來陛下也恨李航啊，陛下若是真的想要保李航，此時就該一言不發的拒絕掉，怎麽可能還有興致打量自己？

  想到這些，楊國忠心裏嘿嘿的笑著，臉上也是掛著和煦的笑容。

  正在這個時候，高力士跑進來了，一副匆忙的樣子。

  “陛下，太子求見……也是為尚書令來的。”

  最後一句話高力士偷摸著在李隆基耳邊說的，李隆基愣了片刻，旋即微微一笑，“既然太子也是為尚書令來的，讓他一並進來吧！”

  高力士立馬尖著嗓子喊了起來，“宣太子覲見！”

  隻見李亨從外麵跑了進來，快走兩步跪在了地上，旋即頭也不抬，“兒臣懇請陛下賜死尚書令李子美！”

  李隆基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楊國忠自信的微笑也不見了，他錯愕的看著太子，臉色分外的陰沉。

  “斬李航？他又惹了什麽大禍啊？”

  李亨笑了，他低著頭，自然是沒有看見李隆基眼中的嚴肅，這種嚴肅，就和小時候考核他們幾個皇子的神情是一模一樣的。

  “回稟父皇，李航居然讓人大肆宣揚，其中更是牽扯到了官員貪汙，說得好象我大唐整個朝堂，除了他李航是清官，其他的都是貪官一般，著實是蔑視朝綱，唯有斬李航，才能重振朝綱！”

  李隆基滿意的點了點頭，對於太子說得這番話著實有些高興，兒子成器了，當他正要揮手讓太子下去的時候，楊國忠突然開口了，他一臉的疑惑。

  “陛下，臣記得李子美時至今日還是太子太傅，還是太子的老師，太子此番舉動……”

  楊國忠故意的將話講了七分，而李亨抬頭看著李隆基臉上的神情，登時臉上浮現出了一種自信。

  跟著他老爹鬥智鬥勇了這麽多年，看著李隆基眼皮微合，神情看似淡漠，但是李亨敢打賭，李隆基正高興著呢！

  “好教父皇知道，兒臣身為太子，理當以國事為重，為了大唐，大義滅親又何妨？”

  李亨說完這番話，楊國忠渾身顫抖了一下，臉色更是變得有些紅潤。

  這是憋的啊，他怕自己一不下心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