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失敗的宜鈞釉無款的橋鈕印
作者:青木赤火      更新:2020-12-29 00:05      字數:4428
  吳奪暗叫慚愧,古玩博大精深,家具類的東西,自己以前接觸太少,還是不大行哪!

  慚愧歸慚愧,有漏不撿那肯定不行。

  清早期鐵力木蘇作翹頭案,工藝上佳,牙板精雕,整體又沒什麽大磕碰,八千······

  要說缺點,就是稍微小了點兒,長約一米八,寬也就四十厘米。

  鐵力木不同於紫檀花梨,鐵力木是能出大料的,不難見到大獨板;明清時期四米長的大型翹頭案都有過。

  但即便這樣,這張翹頭案四五十萬的價兒是有的。

  吳奪剛要說話,孩子姥爺卻先開口了,“這木頭這麽硬,不會是什麽鐵樺木吧?那可就值錢了。”

  吳奪一聽,心說這家具值錢在年份和蘇作的工藝上,他卻在硬度上較上勁了。

  他說的鐵樺木,比鐵力木可要硬多了,號稱最硬的木材,說出來讓人難以置信,鐵樺木的硬度是鋼鐵的一倍!有的航天配件用的就是鐵樺木。

  吳奪迅速掏出手機,搜了搜鐵樺木,而後將手機遞到他麵前:

  “老爺子,您看看,這是鐵樺木,哪有這麽黑啊!”

  確實,鐵樺木的木料呈現黃褐色,根本沒有鐵力木顏色這麽深。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這孩子還挺認真。”孩子姥爺擺擺手,“怎麽樣,要麽?”

  “要了!不過老爺子,我們三個一起來的,最後一起算錢吧。”吳奪沒有立即砍價,單件砍不好砍,也不方便,不如全看完了最後再說。

  “好,那你們繼續看,這些東西太占地方了。特別是那倆立櫃,你要給你大便宜!”

  “呃,那倆立櫃就算了。”吳奪笑了笑,“我買這案子,就是放書房裏用的。”

  當吳奪過去看那幾件瓷器時,羅宇澤已經全部看完,滿臉失望之色。

  一共六件瓷器,都挺大;不是大瓶就是大罐;但,年份卻都不老。

  甚至,還有兩件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廠瓷。

  廠瓷是個專用稱謂,指的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期、也就是計劃經濟時期,景德鎮國有陶瓷廠的產品。九十年代以後呢,國有陶瓷廠陸陸續續地改製或者停產了,廠瓷也就退出了曆史舞台。

  對於瓷器入門選手來說,先從廠瓷開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裏頭有比較出名的“十大瓷廠”,比如建國瓷廠、人民瓷廠、東風瓷廠、光明瓷廠等等。

  十大瓷廠當時出的廠瓷,很多都是用柴窯燒的;而那個時期的瓷器匠人,也沒太多商業思想,專心致誌;原材料和工藝上,也都很好地沿襲了古法。

  所以,精品廠瓷可作為很好的學習標本,也有一定的收藏價值和欣賞價值。同時價錢不高,經濟壓力小,遇上贗品的幾率也低。

  但是,對於吳奪和羅宇澤這樣的人來說,肯定不會入手廠瓷。

  六件瓷器,兩件廠瓷,還有四件,基本都是民國的東西。

  民國的東西也有高低,比如珠山八友的作品,那就是高檔貨;還有一些民國頂級高仿,也是很有價值的。

  但是這四件民國瓷器,其中有三件,都是帶畫片的粉彩,不需要細看胎釉,一看畫片的畫工,那就得皺眉頭。

  還有一件大瓶,是藍釉大瓶,盤口,象耳,出筋。所謂出筋,就是瓶身帶有並不高的棱線,叫“棱”有點兒牽強,所以叫“筋”。

  但是這東西,羅宇澤看不懂,隻覺得年份應該不老。

  吳奪湊上前,細看一番,也覺得不老,像民國的東西。

  主要是這個藍釉比較特殊,不是清代出現過的。釉特別厚,呈現一種比天藍略灰的顏色;還有一些窯變色,色呈紅黃,主要出現在筋上。

  “這不會是民國仿鈞窯的失敗品吧?”羅宇澤一邊翻底讓吳奪看,一邊低聲問道。

  這大瓶有半米高,翻底還有點兒費勁。

  吳奪一看胎底,哎?不是瓷胎啊!

  用手摸了摸,繼續仔細看了看,吳奪明白了。

  這是紫砂胎啊!

  吳奪對於紫砂的研究,這段時間以來,那可是精進不少。

  原來,這大瓶是宜鈞釉!

  宜鈞釉,是宜興仿的鈞釉,明清時期就已經比較興盛了;宜興是紫砂之鄉,以紫砂做胎,燒造鈞釉。

  所以,嚴格來說,這件宜鈞釉大瓶不能算瓷器,因為不是瓷胎,是紫砂胎;應該屬於比較特殊的釉陶器。

  還真讓羅宇澤說中了,這就是民國時期的宜鈞釉,而且是一件失敗品。

  宜鈞釉的釉色是以藍釉為主,但精品藍釉是光鮮亮麗的,有人曾形容“豔若蝴蝶”。而且宜鈞釉的窯變,多為點點紅星或者呈現優美的流動水紋。

  但是這一件大瓶,釉色厚重暗沉,窯變色也隻有不規則的紅黃色。

  就藝術品來說,確實是失敗了。

  不過呢,這大瓶隻是釉色燒得失敗,從紫砂胎土、釉麵質感、整體造型上來說,並沒有出現大問題。

  也不能說難看,但入不了專業人士的法眼;器型夠大,造型不錯,特別是兩隻象耳,還比較精致。做家用器物,那肯定足夠了。

  隻是,吳奪和羅宇澤肯定是不會收的。

  吳奪低聲對羅宇澤說了幾句,羅宇澤失望之餘轉而問了一句,“你把那翹頭案收了?”

  吳奪點點頭,“回頭細說。”

  這時候,趙贇還在鞋盒裏翻來翻去呢。吳奪和羅宇澤也便湊上去了。

  這倆鞋盒裏,塞得東西還真不少,有老懷表,有銅錢,有小玉件,小木件,等等。看得出來,這些東西想必是孩子姥爺挑過的,起碼都像個樣子。

  同時,這些東西也是被上次來的人挑過的。剩下的,古玩價值看起來都不算很高。

  他倆上前,看了沒有多久,趙贇已經全部過完一遍了。

  趙贇放下最後一件東西,衝正在看一件東西的吳奪翻翻眼皮,“吳哥你看吧,被人挑過的還能有好麽?最好的就是幾個清末的小花片,還都不白,青乎乎的。”

  羅宇澤卻嘿嘿兩聲,“你眼力不夠,我們再看看。”

  “要說頂級好東西,或許我眼力不夠。但這差東西啊,根本就不用費勁。”趙贇說著,拿起了一塊岫玉牌子,“你看看,這浮雕的虎嘯山林,老虎都給雕成貓了。”

  “銅錢你也都看了?”羅宇澤指了指整齊碼放在鞋盒一角的銅錢。

  “這就是我看完了給碼好的,原來散在倆鞋盒裏呢。”趙贇太胖,蹲得難受,說著站起身來,“全是乾隆,你自己看吧。”

  羅宇澤還真的一個個看起來,而且他看得很快,因為這些乾隆通寶確實很普通,沒有一枚的價值能超過五十塊的。

  “怎麽樣?我說的沒錯吧?”趙贇皺了皺鼻子,“你們看的瓷器,也全都掛了吧?白跑一趟。”

  趙贇一邊說,還一邊看了看已經走出去的同桌。得,這下連一百塊都省了。

  “起碼那張翹頭案我收了。”一直在看東西沒有作聲吳奪,終於微笑開口,“小夥兒,不要這麽急嘛。玩古,要沉下心來;比如這件東西,你仔細看過麽?”

  吳奪手上拿的,也是他過來之後一直看的。

  一枚通體黝黑的印章。

  這印章高約五六厘米,正方形底,邊長在三厘米左右,上有橋鈕;同時,印章的上半部分配合橋鈕,比較圓潤;整體上圓下方,造型雖然簡單,卻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再看,還有點兒像一個藝術化的秤砣。

  “看了,煤精的東西吧?材料就不行,名人誰用這個做印啊?”趙贇應道。

  “你小子,浮皮潦草,煤精的東西會這麽輕麽?而且煤精能做印章麽?”

  煤精也叫煤玉,就是煤炭的伴生礦石,本質是有機礦石,所以重量比一般的石頭輕多了,硬度不高,相對也比較脆,做印章確實不合適。

  趙贇一聽,扭頭看了看門外的同桌和他姥爺,兩人也在說著話;趙贇重新蹲下來,壓低聲音,“到底是什麽?”

  “這是墨晶石。”吳奪對玉石類質地的判斷,那肯定是專長,化學成分都能給說出來。

  “墨晶石?”羅宇澤一聽,“就是楚石吧?”

  吳奪點點頭。

  “嗐!”羅宇澤和趙贇同時出聲,麵露失望。

  趙贇接著說道,“這就是楚石啊?我沒見過,但是我聽說過啊!印章裏四大名石,哪個不比楚石強?我還知道,齊白石當年練習篆刻,就買了兩大筐便宜的楚石,在家刻了磨,磨了刻。他都當練手料用了······”

  吳奪歎了口氣,“剛說了你得沉下心來。墨晶石是傳統印材,雖然知名度比不了田黃、青田、雞血等等這些名石,但是能被選中長久不衰,肯定是有道理的。而且,墨晶石裏的頂級材質,也不是便宜貨。”

  “你說得對。”羅宇澤又接上了,“可問題是,不是便宜貨,它也不是高價貨啊。就當這塊墨晶石是頂級的,這一小塊算你大幾千,夠可以了吧?沒啥意思啊!”

  “你說的隻是材料錢,印文你還沒看呢。”吳奪微微一笑。

  羅宇澤一愣,“我是沒看,來,讓我看看。”

  趙贇尷尬撓頭,“我看了,可沒有全看懂,上麵刻的字兒太多,而且我覺得材質不行,就沒太費工夫。”

  印文是陽文小篆,加上印文是反著的,所以看起來確實也得費工夫。

  不過,這印文的內容,是出自白玉蟾《大道歌》,吳奪恰好讀過《大道歌》,所以辨識印文就挺快。

  這還得益於老財主,吳奪是從老財主的藏書裏讀到的。

  印文一共十四個字,出自《大道歌》中的兩句:

  神仙伎倆無多子,隻是人間一味呆。

  羅宇澤看了一會兒,也是夠費勁的,看向吳奪,“行了,你快說說吧!”

  吳奪便說了出來,接著又道,“關鍵是看刻印的功力!”

  “刻工是不錯,可問題這不是名人章,其他部位也沒有落款,不知道作者是誰;刻得再好、哪怕覺得像哪位名家也不行啊?”羅宇澤頓了頓,“不過估計他也不會要多少錢,你自己留著玩玩也行。”

  這時候,趙贇眼珠子一轉,“吳哥,這東西肯定不一般,到底咋回事兒?”

  “先收了,回頭再說。”吳奪重新將這枚印章捏在了手裏,“我再過一遍,沒別的咱們就撤。”

  “好吧。”羅宇澤和趙贇都點了點頭。

  接下來,還真是再沒有別的值得收的物件了。

  沒辦法,讓一個夾包袱的古玩販子過了一遍,能有這兩條漏網之魚就不錯了!

  吳奪拿著印章問價,趙贇同桌的姥爺一看,“這個印章,孩子他媽小時候還用繩子穿了,綁在木棍上當秤砣用哩,秤盤是用罐頭瓶蓋做的。”

  “哎喲,這麽有紀念意義啊,那咱們還是別買了。”羅宇澤故意說道。吳奪想收,回頭會告訴他這裏頭的道道;但現在是談價,肯定壓得越低越好。

  孩子姥爺擺擺手,“都什麽時候的事兒了。你們想要就拿上,我聽我父親說,可能是清朝的。”

  “老爺子,多少錢您能賣啊?”吳奪問。

  “你就要一個案子、一個印章啊?”孩子姥爺想了想,“你說你要是多要,我也能多給你便宜點兒,你就要倆······”

  吳奪也想了想:

  “老爺子,案子您要八千,我是覺得有點兒高了。這印章呢,說實話材料一般,要是好東西,體積又不大,上次來的人指定一並收走了。但您是趙贇同桌的姥爺,我也不好意思砍太狠,我就要這兩件,一共八千,您看行吧?”

  “不行啊,小夥子,這印章好歹是清朝的,怎麽值不了三千兩千的?我還想兩件一起給你算便宜點兒,那也得一萬啊!”這姥爺還真不讓價兒。

  許是被上一個人砍過價,現在明白過來了,這點兒經驗都用吳奪身上了。

  “八千五!”吳奪笑了笑。

  “真不行啊。”

  “九千。”

  “小夥子,你就別砍了。”

  “九千五。”

  “就差這五百嗎?小夥子。”

  “好吧,一萬就一萬吧。”吳奪歎氣。

  其實,對方開的一萬,完全可以立馬答應,而且對方也不是古玩行裏的人。但吳奪還是給了他一個心理緩衝,讓他覺得自己沒有賣虧,覺得吳奪能出一萬就算到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