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神弄鬼的事情上，楚雲升不算高手，他裝神不及卓爾人，弄鬼又不及老幽。

  雖然他如今極有這方麵的優勢，於裝神，他有包括卓爾人在內三大族的科技，有假靈的靈蘊，如今還顯露了神性，在靈的麵前或許都可以裝上一裝，於弄鬼，他來去無蹤於氣泡世界，新世界補死過，最近更是神秘的失蹤過。

  楚雲升不喜歡裝神弄鬼，但即便在遇到卓爾人、遇到老幽時，他還很弱小，也從來不懼怕敵人裝神弄鬼。

  看了來自1601的求救，他便決定立即救援。

  決定救援的原因也很簡單，遠非3961想的需要權衡利弊，也非雷更複雜的思考，救的原因隻一條：冒死跟隨他的人，他一定救。

  隻要他還活著，隻要還能找到對方，隻要對方還活著。

  他決定了救，且立即付以行動，3961與雷的三大族優點加成新艦體係的優點便顯露出來，不再爭論，立即調整計劃。

  楚雲升可以決定救，但怎麽救，救的具體過程，救的最終效果，都要服從於調整後的計劃需要。

  若按照楚雲升正常的行動方式，從氣泡世界潛入這艘巨艦，他一句話都不會說，能打得過就立即開戰，打不過就趕緊帶著1601想辦法逃。

  於逃跑上，他一樣具有無數的經驗與獨特的優勢。

  但3961與雷要求了更多的需要，因此，他必須聲勢奪人，盡展最高技術與最強的氣勢。

  霸氣無雙，那是偽霸的需要，作為神儲，3961與雷需要他展現睥睨天下的氣勢。

  然而他的氣勢並不能始終裝到左旋老神尊的程度，他隻有瞬時的狀態才可能有，於是，這才有了氣勢不夠言語來湊的老辦法。

  言語雖老，生命體極速變化的過程卻真正地是極高的生命生物技術。

  為了更具有震撼性，他根據3961與雷的要求，直接演化向模擬火蟲殤與無上模型等等許多展露特性結合起來的八不像形態。

  於實戰一無用處，隻是太能嚇人。

  比起3961與雷給他定身量做的頂級展現，苜苒等人在左旋第七異點星係的豪華展示可謂寒酸到了極點。

  當一個個技術，一個個戰法被展現出來，疊加在一起，堆滿了寒酸與殘破的巨艦內部，神性便從劍式中再次顯露了出來，並被卓爾人加了技術效果，便如果白熾之光芒掃蕩黑暗一般，整個巨艦內部浩蕩在神性狀態下各種技術與戰法之中。

  對方裝鬼，他自然裝神！

  還幸存的生命早已驚懼不已，卻動彈不得……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3961與雷的需求造成了歪打正著的效果，巨艦裏原本陰幽的氣氛在“浩蕩”中，竟一掃而空。

  而這個時候，楚雲升的定製展現已到了最高、潮——他那複雜又物理絕美到極點的八不像形態，在演化到最極點的時候，忽然憑空消失了。

  浩蕩依然充盈全艦，神威依舊橫掃陰暗。

  緊接著，一道道絢麗的殘影電光火石之間從一個個生命的生命體衝出又消失，消失又衝出，殘影重重疊疊，無處不在。

  這倒不再是3961與雷安排的效果了，是楚雲升完成憑空消失的最後一幕時，在曾進入愔靈主零維與外界某個交接地方，忽地見到了一抹不清的詭異影子。

  楚雲升立即追蹤而去，穿過一個個生命，形成大量疊影。

  這艘巨艦幸存的生命早已噤若寒蟬，尤其是楚雲升穿過它們生命體重重疊影之下，它們能感覺到楚雲升與什麽東西在它們生命世界中較量。

  楚雲升很快便不追了，因為追不上。

  詭影的速度太快了，而且進出那個黑暗地方的速度超過他，但看起來，詭影更像是故意引楚雲升去追它。

  楚雲升一開始便也猜到它誘引自己去追的意圖，不過是將計就計，等追到了一定程度，他便忽然不追了。

  接著，他重新拿起老辦法——氣勢不夠言語來湊。

  對著黑暗，楚雲升冷冷說道：“你沒有阻止這艘星艦向我求救，不就是為了引我過來？我現在來了，你為什麽又躲起來？”

  楚雲升忽然不追了，詭影果然也停了下來，但不知道能不能聽到楚雲升的話，仿佛在黑暗中注視楚雲升片刻，下一刻又消失了。

  楚雲升不準備再追，他第一目的是救1601飛船回去，第二目的是3961與雷安排的需要，對方既然莫名其妙地引他過來卻又躲著，他也就不準備再糾纏下去，立即出現在1601飛船前，準備帶著飛船強闖出去。

  而這個時候，1601中的一個人類船員突然從船內漂浮出來，眼神空洞，仿佛沒有了靈魂一般地幽幽地看著楚雲升，空空無物般地說道：

  “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

  說完，它筆直飛向巨艦之外。

  在它離開後，巨艦內部仿佛一下子又回到極靜。

  1601飛船中剩下的幾個船員跟著清醒過來，眼神卻還有些迷惑。

  楚雲升在1601飛船前，各項校驗迅速完成，各項權限均被他順利獲取，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升級了飛船程式，順帶寫入新的信息。

  幾個船員反應過來的時候，楚雲升已經追著眼神空洞的人類船員而去，他們在飛船中看到一段話：

  “1601，我是楚雲升，你們先離開，我已給1601設定自航行程式，我們的戰艦正在趕來，將在預設坐標點接你們回艦。”

  幾人一時愣住了，等到腦袋徹底反應過來，頓時驚喜交加，再等到他們確定是真的楚雲升來了，“新艦”來了，他們終於可以回家了，思緒激蕩之下，不知是誰，竟失聲哭了出來。

  他們離艦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們都懷疑艦裏的人早就忘記他們了。

  茫茫星海中，他們孤獨地飛過一個又一個星係，沒有完整的社會形態，僅僅靠著少量的人相互交流，支撐著漫長的航行空寂。

  有人自殺了，有人瘋了……極偶然才遇到一次其他生命，要麽是戰爭，要麽是逃命，他們收到過其他兄弟飛船全船毀滅的淒慘信號，也攻入過比他們稍弱的種族的飛船。

  漫長的星空中，漫長的時間中，他們漸漸地都變了，變得和原來的自己遠遠的不同了。

  他們離開新艦，隻以自己的所有，獨自麵對，獨自經曆無數星空種族都曾經經曆的生死境地，經曆爾虞我詐下的陰險，經曆了技術絕對領先下的絕望，經曆思維差異的後果，經曆執行原任務向自我需要任務的漫長變化過程……

  經曆到了一定程度，他們已開始準備在飛船中重新繁殖，重建人類的文明——因為，經曆得越多，他們越知道，他們能回去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此生，他們都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了。

  他們更可能隨時死在下一次的生命星空相遇之中。

  三千飛船，如同大浪淘沙，自我垮掉的，支撐不住的，進步不及迅速跟不上變化要求的，甚至，運氣不好的，一個接著一個地化作了宇宙塵埃，或者死船。

  拔異那些煽動的話是不能聽的，或者，拔異自己那時候都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未來要經曆的會是什麽？

  三千飛船最終真正能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因為，他們離開的時候，太稚嫩了，像是剛出生的嬰兒。

  也曾有船員在經曆許多之後，認為當時離艦的決定過於草率，麵對其他真正飛入星空的種族，他們真的就是僅僅拿著一個較為先進武器的嬰兒而已。

  當經曆越來越多，越多越多，許多人又漸漸意識到，艦內的三大族與他們之間的差距遠超他們離開前的幼稚想象，那絕不僅僅隻是知識與科技上的差距。

  他們這些人當初本就不是地球人中最優秀的精英，如果留在新艦，結果無非是在“奸商”作用消退之後，默默無聞地腐爛於新艦的最底層。

  在新艦的安全環境中，他們這些人結局大抵就是這樣，再無一絲波瀾、精彩與希望。

  離開新艦，去從頭經曆其他星空種族走過的路，付出生命的代價，大浪淘沙之後活下來的人，才算是真正地拚到了屬於自己的新人生。

  他們當中有的船員，今時今日，除了知識與科技，在其他有些方麵甚至早已經超越了艦內的人類精英。

  隻是，這樣的代價太過慘烈。

  1601飛船在迷航出現之前，便已經開始計劃重建人類文明，雖然他們知道這肯定很難很難，難到不知需要多少代去完成，但卻是他們以自己現有認知所決定的他們最應該去做的事情。

  他們不指望自己此生還能回艦，隻希望他們重建的人類有朝一日能夠驕傲地回艦，真正地融入新艦的世界。

  縱然退一萬步而言，他們重建的人類也不回去了，他們至少可以將他們從新艦帶來的理想，將他們這些非紀子人類火苗撒向宇宙各個角落。

  可惜，他們正開始這一計劃的時候，星空陷入了迷航的危機，而最後幸運的是，楚雲升來了，他們也可以回艦了。

  隻是他們沒想到楚雲升這麽快就來了，原本以為至少要很久之後。

  楚雲升讀完他們航行記錄，也沒想到他們變化之大，和1216號飛船已完全不同了。

  若同樣是回艦，1601飛船船員的欣喜原因與1216飛船也已完全不同。

  1601飛船離開巨艦，巨艦並未阻攔。

  艦外，星光冰寒，楚雲升追上那名眼神空洞的船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