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作者:江楓愁眠      更新:2020-07-11 18:57      字數:4219
  直到第二天,銀耳才明白為什麽蘭沁禾會說那句話。

  確實是名聲不好。

  她看著旁邊對自己笑的平喜,沉默了下來。銀耳感覺那笑容裏露著明明白白的一種意思——親家以後多關照呀。

  這是一種做好長久相處打算的笑,又熱絡又喜慶,銀耳真想當做自己眼瞎看不見。

  “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和西寧郡主府裏的姐姐走在一塊兒,真是沾了娘娘和幹爹的光了。”平喜樂嗬嗬地騎在銀耳邊上,他那張娃娃臉笑起來就憨厚可喜,銀耳心中再如何鬱悶,麵上也保持著好顏色。

  前麵並駕的兩人怎麽看怎麽不合適,銀耳寧願主子告訴她納蘭傑要進府了,也不敢想象所謂的姑爺會是司禮監的掌印、親封的九千歲。

  這簡直荒謬!

  若是夫人老爺知道了,恐怕會把主子的頭發絞了送去廟裏,等主子清醒之後再讓她回來。

  “姐姐的馬騎得真好,一眼看去就像個女將軍一樣,真威風。”偏偏旁邊的平喜還孜孜不倦地在和她打好關係,“姐姐是同娘娘一道學的武嗎?”

  “不是,自個兒瞎練的。”

  銀耳越來越心塞了,平喜說話跟油一樣,他那幹爹想必比他還要厲害,不知道是何等的花言巧語。

  這下子好了,主子哪是慕良的對手,人家把太子爺哄得團團轉時,主子還在悶頭讀“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呢,哪裏抵得住人老祖宗的**陣。

  前麵的蘭沁禾渾然不知後麵銀耳的欲哭無淚,她連路也懶得看,全身心都放在了慕良身上,這會兒見人緊張拘束,於是開口安慰,“這裏我來了多次了,從未有人經過,不會被人看見的,就算真被看見了,我們隻說是偶然遇到的就是了。”

  慕良低著頭,這一路娘娘的視線都纏繞在他身上,讓他無所適從得耳根發燙。

  “臣沒有緊張。”他幹巴巴地回應。

  蘭沁禾笑了一聲,不置可否,“你腿上的傷還沒好,我們就不到處跑了。前邊有一條淺溪,我們去那邊的石頭上坐一會兒,弄兩條魚吃。”

  慕良扭頭看向蘭沁禾,“可……”

  他剛說一個字蘭沁禾就明白了後話,“不妨事,過了申時你先回去,我自個兒再去獵隻鹿或者獐子交差。”

  諸王每天的獵物都要麵呈聖上,排個名次。蘭沁禾往年還有點興趣,但今年有了慕良,她就再沒心思放到別處了。

  為了讓大家麵上好看,秋狩前兩日圍場裏會被放滿獵物,想要糊弄一下不難,申時過後時間也依舊充足。

  “娘娘不必……”慕良剛剛開口,忽地女子朝他伸出了手。

  他一怔,片刻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看著蘭沁禾,沒有注意到前麵有束枝杈差點掃到他的臉。

  女子伸出了手,手中對折著的馬鞭將那束枝杈隔開,她輕輕開口,“小心。”等慕良彎著腰躲過去之後才收回手接著問,“嗯,剛才你說什麽?”

  慕良臉一紅,擺正了頭規規矩矩看路了。

  “多、多謝娘娘。”

  方才一霎,他眼睛掃到了女子纖細有力的皓腕,那裏的肌膚細膩,稍稍用力就為他擋去了障礙。

  娘娘正在嗬護自己……

  隻是這麽一想,慕良就渾身輕顫,什麽也說不出了。

  後麵的銀耳望著這一幕,同樣渾身僵硬,什麽也說不出。

  不愧是三十萬太監宮女的老祖宗,瞧瞧主子那個癡迷模樣,真是作孽啊……

  作者有話要說:哇哦我有三千瓶營養液了!霸王票也進了七千!謝謝讀者老爺的打賞!晚上見。

  謝謝雲間驚雷、優質菜姬的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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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老爺的營養液!

  第56章

  兩人行至溪邊,上遊被提前放了魚,跟個淺淺的魚塘似的。蘭沁禾撿了兩顆石子,繞開那些肥碩呆滯連人都不怕的魚,挑著巴掌大的野魚打了幾條。

  她把魚提上來,平喜趕忙去接,一邊問,“娘娘,奴才不明白,那邊那麽多膏肥肉多的魚,您為什麽就撿著這樣的……”

  蘭沁禾就著銀耳帶來的水壺裏的水洗了洗手,接著用帕子擦幹,聽了這話之後,笑著看向了慕良,“你幹爹什麽魚膏魚肉沒有吃過,早就嚐膩了玉盤珍羞,既是出來玩,好歹嚐嚐真正的野物,否則還不如在家裏吃來得便宜。”

  先不說慕良聽後作何感想,聽蘭沁禾的語氣,平喜恍惚之間竟有些忘了自家幹爹是什麽角色,大抵是個嬌弱的大家閨秀,還是又傾國傾城又矜持懂禮、惹人疼愛的那類。

  平喜下意識往溪邊的石頭上看去,看見了慕良那張熟悉的臉。

  ……他一下子夢醒了,幹爹果然還是那個幹爹,說句造反的話,平喜覺得自己都比幹爹長得好看一些。

  但這就是幹爹的厲害之處了,頂著這樣一副平平無奇的麵孔,愣是能在宮裏宮外周旋得如魚得水,上能討得萬歲爺的歡心,下能勾得出了名的風流佳人對他念念不舍。

  要不怎麽說還是幹爹有手段。

  蘭沁禾洗了手就坐到了慕良身邊,由著下人生火處理魚,她撩起披風坐在石頭上,這石頭被中午的太陽曬過,暖呼呼得不冷人。

  十一月中旬的正午,陽光和煦,溪水潺潺,蘭沁禾有點想去牽慕良的手,可前麵那麽多人在看,她又有點不好意思、邁不過心裏那道坎。

  發乎情,止乎禮,不管怎麽說,在外麵她應該多尊重慕良一些。

  魚很快被處理好、串了簽子遞過來,慕良伸手去拿來烤,被蘭沁禾倏地攔下。

  “這樣漂亮的手不要糟蹋了。”她趁機偷偷挨了會兒慕良的手,隨後若無其事地分開,從他麵前接過盤子,“還是我來吧。”

  慕良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手有什麽看頭,但這已經是娘娘第三次稱讚了,他琢磨想著要回去把手保養好,嘴上一邊道,“這怎麽使得,還是讓臣來吧。”

  君子遠庖廚,娘娘哪能做這些。

  “這魚是我親自殺了提上來的,這會兒還談什麽不忍食其肉。”蘭沁禾不以為意,偏過頭去看慕良,“不過慕公公要是心裏有愧的話,就多憐惜憐惜我吧。”

  她說這話時笑意吟吟,杏眸裏含了汪秋泉似的脈脈柔和,叫慕良一下子晃了神,心律亂了起來。

  “怎、怎麽憐惜……”他說得支吾,尤其是最後兩個字靦腆得沒了聲音。

  看他這副模樣,蘭沁禾愈加想逗他,“我手裏拿著東西,公公幫我擦擦額上的汗?”

  她料定慕良又要扭捏為難半日,隨口說著玩而已。

  熟料下一瞬額上一軟,慕良這次毫不猶豫地捏了帕子覆了上來。

  擦汗這種活兒他十分熟練,從小就在太子身上練,這會兒竟也沒什麽羞意,畢竟對他而言這是為奴的基本功。

  蘭沁禾若是叫他做這些奴才做的事,慕良是極為爽快利索的,倒不如說他更加喜歡蘭沁禾把他當做奴才來使,那樣他才不會於心不安。

  蘭沁禾愣怔住了,這是慕良第一次主動觸碰她。

  在那人的身影真的靠過來、真的仔細耐心地為自己擦拭後,蘭沁禾忽然就臉紅了。

  “多、多謝。”她結巴地說了一句,接著一言不發地烤魚。

  原本沒什麽旖旎,慕良就像塊玉石一樣安安靜靜由著自己逗弄,可今日他一主動,蘭沁禾又羞窘了。

  這到底是她第一次喜歡上誰,哪裏就真的那麽鎮定自若了,不過是往常慕良表現得比她更害羞拘束,才放縱了蘭沁禾的膽量。

  銀耳站在一旁看得直心裏歎氣。

  她家主子真的陷進去了。怎麽就一頭栽在了個太監身上呢?這要是被老爺夫人知道了怎麽得了,要是傳出去更是會成為天大的醜聞,日後再難安身。

  她心裏對慕良不喜起來,她家主子年輕不諳世事也就罷了,慕良是誰,深宮之內從一個灑掃太監爬起來的,什麽髒事沒做過、什麽道理不明白,怎麽也同主子糾纏在一起。

  不過是被封了九千歲,尋常的女子就看不上了,竟然打算找個娘娘嚐嚐滋味。

  未免太過歹毒貪婪。

  這可怎麽是好。

  她憂心忡忡滿腹心思,另一邊兩人分吃完了魚,慕良慢慢開始得寸進尺了,他敢去給蘭沁禾擦嘴。

  蘭沁禾坐著一動不動,她目光停在了麵前那隻修長如玉的手上,心裏極想抓住了吻一吻;又想看看慕良大腿內側的傷怎麽樣了;還想在這樣溫暖的地方摟一摟慕良的腰,同他耳鬢廝磨一陣。

  可她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同慕良保持距離著坐著,裝出正經的模樣來。

  本以為會是明媚的一個午後,似乎又變得缺憾。

  越是同慕良相處,蘭沁禾越是不滿足,她想要離慕良更進一步,最好時時刻刻都挨著,時時刻刻都能抱在懷裏。

  這世間恐怕再沒有比慕良更加惹人憐愛的了,蘭沁禾克製住自己不去想亂七八糟的事兒,扭頭打量了慕良一會兒,疑惑道,“公公好像從沒在我跟前笑過。”

  哪裏都好,就是不對她笑。

  慕良愣了下,急忙扯出個笑來,“臣日後一定改。”

  蘭沁禾蹙眉,她搖了搖頭,“罷了,不必勉強。”他笑起來不是真心的,看著就敷衍。

  不止不笑,慕良在她跟前一點火氣也沒有,等哪日他真能在自己麵前喜怒哀樂一應俱全了,那才是交心。

  慕良被勉強兩字打得不安,他忐忑地看蘭沁禾臉色,“臣沒有勉強,隻是……”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對著蘭沁禾他總是嘴拙。

  但是如果把蘭沁禾換成皇上呢?

  慕良這麽一替換,腦子馬上清醒了過來,他靦腆著,“隻是娘娘貌若天人,臣每次都看得忘形,一時做不出別的表情來。”

  蘭沁禾訝異地回視他,慕良對上女子的杏眸,腦子裏剛剛浮現出的皇帝身影又消散了,隻留女子溫潤的麵龐。

  他後知後覺地羞恥,直想把自己舌頭咬了,竟然對著娘娘說這樣孟浪的話。

  “這不是很會說話嗎。”蘭沁禾掩著唇笑了兩聲,“怎麽從前就木訥了?”

  慕良被她打趣地再也抬不起頭,鵪鶉一下縮著,腳趾都蜷縮成了一團。

  “不必勉強。”蘭沁禾伸出手按住了他身旁的披風一角,“宮裏宮外已經夠難了,在我這裏不要勉強。”

  慕良呼吸一滯,他看到了女子按著自己披風的手。

  她虛虛地按著邊角,和慕良的身體毫無接觸。簡單的動作裏包含著的禮讓克製讓慕良一下子紅了眼睛。

  她是喜歡慕良的,但不會逼他。

  慕良鼻尖酸澀,他替娘娘抱不平。這麽好的娘娘怎麽就和他在一起了?換做任何男子被娘娘這樣體貼對待都會死心塌地的,他一個太監何德何能承受娘娘這樣無微不至地關懷。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直到申時初,慕良騎著馬先走了,蘭沁禾鬆了鬆手腕,開始尋找自己的獵物交差。

  銀耳一等慕良離開,便上前勸說。可她還未張口就被蘭沁禾擋了回去。

  “若是勸我的話就不必說了。”她牽著馬朝投放獵物的區域走去,“我今日帶你來,就是知道你口風緊,有些事隻能你去辦。”

  銀耳不安道,“主子既然這樣說了,奴婢自然可以保密,奴婢也知道您有自個兒的主意,好死奴婢都是您的人,自當聽您的吩咐。”

  蘭沁禾聽出了她的意思:她是極不讚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