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作者:江楓愁眠      更新:2020-07-11 18:57      字數:3968
  這裏有一處聽著繁瑣:王瑞既然能讓商人出錢給四川,為何不直接問他們討錢去還福建的空?

  事實上這兩件事大有不同。

  若是所為福建,這會兒他問人逼要,那些老實本分的商人不敢得罪官家,確實是都會給的。可日後心中不服氣鬧將起來,把事情捅到了上麵,那就麻煩了。

  一個是為朝廷賑災,一個是進王瑞的私囊。

  前者是為公,容不得狡辯,既然不願意花錢,為什麽當時不說明白了?說什麽王閣老逼迫?這錢給的是四川,同王閣老何關。王瑞手上沒有沾他們的一分錢,照妖鏡來查他都不怕。

  總而言之,給南京修圓的錢剛過了西安,還差幾步就進四川了,現在又原路返回了北京的國庫,隻等一過完年就流出一部分跑向王宅。

  而如今掌管國庫鑰匙的人,是王瑞的得意門生——殷姮。

  上下其手,這件事是板上釘釘了。

  蘭沁禾歎息,隻是可憐那幾個商人,本本分分地經營了幾輩子,這一下全都完了。

  有義商出錢,大家暗裏怎麽想暫且不提,麵上都是一片歡喜,建議皇上下旨表揚他們的義舉,使其成為萬民楷模。

  省下了幾百萬兩銀子,這頓飯吃得高興,一直到了天黑才散。

  蘭沁禾本想去哄哄妹妹,可到了她那裏才知道妹妹被皇上叫去了。

  她稍一思索,轉身去了別的帳子——慕良的帳子。

  這裏人多口雜,她特意換了身不常穿的衣服,避著巡邏隊躲在暗處,借著一個個蒙古包的遮掩,好不容易才摸了進去。

  “西寧郡主?”門口的小太監見了她極為吃驚,蘭沁禾急忙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免得招來人。要是被人知道她晚上一個人進了慕良的帳子,指不定會有什麽話傳出來。

  “我現在能進去嗎?”她壓低了聲音小聲問。

  “這個……”小太監也不知道,“幹爹說不要讓人進去。”

  但是來人是西寧郡主,他便遲疑道,“您等等,奴才通報一下?”

  蘭沁禾點點頭,“有勞。”

  那小太監進去了一會兒,很快就又出來了,他一手撐著簾子,恭敬道,“娘娘請。”

  蘭沁禾依言進入,那帳簾又垂下,把外麵嚴絲合縫地擋了,一點也不透風。

  慕良一見蘭沁禾過來就起身行禮,他原本坐在床上,這會兒起身的動作有些僵硬,蘭沁禾連忙上前按住他。

  “我來的不巧,你是在上藥麽?”

  她早明白慕良在馬上騎了大半天,肯定是腿兩側的皮都磨破了,他又不肯像皇帝和各家小姐那樣在馬上多鋪軟墊,這會兒不知道怎樣的慘不忍睹。

  這帳中沒有別人,還有太監在門口守著,平喜站在一旁,蘭沁禾看去,他手裏果然拿著藥。

  慕良不想讓娘娘瞧不起他,淡淡道,“一點點擦紅,不上也沒事的。”

  蘭沁禾心裏好笑,她蹲在慕良腿前,點點他並攏的膝蓋,“果真如此,就脫下來讓我瞧瞧?”

  第55章

  慕良倏地睜大了眼睛,平喜還在,娘娘竟然就讓他脫……

  但既然是娘娘的吩咐,他也知曉身為一個床寵做這些是本分,慕良忍不住渾身都臊了起來,耳尖都變得粉紅一片。

  他顫巍巍地伸手去解腰帶,咬著牙不讓自己顯得扭扭捏捏,可一想到那殘缺的身下要大咧咧地暴露在娘娘麵前,實在有些難堪。

  好在他剛剛沐過浴,至少沒什麽惡心的氣味……

  蘭沁禾本是隨口的一句玩笑,沒想到慕良還真的照做了,她微微錯愕地睜大了眼睛,接著急忙按住他的手。

  “我說著玩的。”她呐呐地解釋了一句,接著反應過來自己實在不對,於是同慕良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說這種玩笑。”

  慕良抬眸,他臉上還帶著薄薄的紅意,心裏鬆了口氣,卻又有些失落。

  被娘娘準許後已有大半個月了,可他還一次都沒伺候過娘娘……

  他剛生出這失落的想法,下一瞬就被女子攬進懷裏,他坐在床上,剛好挨著了蘭沁禾胸口,柔軟的觸感頓時讓慕良腦袋一空。

  “你別為難自己,日後覺得我哪裏做的不好你都告訴我。”蘭沁禾蹙眉,很擔心慕良的狀況,“我又不是把你當做奴才使的,一定會按正君之禮待你,聘禮送進千歲府之前,我斷不會對你做什麽。”

  她一手扶在慕良肩後,那裏摸起來半寸肉都沒有,愈發惹人憐惜。

  “就是日後我也不會強占你,你若是能把我當做平喜那樣對待,我才真的高興呢。”

  一直在旁邊但已背過身的平喜感覺牙根一酸,不愧是京城裏出了名的風流佳人,西寧郡主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要是幹爹真把她當做兒子對待了,看她還能歡喜幹爹幾日。

  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哪有外麵看起來那麽風光。

  慕良被這溫聲細語的話哄得眼睛一熱,三十二年來,他幾乎從未聽過如此體貼的話語。

  他忍不住抓住了蘭沁禾的袖子,輕輕哽咽,“娘娘……慕良隻是個奴才,不值當的。”

  他沒有覺得勉強,也沒有不快,就算是有外人在場,隻要能討得娘娘歡喜他願意立即脫去身上的衣服。

  蘭沁禾捧住他的臉,低頭同他對視,“什麽奴才。你是皇上親封的九千歲,今日外麵所有的王爺公主世子加起來還沒你歲數大,且端出些傲氣來,何必這樣作踐自己。”

  “更何況,”她微微垂眸,唇角的笑也微微含了羞意,“這裏沒有什麽主子奴才的,隻有你、我……”

  平喜頗為尷尬地打算退出去。

  “誒等等,你站站。”蘭沁禾卻忽然扭頭,對著平喜道,“光顧著說話倒把正事忘了。我來本是想給你送藥的,既然你自己有,就讓平喜給你擦吧。”

  慕良還沒從那醉人的情話裏站穩身形,女子已然退後一步了,“你給你幹爹上藥,我先回去了。”

  平喜應了是,心裏想:還上什麽藥呢,您瞧瞧幹爹那模樣,就算是兩條腿爛了都無所謂的,就想和您說話。

  果然蘭沁禾一說要走,慕良那雙沉沉的黑眸就黯淡了幾分,他沒日沒夜地熬,把眼下熬出了一片青黑,這會兒耷拉著眼瞼神色黯然,看起來仿佛都沒活氣兒了似的。

  這樣的表情隻出現了一瞬就被他遮掩下去,他很快換上了平淡的神色,站起來要送蘭沁禾。

  蘭沁禾按住他的肩膀,“別動了,可疼呢。”她笑了笑,對慕良告別,“明兒得了空咱們並行,這圍場大得很,也不是處處都有人去的。”

  慕良一怔,猛地明白過來蘭沁禾的意思。他紅著臉低頭應,“臣明白。”

  他會把明日的隨行侍衛都換成心腹的。

  蘭沁禾被他這副模樣勾得不行,隻剩下細細的一根道德廉恥攔住了孟浪,可隻怕再同慕良處久一會兒,她便又要忍不住了。

  “我走了,你好好歇息,明早見。”

  等蘭沁禾走後,平喜試探性地朝慕良問道,“幹爹,這藥……”

  慕良嗯了一聲,打開了腿讓平喜繼續上藥。

  那裏被磨破了皮,剛剛清洗過了,這會兒又涔涔地往外滲血。

  他一邊由平喜上藥,一邊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封已開封的信函來。

  那是蘭沁禾來之前剛剛開封的。

  “嘶——”

  平喜手停了下來,抬頭緊張地望去,“是不是兒子手重了?”

  “無妨,你繼續。”慕良眼神沒有從信上挪開。

  他讀完信之後閉著眼皺眉思索了片刻,接著對平喜道,“拿圍場的地圖來。”

  “是。”平喜心中疑惑,但還是拿了地圖給慕良,一手點了燈為他照明。

  慕良垂著眸,細長的黑眸從偌大的地圖上一寸寸地掃去,接著用指甲在幾處地方掐了痕跡,又皺著眉沉思了片刻。

  “幹爹,怎麽了?”平喜問。

  “你去辦幾件事,不要走漏風聲。”

  “誒好,幹爹吩咐。”

  他一一說了,平喜聽完心中錯愕,慕良今日嚐到了甜頭,難得多出幾分耐性給平喜解釋,“從現在到天亮還有四個時辰,你務必辦好了。錯過了今年的秋獵,納蘭玨再想在萬歲爺跟前出彩就難了,這會兒時機正好,先讓她在京城當個小頭目過渡一段時日,等日後再去納蘭將軍身邊也有幾分底氣。”

  平喜陪著笑,“真不知道納蘭小姐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能被您老這樣嗬護著,兒子都要嫉妒了。”

  “不是我嗬護她,是娘娘嗬護她。”慕良撫著心口,那裏仔細一摸能摸出一支簪子的形狀。

  “你去吧。”吩咐完之後慕良脫去衣服躺下了。

  平喜應了一聲,吹了燈退了出去。

  屋裏沒了人,黑暗中,慕良才悄悄將簪子拿出來。他拇指劃過簪尾那隻龍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抿著唇將身子縮了起來。

  信物……

  他是娘娘的人了。

  ……

  蘭沁禾心情愉快地從九千歲的帳子摸出去,她照例避開了巡邏,回到自己的蒙古包裏時,就見銀耳麵色焦急地走了上來,“主子,這麽晚了您剛才去哪兒了?”

  “隨處轉了轉。”蘭沁禾脫下外袍,準備梳洗睡覺。

  銀耳接過她脫下來的衣裳,稟報道,“方才三爺來了,說今日去時路上納蘭小姐受了欺負。”

  “我聽說了。”蘭沁禾坐到床上,喝了兩口水,詳細問道,“她是怎麽被欺負了?”

  銀耳語塞,似是很難開口,蘭沁禾看了她一眼,她才吞吞吐吐道,“主子,您老是不娶親,突然把一個外麵的小姐接到府裏,還把熙淶院給了她,這總歸不太合適。”

  蘭沁禾便明白了。

  “我曉得,”她點點頭,“這不是長久之計,我也沒準備把人一直留在府裏。但她現在還小,又是個懵懂耿直的,還得養上兩年才能成氣候。”

  蘭沁禾把碗擱到一旁,思忖道,“最遲後年,早的話明年,我打算把她送去納蘭將軍身邊曆練。”納蘭將軍再過十年也就老了,誰也不想後繼無人,他自會好好教導他親生女兒的。

  銀耳終於放心了一些,“話雖如此,可這事的病根倒不在納蘭小姐身上。”

  蘭沁禾意味深長地望了銀耳一眼,笑了。

  “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明日我就帶你去見見未來的姑爺。”

  銀耳一愣,“姑爺?”

  她不過是照例提兩句,根本不抱希望,哪裏想得到居然能從蘭沁禾嘴裏聽到姑爺這兩個字。

  “主子莫不是在誆奴婢?”她將手裏的東西放到一旁,睜大了眼睛湊過去,“什麽時候的事兒,奴婢怎麽不知道?”

  “明兒你瞧了不就知道了?”蘭沁禾脫了鞋,衝她笑道,“別告訴別人,否則傳出去對人家名聲不好。”

  銀耳十分不解,滿天下的男子誰配西寧郡主會名聲不好?這可是求不來的極好的姻緣,若她是那男子,巴不得一開始就鬧得全城皆知,到時候西寧郡主想跑也跑不掉,這才是保險的法子,怎麽會願意藏著掖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