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作者:
江楓愁眠 更新:2020-07-11 18:57 字數:4264
這是早上丫鬟給她塞的團扇,上好的絹布做的,上邊繡了雙蝶撲花圖,最難得是這是副雙麵繡,拿出去就算在那些王侯小姐之中,也極有麵子。
蘭沁禾翻過來看了眼,“這個不好看?”
“我覺得不習慣。”納蘭玨覺得太娘了,跟手裏拿了個粉紅裙子的芭比娃娃似的。
“你先收著,到時候她們同你說話,就拿這個擋在臉前麵,外邊看著文文氣氣的,裏邊你可以偷摸吃點東西。”
“喔!”納蘭玨恍然大悟,原來扇子是這麽用的,怪不得大家都拿著扇子。
馬車停了下來,蘭沁禾下去,轉身剛想扶著納蘭玨下車,小丫頭自己就跳了下來,身形輕盈,靈巧非常,落地沒發出一點聲響。
她這幾日被師傅綁著練輕功,已經有點成效了。
蘭沁禾讓人去清郡主府裏的蓮花池,等明年六月能讓納蘭玨踩著荷葉練。
她自己當年就是被蘭國騎趕在湖上練的,踩塌了一片葉子罰三刻鍾的馬步,到後來蘭國騎直接把荷葉荷花全拔了,讓她在水上練,每日往返一次,掉進水裏就不許吃飯。
文有萬清管著,武有蘭國騎盯著,蘭沁禾在蘭府其實並不滋潤,罰跪罰打罰禁閉是家常便飯。
納蘭玨從車上跳下來,手裏握著那柄團扇,跟在蘭沁禾後邊。
九王府不是蘭沁禾的郡主府可以比擬的,納蘭玨一抬頭,看見上邊正中央的位置有個垃圾桶狀的木雕,花紋是盤旋起來的龍。
蘭沁禾注意到她的目光,跟著抬頭看上去,對她解釋,“這是老物件了,九王爺出生的時候,高祖已經退位且過了七十歲了,這個年紀生出了他,再加上他是第九個兒子,龍生九子,人人都說高祖是真正的龍王轉世。”
“這塊透雕請了九位師傅製了一整年,花了不少的功夫,是九爺周歲的時候掛上去的。”她低頭對納蘭玨道,“你要是喜歡,我改明兒給你買個小的來。”
納蘭玨不喜歡,她覺得這就是個漏洞的垃圾桶,但是她奇怪,“娘娘,王府皇宮裏的龍不都是金色的麽。”這個光禿禿的,也沒有漆料在外保護,不是很容易壞麽。
“這個啊就得另說。王府和宮中的龍一般都是浮雕,這一塊蟠龍木用的是透雕,已經足夠奢侈了。”蘭沁禾不著急進去,她樂得給納蘭玨講講這些小常識。
“木類的透雕我們通常不會著色,這和玉是一個道理。好的透雕是通過流暢的線條和立體的感覺來表達美的。
如果往上麵著色,一則過分張揚奢華,二則會讓人覺得是雕刻的師傅技藝不精,得靠顏色才能做出作品來。”
“你看九爺門上的這塊,二十七年過去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龍的威嚴和貴氣,這就是頂級的好物。當時取得材料是兩百年的梧桐木,鳳凰棲梧桐,太後希望能靠這條梧桐蟠龍給九爺引一隻鳳凰來。”
可惜到現在他也沒娶王妃。
納蘭玨長了知識,舉一反三,“娘娘家裏放的那個水晶鳳凰給您招到龍了嗎?”
龍住在水晶宮裏。
蘭沁禾一噎,片刻又覺得納蘭玨率真可愛,笑著搖頭,“大概是因為我那個不值錢,還沒招來呢。”
她剛以為招來了一個,結果立刻沒了下文,還惹了一場禍事。
想到慕良,蘭沁禾又是一陣鬱悶。
“哦。”納蘭玨點了點頭,“那我回去也給您雕這樣的。”雖然不知道能不能雕出來。
“那我就先謝過你了。”蘭沁禾笑著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往裏麵走。
進入王府,果然今天來客不少,且各個都是蘭沁禾私交甚好的哥兒姐兒,真正的一屋子金枝玉葉。
“呀,禾姐姐來了!”窗邊的小姑娘見到了蘭沁禾,也不行禮,嬌呼了一聲爬下炕去,拎起酒壺倒酒,“來的這樣晚,該罰酒!”
屋子裏別的公子小姐也跟著鬧起來,指著蘭沁禾就笑,“就是就是,快罰她!”
納蘭玨還從沒見過這樣仗勢,往常不管去哪都是一群人恭恭敬敬地跪下給蘭沁禾請安,嘴裏叫的也都是郡主、娘娘,更別提用手指指著蘭沁禾了。
看來這屋裏的人各個身份都不簡單。
蘭沁禾也不惱,雖然在納蘭玨眼裏,蘭沁禾去參加這些宴會,就從來沒惱過。
她被人按在了椅子上罰酒,遞過來的不是小巧的酒杯,而是嬰兒頭那麽大的海碗。
“好啊,你們這是想灌醉了我,把我扔到邊上,好不礙著你們。”蘭沁禾拿著折扇敲了敲碗沿,佯裝要起身,“既然這樣,我就回去了。”
“誒禾姐姐別走。”後麵的小姑娘撲上來,勾住了她的脖子壓在她背上,“我們怎麽會想讓你走呢。您要是現在走了,一會兒我們玩牌輸了,誰給我們銀子呀是不是?”
此話一出,滿堂的笑聲,就連蘭沁禾也沒崩住,笑了出來。
“我今兒可沒帶錢來。”
“胡說,您今日要是帶蓮兒來也就罷了,可偏偏是銀耳姐姐,她那麽心細的人兒怎麽會不帶錢?”南立候扭頭問向後邊的銀耳,“從實招來,你今兒帶了多少?”
銀耳知道這是玩笑,在這裏也不像在別處那木著臉,於是也開著玩笑答了,“少說也有百八十,足夠您鬧的了。”當然其實隻帶了四十吊錢。
“百八十!”南立候指著屋中的哥兒姐兒轉了一圈,嬉笑道,“聽見了沒,咱們發大財的機會來了,今天不把這些錢掏出來,都不準散啊。”
“對,立個規矩,今天誰贏得最多,誰就來負責還席。”
“怎麽,我這邊還沒開始,你們就算著還席了?”正熱鬧著,門口響起了九王爺的聲,“好大的膽子,是誰嫌我這兒不好玩了?我這就打發他回去,以後都不許來了。”
他身後跟著簡世子,兩人是一塊兒來的。
南立候立刻一指蘭沁禾,“是西寧娘娘說的。”
“哦?”九王爺看見了中央的蘭沁禾,“我道是誰,原來咱們踩低捧高的牆頭草。果真是她,說出這種話來也不稀奇。”
他還記著上回九千歲喬遷宴的仇。
蘭沁禾一挑眉,敲打著扇子同九王爺拌上了,“好個小雞肚腸的王爺,好事記不住,芝麻大的壞事倒是一件不落。你今兒請了我,算你一腳踏進了閻王殿,我現在就告訴大夥當年你在冰麵上…”
“快來人灌她酒!”九王爺上前一把捂住蘭沁禾的嘴,罵道,“在外衣冠楚楚的國子監先生,私底下就是個流氓,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好了。”
“在冰麵上怎麽了?”簡世子問。
“對呀,在冰麵上怎麽了?禾姐姐快說。”
蘭沁禾瞥了九王爺一眼,九王爺垮了臉,“好妹妹別說,一會兒桌上我先開給你二十吊錢,你別說。”
“真沒意思。”大家見聽不到王爺的糗事了,失望至極。
南立候一拍手,“誒差點忘了大事,禾姐姐你還沒罰酒呢!”
“對,罰酒!”
他們到底不敢鬧九王爺,於是把話頭轉到蘭沁禾身上,拍著手起哄讓她喝。
蘭沁禾手上的折扇一轉,扇子頭指向了身後的九王爺。九王爺苦著臉,隻好幫她說話,“你們西寧娘娘金貴,我來替她喝。”說完就去捧那個大碗,苦大仇深地想哭。
這麽大碗喝下去,之前又沒吃東西,他指定得醉。
“誒,”南立候拂開他的手,“各人有各人的事兒,各人吃各人的酒,這是靈丫頭給禾姐姐倒的,你喝去了,算什麽事兒。改明兒禾姐姐的合巹酒難道你也代她喝?”
九王爺頷首,“我倒是樂意,就是不知道她這輩子還喝不喝合巹酒了。”
蘭沁禾的婚事一直是被拿出來說笑的,這會兒眾人又笑作一團,南立候等笑聲歇了後,親自捧著碗親自送到蘭沁禾麵前,“怎麽樣?蘭將軍的女兒,不會連這點都喝不下去吧?”
“今兒我是非喝不可了?”蘭沁禾問。
“那當然。”
她從小姑娘手裏接過酒來,沉甸甸的一碗,喝下去連飯都不用吃了。
都在興頭上,蘭沁禾也不打算拂了眾人的趣,仰著頭,一口氣將酒全都喝了下去。
“好好好,好酒量!”屋子裏的人歡呼著,“咱們這兒就屬禾姐姐能喝,九王爺和簡世子加起來都比不上呢。”
“誰說的。”九王爺一把勾住了簡世子的脖子,“我一個人不行,加上他難道還喝不過蘭沁禾?”
“你若是不服氣,一會兒比比看如何?”
蘭沁禾放下碗,就聽到他們擅自給自己定了賭局,她扭頭招納蘭玨過來,一邊道,“我可沒應,你們誰愛比誰比去。小丫頭麵前,別帶壞了她。”
“呦,納蘭小姐是金貴的大小姐,我們就是都是潑皮無賴了不成?禾姐姐這心偏得好厲害。”
蘭沁禾沒有反對,牽著納蘭玨站起來,笑道,“我們家丫頭還是頭一遭見這種場麵,你們收斂著些,別嚇到她。來的時候她就喊肚子餓,九爺要是還不賞飯,我就隻好帶她回去吃了。”
這話聽起來有意思。
納蘭將軍的父親雖然是三品將軍,但卻是從走卒升起來的,並無家底。因為作戰優秀,被蘭國騎看上調到了身邊,之後又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才在去年抗倭的時候封了三品。
別說他是個庶民,就算納蘭將軍真的是個名門出生,可一介武夫,這些公子小姐並不放在眼裏。
像是今天這樣的聚會,僅憑納蘭玨一個人是絕對進不來的。
這也是為什麽方才他們並沒有怎麽理會納蘭玨,把她一個人晾在了旁邊。
蘭沁禾也發現了這點,她這會兒說的“我們家的丫頭”,就像是根定海神針,插進了納蘭玨的脊柱中,眾人待納蘭玨的態度也就跟著變了。
“你老是著急走什麽。”九王爺是知道蘭沁禾的意思的,幫著她說話,“就是這會兒回去,路上還要小半個時辰,你餓死了無所謂,納蘭姑娘哪裏受得住。”
他衝著門外喊了聲,“飯食都準備好了沒?”
“回九爺,都已經準備好了。”
“那成,咱們現在就過去,吃飽飯了再去園子裏聽戲。”
蘭沁禾心領了九王爺的好意,她推了推納蘭玨,“還不謝王爺的賞?”
有了九王爺在這些人麵前的一句話,這以後納蘭玨的位子就徹底定了下來,現在把她放回納蘭府,嚴氏和納蘭傑也再無法動她了。
納蘭玨哪裏曉得兩句話之間自己的地位發生了變化,她隻是單純聽蘭沁禾的話,乖乖地跟九王爺說了聲,“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小九:“臥冰求鯉那小子太傻了,我有個好方法,不用被凍就能弄開冰麵。”
小禾:“什麽呀?”
小九:“你跟我來。”
於是解開褲子對著北京隆冬的冰麵上放熱水,最後因為那天晚上太冷,還沒放完,出水口就結冰了。
“啊啊啊啊救命我的龍.根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小禾:......
第40章
納蘭玨被人放在心上之後,蘭沁禾就不栓著她了,飯桌上把她推到了年輕的公子小姐那堆,自己坐在九王爺旁邊。
雖然看似大家其樂融融不分彼此,但是在座位上可見端倪。
蘭沁禾那桌的中央的是九王爺,他左邊是簡世子,簡世子是三公主的長子,蘭沁禾的郡主頭銜雖然和他是同一級別,可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皇室血脈。
右邊是蘭沁禾,她的右邊是南立候。南立候去年繼承了她父親的爵,在這一屋子裏是僅此於蘭沁禾的地位。
席間他們四個是挨著說話的,旁的人雖然偶爾也同他們說笑,可並不長久,各個小團體之間都有天然的屏障,無法橫跨。
納蘭玨坐在右下角的桌上,蘭沁禾時不時瞥她一眼,見她安好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