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作者:藍艾草      更新:2020-07-11 16:44      字數:4648
  傅琛輕笑了一聲。

  “天亮了,醒了就起來吧。”

  唐瑛就跟做了虧心事似的慌忙從他身上爬起來,這才發現旁邊的屋瓦之上並排放著兩把劍,一把是睡前還在她懷裏抱著的傅琛曾送她的飛鸞,另外一把劍鞘有點眼熟,正是傅琛的佩劍。

  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劍,起身之時發現腿腳血脈不暢,坐著靠在傅大人懷裏睡了小半夜,腿部僵硬,差點踩滑兩片屋瓦,還是傅大人拉了她一把,才穩住了。

  兩個人跳下寶帶樓頂,在街頭找了個早點攤子坐下,各來了一碗熱燙的餶飿兒。

  唐瑛半碗熱湯喝下去,才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了過來,咳嗽兩聲,正色道:“大人,屬下昨晚並不是有意占大人便宜,這點一定要說清楚!”大人您可別胡思亂想啊。

  傅大人抬頭輕瞟了一眼心虛的某人:“京城裏,想要找借口占傅某便宜的……也不差你一個。”

  這話相當自戀,偏偏就唐瑛所知,還並非無的放矢,至少九公主就樂意之至。

  但這樣自戀的傅大人唐瑛還是頭回見。

  “咳咳咳……”她被熱湯嗆到,好半天才緩過來,紅著眼圈分辯:“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承認自己不太守規矩,從小混蛋事兒沒少幹,但也僅限於偷香竊杏,一言不合可能會暴力解決,占男人便宜的鍋可不背。

  傅琛:“不是故意的,你心虛什麽?”

  “我……哪有心虛?”唐瑛說話都結巴了:“大人您別亂說!”

  傅琛笑的意味深長,以指虛點她心髒的方向:“有沒有心虛你自己心裏清楚。”

  唐瑛:“……”去了一回鴛鴦樓,傅大人好像被什麽精怪所惑,說話的態度都變了。

  他以前都很正經嚴肅,偶爾透著關切之意,哪裏隨便言笑無忌的調笑?

  她默默往後退開了幾步,與傅大人拉開了距離,免得受他影響。

  傅琛起身付錢,卻特意回頭瞧了她一眼,語氣正經的不能再正經:“放心,傅某的便宜不會讓人白占。”

  難道還要找補回來不成?

  唐瑛:“……”

  兩人吃飽喝足,回到禁騎司還沒半個時辰,劉重就已經帶著人將引蘭雪蓮以及她們身邊侍候的一幹人等,包括鴛鴦樓的老鴇都帶了過來。

  鴛鴦樓的老鴇再次見到傅琛,心裏不住紮傅琛小人。

  這位傅大人大概跟鴛鴦樓犯衝,每踏足一次鴛鴦樓,樓裏就得吃一次官司。

  “大人,我們樓裏到底犯了什麽事兒啊?”老鴇被人從熱被窩裏拖起來,還沒來得及上妝,刮去了臉上厚厚一層粉,露出底下鬆弛的皮膚,跟昨晚燈下待客八麵玲瓏的女人判若兩人,如果不是這把嬌媚的嗓子,唐瑛都要懷疑劉重抓錯了人。

  傅琛言簡義賅:“有一樁失竊案與鴛鴦樓有關。”

  她淚眼婆娑:“大人,您可不能冤枉我們啊!”老鴇半輩子在風月場所跟男人打交道,職業習慣使然,見著個男人便要忍不住拿小拳拳捶人家胸口,況且今天的傅大人看起來和氣的很,她捏著帕子忍不住便要往傅琛身上招呼,沒想到傅大人身手敏捷,迅速退後三步,還拿眼神睇了唐瑛一眼。

  ……傅大人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在告訴我,看吧看吧,京城裏想占傅某便宜的不止你一個?

  唐瑛:“……”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降溫,天氣寒冷,實在跟我的床被被子難解難分……死活沒爬起來。

  這章也瘦,我大概會被打死吧,下午六點我努力再更一章肥的,先別打死留口氣兒碼字!

  上章人名寫錯了,現在去改。

  果然配角不重要,想死。

  第五十九章

  鴛鴦樓被關,京裏不少權貴心中都在疑惑。

  禁騎司向來隻辦官員的案子, 難道鴛鴦樓跟哪個權貴有關係?

  南齊向來禁絕官員與民爭利, 但架不住大家對財富的向往, 老婆的嫁妝鋪子,借家中管事名義開的鋪子, 或者投托到門下的商賈,每年也有不少孝敬……總之攬財的道路千千萬,隻要不在官道上撒野,被禦史逮著小辮子在朝堂上噴,羊腸小道各顯神奇,全憑本事。

  不過三日功夫, 拐彎抹腳想要到禁騎司來打探的便有不少人, 也不知道以往做了多少虧心事兒,怕被鴛鴦樓的姐兒抖出來。

  四皇子近來少去刑部,倒日日出入禁騎司, 等候春娘刑訊, 追查同心球的下落, 竟也有不少人摸上門去,府裏的管事來通稟, 大約是門庭冷落太久,還從未遇上過如此盛況,說話就要飄起來:“殿下,咱們府裏眼瞧著要忙起來了,門口來了好幾撥人, 廚房裏做茶點的來不及,小的準備派人去外麵采買……”

  聽起來是誠心誠意要為四殿下在京城的人際交往添磚加瓦,沒想到被元鑒訓斥一頓:“胡鬧!把人召回來,閉門謝客,就說本王在禁騎司還未回來,你們做不得主。”

  管事:“……”他還待再勸,便被小路子轟了出去。

  “聽不明白殿下的話嗎?還要殿下再重複一遍?”

  管事一頭霧水走了。

  傅府就全無這種煩惱。

  傅大人一張冷臉可拒客千裏,除了厚著臉皮摸上來的二皇子,旁人大約都受不了傅大人的冷臉。

  二皇子過來的時候,唐瑛正在往騰雲身上駕馬鞍,一旁的傅英俊隔著柵欄觀察,時不時還朝她噴鼻,似乎大為不滿。

  她倒是想往這貨身上駕設馬鞍,奈何野馬王放蕩不羈愛自由,她鞍子才架上去,便被壞脾氣的它給甩下來了,如是反複,唐瑛都被氣笑了:“混帳王八蛋,你是覺得老子不敢動手揍你嗎?”

  傅英俊膽大包天,竟然伸過一張馬臉要往她臉上湊,也不知是想舔一下還是蹭一下。

  “走開!”唐瑛一巴掌拍在它的馬臉上,被它逗樂了:“別想討好我,該揍還是得揍!”

  “咳咳——”

  不必特意回頭,唐瑛都聽出了傅琛的聲音。

  “大人你說養這麽個混帳,既不能騎著它去打獵,還要天天好吃好喝侍候著,稍不如意就發脾氣,養它幹嘛?不如殺了燉肉吃?”她邊笑邊罵,卻愛惜的撫過傅英俊的鬃毛。

  “你說的也是。”傅琛親自上手駕鞍,沒想到傅英俊跳的更厲害,還發脾氣要踹傅琛。

  唐瑛在馬廄裏大笑不止,眼見得傅大人被一匹馬給堵在了牆角,她舉著拳頭在傅英俊眼前晃了兩下,這貨才老實走開了。

  傅琛:“……多謝!”

  他目光閃動,開始思索一個問題——久在軍營之中的唐瑛似乎責任感還挺強,以她組織那幫乞丐的能力,似乎……很有保護弱小的意識。

  傅英俊死活不肯上馬鞍,兩人隻好隔壁。

  騰雲在唐瑛麵前性子溫順,唐瑛上好了馬鞍,親昵的摟著騰雲的脖子,似乎也為這難得安閑的時光而開心:“騰雲,咱們出去遛一圈好不好?”

  “看來騰雲已經大好了!”二皇子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便到了眼前。

  傅琛直起了身子:“下人真是不懂事,殿下過來竟也無人前來通稟?”

  緊跟在二皇子身邊的守門小廝也是一臉苦相——二皇子叩開門都不等他通稟,也不肯往前廳去,直接來到了馬廄,而且腳步匆匆,他也是小跑著才追的上。

  “大人,都是小的錯了。”

  唐瑛也是一臉詫異——這人不是應該在府裏忙著跟他的新娘唐家小姐培養感情嗎?沒事兒跑到傅府做什麽?

  “殿下有事?”

  元閬遠遠就聽到傅琛與唐瑛的說笑聲,心下不免一沉。

  京中誰人不知傅琛待人不假辭色,與青春年少的小娘子們更是拉開距離,除了在陛下與太子麵前恭順之外,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連公主的垂青都敬而遠之,這才甚得南齊陛下的信任。

  他心裏不知道打了多少小算盤,麵上卻不動聲色,揚起最溫雅有禮的笑容:“多日不見騰雲,過來瞧瞧它。沒想到正碰上你們出門,不介意多我一個吧?”

  傅琛沒想到原本借著空閑時間與唐瑛出門遛馬,最後卻變成了三人行。

  二皇子似乎一點也沒有攪和了別人空閑時光的自覺,見唐瑛翻身上馬,看的目不轉睛,還是傅琛一夾馬腹,他才醒悟過來,也忙上馬。

  傅英俊不肯讓人騎,加之許久未曾出門溜達,在城裏還算規矩,緊跟著騰雲老實走道兒,見到許多行人也隻是不滿的用鼻孔噴氣,出了城之後便撒開了歡子往前衝。

  唐瑛騎著騰雲緊隨其後,冬日的冷風吹起她高高束起的馬尾,從背後隻能看到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隨著騰雲的飛馳,那單薄的人兒似乎隨時能被馬兒顛下來,但看久了就會發現那隻是她在馬上坐姿鬆散,跟玩似的,其實騎術相當了得,好像落在馬背上的一片樹葉,隨著馬兒的奔馳起伏。

  傅琛與二皇子並駕齊驅,遙遙綴在唐瑛身後,行出數裏之後,元閬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傅大人,本王想委托大人幫忙查個人。”

  “殿下應該知道,禁騎司從來不接私人的事情,若殿下能說動陛下,傅某在所不辭。”

  二皇子慢悠悠道:“本來這件事情呢,也不是不可以通過父皇的,隻是本王怕中間曲折太多。”他不待傅琛問便倒了出來:“傅大人應該也聽說了本王向父皇請旨賜婚之事,但前兩日卻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本王有些擔心。唐小姐身邊有一婢女名喚阿蓮的,與府中侍衛馮奎有了私情,原本也是一樁喜事,隻是兩人耳鬢廝磨之間,那婢女不防說漏了嘴,說本王府裏的唐小姐是假的。”

  傅琛刹那目似刀鋒掃過元閬,到底是禁騎司裏曆練出來的,竟然還能沉得住氣:“既然那奴婢說唐小姐是假的,難道沒告訴殿下府中侍衛,真小姐在哪?”

  元閬未曾放過傅琛麵上表情,感受到他神色變化,他心中不由沉到了穀底——難道傅琛已經知道了唐瑛的真實身份?

  兩人關係竟然親近如斯?

  他心中憤怒,麵上卻露出幾分愁苦之色:“那丫環說當時城破,唐小姐與她們走散了,戰後也未現身,便猜測小姐已經葬身白城。馮奎不敢隱瞞,前來報與本王。倒讓本王好生犯愁,也不知道那丫環所說是真是假,故而想請傅大人幫忙查證。”他憤慨道:“忠烈遺孤都有人冒充,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傅琛手握馬韁,有一刻他懷疑元閬已經知道了化名為張瑛的唐瑛才是真正的唐小姐,也許騰雲與她親近,才讓元閬動心起疑。

  但也許他並沒有確鑿的證據,才出言試探。

  “殿下所說之事,還真是讓人驚訝。當初殿下在白城遇見唐小姐,難道沒有找人核實?”

  元閬苦笑:“當時在白城本王不是沒派人查證過,可是真正的唐小姐……她好像甚少出現在眾人麵前,而唐府的仆人們都已葬身白城,隻除了她身邊的婢女阿蓮,兵荒馬亂的無從查證,本王想著應該也無人敢有此膽量冒充唐小姐,便帶了回來。”

  事實上,馮奎從阿蓮處套來的消息,終於解開了他數月的疑惑。

  傅琛淡淡道:“殿下所說之事,委實駭人聽聞,竟然有如此不知死活的女子。既然如此,在真相未曾查清之前,殿下也不好求陛下賜婚了,還是先稟告陛下,別輕易賜婚,總要查清楚事實的真相吧?”

  元閬正色:“那怎麽能成?本王求娶唐小姐,非是為著她的容貌品格,而是為著照料忠烈遺孤,既然已經求父皇賜婚,豈能輕易改變主意?”

  “若是真的唐小姐下落不明,或者她出現了卻不願意這門婚事,殿下預備怎麽辦呢?”

  元閬輕笑,透著股說不出的篤定:“傅大人說什麽話呢?難道本王還配不上她?”他目視前方,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眼前便騰起一團白霧,模糊了他的五官,傅琛卻也能從他的話裏聽出屬於皇室的矜貴與自傲。

  鴛鴦樓一場落雪,連著兩日日,昨兒才停,出門寒徹入骨,此刻城外空曠寥闊,也隻有他們三騎閑來無事出城遛馬。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傅琛不欲與他糾纏,雙腿一夾馬腹便竄了出去。

  兩人追上唐瑛,她已經放慢了馬速,遠遠便笑道:“殿下跟大人看起來相談甚歡的樣子,不知道在聊什麽?”

  傅琛:見鬼的相談甚歡!

  元閬:鬼才要跟姓傅的相談甚歡!

  兩人心中都是一樣的念頭,不過當著唐瑛的麵卻不準備撕破臉。

  傅琛解下玄狐皮的大氅,當著元閬的麵驅馬靠近,披到了唐瑛身上,口氣很是親近:“出門之時早說了讓你多穿衣服,偏不肯聽。”

  唐瑛:“……”大人您真是撒起謊來麵不改色,我可從來沒從您嘴裏聽到這句話。

  不過瞧在傅大人頗有紳士風度,她就乖巧的不還口了。

  此話聽在元閬耳中,意味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