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作者:藍艾草      更新:2020-07-11 16:44      字數:5050
  五髒六腑都移了位,胃裏翻江倒海,要命的還是後腰處,疼的半天爬不起來。

  但動手的人似乎也不準備給他再爬起來的機會,按著他照頭臉往死了揍,直揍的他想要哭爹喊娘,卻也隻能徒勞的發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嘴裏塞著臭襪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洗過了。

  這座帳篷委實太小,鋪了被褥也就隻剩下落腳的地方了,卻也不妨礙唐瑛盡性打人,連那狹小的帳篷似乎也在輕晃著,從外麵看那曖昧的聲音及動靜便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十步開外的草叢裏趴著兩個人,被小帳篷裏的動靜驚的目瞪口呆。

  “這這……”

  “總鏢頭讓他去嚇唬嚇唬張姑娘的意思,等張姑娘尖叫起來,總鏢頭就過去英雄救美,他怎麽……”自己先快活上了?

  “可是張姑娘沒叫啊……咱們到底要不要請總鏢頭過來?”

  “要不先別請?請過來咋收場啊?”

  “耿明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居然連總鏢頭的人都敢搶!”

  兩人感歎一番,趴在草叢裏繼續觀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約快有半個時辰了,帳篷總算被人從裏麵掀開了,緊跟著便有個東西被人扔了出來,那人落到地上便忍不住痛叫出聲。

  兩人聽這聲氣兒怎麽有點不太對勁,也顧不得藏著掖著了,趕忙跑了過去湊近了細瞧,眼前這人是誰啊?

  腫成了豬頭的一張臉,早被打的麵目全非,閉著眼睛躺在地上直哼哼,從身形看是個男人,可是從臉上看找不到耿明的半點影子。

  “耿……耿鏢頭?”放風的其中一人顫聲問。

  那人哼哼兩聲,都差點哭出來:“救命啊!我要找總鏢頭作主……”

  放風的兩人麵麵相覷,還覺得不可置信:“耿鏢頭,你總不會是被張姑娘打的吧?”那小姑娘瞧著柳枝兒似的纖弱,麵色蒼白一臉病容,連說話的聲氣兒都不高,誰信能將牛高馬大的耿鏢頭打成這副模樣?

  同伴不信:“怎麽可能?就張姑娘那小身板兒,還能把耿鏢頭打成這樣?她帳篷裏是不是藏著野男人?”

  到底是誰黑天半夜摸進了張姑娘的帳篷?

  一身是傷的耿明竟然覺得這倆人說的大有道理,連連點頭:“那力道就像個壯年漢子。”心裏已經挨個把此行的同伴們懷疑了一遍,暗想是否平日得罪了哪個,竟然被他暗中搶了先不說,還挨了黑拳。

  “我要去見總鏢頭。”

  那兩人不敢再拖延,攙扶著耿明就往莫總鏢頭的帳篷裏去了。

  莫總鏢頭原本就和衣而臥,帳篷裏很快亮起了燈,轉頭見到耿明跟見了鬼似的:“……這誰啊?”

  耿明前門牙都被打掉了兩顆,說話走風漏氣,帶著哭腔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腿:“總鏢頭,你可得為我做主啊。張姑娘帳篷裏肯定藏著個野男人,瞧把我給打的……”

  莫總鏢頭聽到此話,臉色頓時黑如鍋底:“誰敢摸進張姑娘的帳篷?”

  “我也不知道。”耿明實話實話:“拳腳功夫不弱,瞧把我給打的。”他試著想要站起來,沒想到腰疼的使不上力,隻能繼續趴在那兒。

  莫總鏢頭表麵瞧著和氣,但其實內裏性格十分霸道,不過鏢局裏這幫鏢師們都不是他的對手,沿途遇上匪類他都衝在前麵,故而令一幫鏢師們都十分敬服。

  他瞧中的小娘子竟然被別人占了先,這就令人十分生氣了。

  “你確信,真有人摸進了張姑娘的帳篷?”

  “總鏢頭,你看看我這身傷,能假得了嗎?”

  莫總鏢頭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也顧不得細究這裏麵的蹊蹺,大張旗鼓帶了人去唐瑛帳篷門口堵人。

  唐瑛盤膝坐在被褥上,聽著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還有越來越近的火把,很快便到了她的帳篷門口。

  外麵的夜風一吹,莫總鏢頭便清醒了幾分,心裏又開始嘀咕:鏢局裏也沒人這麽大膽啊,竟然敢搶他碗裏的食。

  難道……那人是薑老板身邊的人?

  商隊裏可不止是鏢局的人,護送的主家薑老爺身邊也帶著幾個好手,隻因押送的貨物比較貴重,近來路途不太平,故而雇了鏢師。

  但不管是誰的人,竟然敢先他一步,莫總鏢頭這口氣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張姑娘,你沒事兒吧”莫總鏢頭揚聲對著帳篷喊。

  很快帳篷被人從裏麵掀開,張姑娘散著頭發披衣掀簾而出,還捂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不解道:“莫總鏢頭可是有事?”

  那帳篷很是狹小,在火把的映照之下,簾子掀起來,裏麵便一目了然,淩亂的被褥還堆在旁邊,張姑娘顯然才從熱被窩裏爬出來,除了她一個,竟是再無旁人。

  莫總鏢頭眼神陰鷙,心裏的算盤打的嘩嘩響——難道是那賊子打完了人就逃脫了?

  “我聽說張姑娘的帳篷裏進了賊人,怕姑娘受到驚嚇,所以特意趕來看看。”

  “賊人?”唐瑛茫然四顧,一副才被吵醒的模樣:“哪裏來的賊人?”似乎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連忙四處找人:“我哥哥呢?”

  恰在此時,張青趕了過來。

  動靜鬧的太大,張青每夜心懸唐瑛,睡的並不踏實,聽說營地裏鬧賊,連鞋子都顧不上穿便跑了過來,此刻見莫總鏢頭帶人站在唐瑛帳篷前麵,連忙衝過去護在她麵前:“怎麽了怎麽了?”

  唐瑛往他身後一縮,語聲驚惶:“哥哥,莫總鏢頭說營地裏進賊人了,我害怕。你別走,陪著我好不好?”拉著他的袖子不放。

  “妹妹別怕,有哥哥在這兒呢,還有莫總鏢頭,沒人賊人敢來害你。”

  “哥哥你別走!”

  莫總鏢頭見張姑娘拉著張青的袖子不放,低頭縮在他身後,一頭濃發遮住了半張臉頰,隻露出如玉般小巧的下巴,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沉聲問道:“張姑娘,你真沒見過賊人進你的帳篷?”

  “是誰說有賊人進了我的帳篷的?莫總鏢頭,有人親眼所見?”

  耿明被人攙扶著來看賊子的真麵貌,見那張姑娘居然抵死不認,還想混賴過去,那他這頓打不是白挨了,氣憤之下脫口而出:“我見到了!那賊人不但進了張姑娘的帳篷,還把我打成了這樣,你休得抵賴!”

  “又不是我把你打成了這樣,有什麽可抵賴的?你若不信,盡可拆了這帳篷來找。”話雖如此,她還是高高掀起了簾子,讓外麵圍觀的人都親眼瞧一瞧。

  營地裏不安生,薑老板手底下的人也被吵醒了,忙忙去回了他。

  “進了賊人?”薑老板大吃一驚:“這可不是小事兒,帶上我們的人燃起火把搜,可不能讓賊人跑了!”

  這邊官司還未斷出眉目,薑老板就帶著隨從們趕了過來,恰逢唐瑛掀起簾子讓耿明搜人,他並不清楚內中情由,皺著眉頭跟莫總鏢頭商量:“營地裏既然進了賊人,怎麽都圍著張姑娘的帳篷?你看那帳篷小的隻容一個人臥倒,就算是進去個賊人也藏不下啊。”

  唐瑛為證清白,還拉著張青往旁邊挪開幾步,讓大家更能瞧得清帳篷裏麵是否有人。

  小小的帳篷裏麵,的確再無他人。

  莫總鏢頭心裏暗罵耿明蠢,竟然敢說他見過賊人,又不能跟薑老板說明緣由,隻能打馬虎眼:“也許是耿明看岔了也說不定。”想等大家都散了之後,再暗暗查訪。

  耿明挨了一頓胖揍,全身都不利落,又被莫總鏢頭否定,當下就急了,嚷嚷道:“我怎麽會看岔?那賊人就是在張姑娘的帳篷裏打了我!”

  “你黑天半夜不好好睡覺,跑到我帳篷裏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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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唐瑛一句話,在場眾人麵色各異。

  “我……我聽到姑娘帳篷裏有人說話,進來看看!”耿明被打成了豬頭,卻也有腦子靈光的時候。

  薑老板身邊的隨從卻與鏢隊的人很熟,每晚都有派人值夜,與鏢隊的輪值人員都會有交接之類的,其中一名耿直的隨從很是疑惑:“今晚也不是耿鏢頭值夜啊,何以會出現在張姑娘的房裏?”

  張青此刻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肯定是姓耿的想要夜間占小姐的便宜,沒想到卻被她給收拾了,於是汙蔑小姐帳篷裏有男人。

  他氣的握緊了拳頭,厲聲喝道:“姓耿的,你也太欺負人了吧?”

  耿明進帳篷之前的確是存著欺負唐瑛的心思,趁黑占點小便宜之類,沒想到卻反吃了大虧,指著自己的豬頭臉反問:“我……我欺負人?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欺負人?”謊話多說兩遍,連自己也信了,況且若非張姑娘帳篷裏藏著野男人,他何至於被打成這樣。

  “你咋不問問自己妹子帳篷裏藏的哪裏的野男人?打完人就跑的孬種。”他一口咬定那野男人打完人就跑了,唯獨不肯相信這病弱的姑娘能把他打成這副樣子。

  唐瑛拉著張青的袖子哽咽道:“哥哥,這個人汙蔑我的清白,我不活了!你找把刀來,讓妹妹抹了脖子算了!”

  她從小跳脫,打架坑人是熟手,唯獨哭的珠淚盈盈,做出小白花模樣,實在挑戰她的演技,能做到聽起來語聲哽咽,已經算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張青不負唐瑛的演技,憤憤道:“我們兄妹倆托庇於莫總鏢頭名下,是聽說總鏢頭仁義豪俠。可是姓耿的口口聲聲汙蔑我妹子的清白,讓她起了輕生的念頭,我做兄長的也不能不顧妹子的死活。總鏢頭大義,我們兄妹倆以後有機會一定回報,恕我們兄妹倆現在就告辭!”

  他執意要帶著妹妹離開,難得薑老板起了惻隱之心,連忙道:“營裏正鬧賊,也不安生,你帶著妹子大半夜能去哪?還是留下來吧。”又與莫總鏢頭商議:“既然營裏偷進了賊人,不如先捉賊人,再論別的?”

  張青氣不過:“恐怕是賊喊捉賊吧?”

  一句話讓半天搞不清楚狀況的薑老板豁然開朗,他們出外行商,最怕遇見山匪流民賊人之流,輕則損失財貨,重則丟了身家性命。大半夜被吵鬧起來,沒想到卻是這麽一樁破事兒,他既同情張姑娘的遭遇,也對姓耿的不齒,便說了句公道話:“莫總鏢頭,耿鏢頭若是對張姑娘有意,大可等到回去請了媒人上門提親,何必大半夜害人清白,攪鬧的大家都不安生。”

  莫總鏢頭在女*色上頭雖然無顧忌,可他押鏢還是很靠譜的。況且他也不是什麽人的主意都敢打的,今日張姑娘若是薑老板家中女眷,自然不敢這麽肆無忌憚,恐怕連肖想都不會。

  比起女色,他更為注重鏢局的口碑。

  但誰讓張家兄妹太過貧窮卑微呢?

  白城戰後,最不值錢的就是婦孺孩童,一個頗有些姿色的小娘子在人牙子手裏也就是兩鬥糧食的價格,換了家中嚼裹,可是被人牙子轉手賣去繁華些的城池,進了窯子可就是十好幾倍的賺頭。

  那迎來送往的營生可不好幹,若真是跟了他,那還是張姑娘的福氣呢。

  他心裏懷著拯救這貧家女的念頭,既美人在懷又能博得她的感激,待到她做了自己的女人,在閨房之內講起兩人相遇的這段往事,豈不更添情誼?故而這次莫總鏢頭做事情還算迂回委婉,還能在薑老板麵前維持體麵。

  他狠踹了耿明一腳:“混帳東西,大半夜亂跑什麽?睡懵頭了吧?不知道在那邊磕破了頭,摔成這副德性,還要混賴給張姑娘。你不要臉,難道不想讓張姑娘做人了?還不趕緊去向張姑娘賠罪?”

  耿明毫無防備之下被踹了個踉蹌,回身剛想說:不是總鏢頭你暗示我鑽張姑娘的帳篷嚇唬嚇唬她的嗎?但觸及莫總鏢頭陰鷙的眼神,嚇的一句話不敢說,連忙服了軟。

  “張姑娘對不住,我肯定是睡糊塗了,走錯了帳篷。方才也不知道闖進哪個兄弟的帳篷被打了,卻混賴成姑娘的帳篷。都是我豬油蒙了心,對姑娘起了不該起的心思,這才說了混帳話,姑娘千萬別輕生,都是耿某的錯!”

  唐瑛拽著張青的胳膊不撒手,語聲怯怯:“哥哥你別走,我害怕。”

  出了這等事情,她一個小姑娘單獨住一個帳篷自然是害怕的。

  薑老板瞧瞧膀大腰圓的耿明,再看看那單薄的幾乎要隱身在兄長身後的小姑娘,心道:出門在外,就當積德行善了。

  他說:“姑娘若是不嫌棄,我那裏能騰出一個大些的帳篷,倒是容得下你們兄妹倆過夜。”

  “多謝薑老爺,我這就帶著妹子過去。”他將唐瑛護在身邊,徑自跟著薑老板去了,路過莫總鏢頭的時候還意有所指:“莫總鏢頭還是管管姓耿的吧!”

  莫總鏢頭氣的鼻子都差點歪了。

  耿明冤啊!

  他不過是總鏢頭派去打個前哨充一回惡人的,說不得事成之後還能得總鏢頭以媒人相待,沒想到不但被揍成個豬頭三,還在人前大大的沒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繼續回帳篷睡覺,他跟著莫總鏢頭回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總鏢頭,張姑娘那帳篷裏藏著的到底是誰?”

  這也是莫總鏢頭關心的問題,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一邊慈善的麵孔,另外一邊臉頰卻是深濃的一片陰影,他沉沉道:“給我盯緊了那丫頭,看看她跟哪個野男人鑽到一處去了。”忽又懊惱:“她如今跟兄長住在一個帳篷裏,那野男人怎會再去?竟是我小瞧了她,原來是個浪蹄子!”暗恨那張姑娘不長眼。

  “我一定替總鏢頭盯緊了那丫頭!”耿明小心賠笑,生怕總鏢頭找他麻煩。

  莫總鏢頭圖這丫頭姿色,卻也不是非要納她進門不可,既然她都有了野男人,進門之事便隻能作罷,他麵上浮起一絲笑意:“你盯緊了她,等我嚐過之後,也讓她侍候你一回,也不枉你為了她挨了一頓打。”

  “謝總鏢頭!”耿明腫如豬頭,卻喜不自禁,高興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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