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笑容比剛才的重錘更恐怖，像一把無上利刃狠狠劈入他的心中，他感覺心髒倏然間出現一道深深的裂縫，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的道歉脫口而出：“對不起！”

  “我很抱歉！真的，我不知道要怎麽樣你才肯原諒我……”周渠川想上前握住她的手，就像他們之前已經做過了很多次的那樣，但心中竟然畏懼不前，因為他害怕，害怕她的拒絕，更害怕自己會再次失去理智傷害她。

  趙瀲看著他臉上熟悉的神色，他一直以來就是用這樣的神情在騙她，騙得她以為他是一個純善溫良的人，騙得她以為他會是可以依靠一生的夥伴，騙得她以為……以為他們會永遠這樣幸福安樂的過下去……然而在她知道真相後，卻立刻暴露本來麵目，用那種極端的手段將她擄回來，完全沒有問過她的意願，完全沒有將她當成平等的人給予尊重！Q

  假如之前他發現她離開後，能追上來好好解釋，又或者給予理解，任她一個人遠行靜一靜心，那麽他們之間也許還有彌補的可能。

  畢竟他的身份確實很重要，而在他們相處的那麽長時間裏，他在生活和精神方麵都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幫助。

  如果他當時能軟和一些，溫柔一些，對她有更多的尊重，以她的性格，也許並不是不能原諒他的。

  但是現在，他親手把這種被原諒的可能掐死在搖籃中。

  在她看來，他的所做所為，在惡劣程度上並不比如今已經被關在牢裏的顧一鳴和尹淩菲差！

  曾經有多信任，現在就有多寒心。

  可他太強大了，強大到隻要想，自己就無法抵抗，甚至會像齏粉一樣一碾就碎。

  趙瀲從來就不是一個氣節崇高，什麽為了尊嚴可以不要性命的人，她隻是想要好好活下去，所以即使在遭受了這樣的欺騙羞辱後，她依舊可以為了活下去而繼續演戲。

  就像當初她從那兩個基地裏逃出來一樣，在遭遇危險時，她對於周遭人情緒的感應極為敏銳，會在一瞬間便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才能降低危險，從某種對她不利的環境中脫離出來。

  就像現在，她敏銳地察覺到，周渠川的道歉裏帶著一絲真心的悔意。

  然而也正像她之前想的那樣，這種悔意，太遲了！

  淚水再次從眼眶中落下。

  趙瀲有一種特別的哭技，那就是掉眼淚時情緒不會跟著激動，不會大喘氣，不會流鼻涕，有的僅是鼻尖微紅，眼眶也微紅。

  她哭得毫不狼狽，配合上嬌美的容貌時，卻更有一種讓人驚心動魄的美麗。

  梨花帶雨。

  這是跳入周渠川腦海中的第一個詞，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哭起來，居然能好看到這種程度！

  看著她哭泣的樣子，他後悔了，心軟了，心髒像是被不斷擊打碾揉的年糕，有一種極柔軟的，又鈍痛的感覺。

  “對不起！我剛才……隻是、隻是……對不起！”周渠川結結巴巴地說著，“趙瀲，我真的很抱歉，不管你想怎麽懲罰我都行，隻是……能不能，不要離開這裏？”

  趙瀲看了他一眼，“替我拿點紙巾！”哽咽的聲音中竟帶著一絲嗔意。

  周渠川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種樣子，不由得愣了一下，接著就感覺一陣狂喜湧上心頭。

  他用力點點頭，像隻無頭蒼蠅似的滿屋子找了找，終於在一個抽屜裏找到了一卷紙，然後整個拿給她。

  趙瀲扯下紙巾，掩住自己的臉開始擦眼淚，在周渠川看不到的角度，她的眼中盡是一片清明冰冷。

  將紙巾放下後，她臉上的神情又立刻轉變為那種略帶一絲傷心的柔弱。

  她帶著略重的鼻音說道：“你現在可以把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訴我了吧？”

  周渠川點點頭，立刻就將他們相遇時他為什麽會對她隱瞞真實身份，又為什麽一直沒有坦白的理由跟她說了。

  “一開始我是想著在那裏待上一陣子就走的，所以沒必要跟你說，但後來，後來我是不敢說……”

  趙瀲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道：“你的意思是，你在我身邊時，修煉速度會加快？”

  她思忖了一下，眼腫突然又升起了霧濛濛的水氣：“所以，你一直這樣耍我，是因為我對你來說，是一個有用的道具對嗎？你根本沒有把我當朋友……”她再次哽咽起來。

  “不是的……”周渠川心中一慌，急忙坐到床邊，“一開始也許是的，但後來就不是這樣了！我真的很抱歉，沒有及時跟你說清楚這些事情，趙瀲，你別哭了好嗎？你、你，難道我們相處了這麽外，你一點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最後一句話仿佛用盡了周渠川所有的力氣，他發現要把這種話說出口，似乎比跟十隻熔岩暴龍戰鬥還要困難。

  他感覺自己的臉上熱氣騰騰的，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肯定已經紅了。

  幸好這裏沒有其他人，他不由得這麽想到。

  趙瀲聽了他的“表白”，心中卻不為所動，冷冷想著，如果這樣的話他提前哪怕一天說，結局也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但她的表麵卻露出羞澀的神情，沉默了半晌後才繼續說道：“那，那你讓你表弟留下來，是不是也是因為我身上的特殊能力？”

  周渠川想到他答應季司遠的那件事情，表情就是一怔，接著便聽到她怒氣衝衝地說道：“你果然隻是把我當成物品！我在你眼中，連個人都算不上嗎！？”

  “不是的！”周渠川立刻否認，“趙瀲，你聽我說！我當時隻是，太過在乎你的感受了，我害怕你如果從其他人那裏發現真相，會生我的氣，所以聽說那小子有解決的方法，這才一時昏了頭答應了他……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物品的想法。”

  趙瀲淚眼汪汪地看著他，說道：“阿川，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也不會因為知道你的身份，就想從你身上得到些什麽。我隻希望，能得到一份尊重，不被強迫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你能做到麽？”

  周渠川點點頭，但立刻又小心翼翼地說道：“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但你留下來好嗎？不要離開這裏。”

  趙瀲臉色不變，心中卻是微微一冷。

  她點點頭，故意還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既然誤會都解開了，我當然不會離開了，不過你看看！”

  伸出雙手，隻見左手手腕上青紫一片，被其他部位潔白的肌膚襯得十分嚇人。

  周渠川立刻雙手捧住她的手腕，對於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懊惱無比，臉上更是直接露出了後悔的神色。

  他說道：“你等等！”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房間裏。

  趙瀲輕托著手腕，臉上的表情漸漸淡了下來，她隨即笑了一下，笑意並未達到眼底。

  周渠川閃身出房門後，就見季司遠和其他三個小隊長正等在院子外頭。

  季司遠一見他出來立刻上前問道：“表哥，你沒對她怎麽樣吧？”

  周渠川二話不說突然出手，將季司遠狠狠砸到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

  季司遠：“臥槽？？？”

  第38章

  周渠川這一下沒有留手，用上了十層力，要不是季司遠已經升入四階，實力大大提高，這一下怕是連肋骨都要被打斷。

  但饒是他全力抵擋，也還是被狠狠砸入地底，將地麵砸出了一個兩三米深的大坑。

  “咳咳！周渠川，你發什麽瘋！？”季司遠捂著胸口從坑底站起身，在塵煙繚繞中對周渠川怒目而視，大有他不解釋清楚為什麽動手就要跟他不死不休的模樣。

  “不好意思，剛才有點手癢。”周渠川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讓其他三個被嚇了一跳遠遠避開的小隊長感覺冷汗都下來了。

  雖然平時首領和季統領也經常會一言不合幹架，據說是首領為了訓練季統領的反應力和抗擊打能力，但這次也確實過於突然了些，而且下手極重。

  “媽的，不要每次在你女人那裏受氣，就來找我出氣！怎麽，她不肯原諒你？火氣這麽大？要不到城外打一架？”季司遠躍上來，扭了扭手腕，挑釁道。

  “你等著！”周渠川說完對二隊長齊正林道，“老齊，過來一下，幫忙做個治療。”

  二隊長齊正林的異能之一正是治療。

  季司遠臉上露出某種曖昧而了然的笑容，雙手交叉握住置於腦後，“表哥，你不會真對人家霸王硬上弓了吧？你也太心急了？不過這時間好像短了點？你不會是……”

  “閉嘴！”周渠川對著季司遠的方向就是一拳，雖然是打在空氣中，然而卻產生了恐怖的音爆，在季司遠所待在位置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還好季司遠躲得快，否則就算他是四階，怕也會受到不輕的傷害。

  季司遠還沒爆粗口，就聽到周渠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趙瀲不是物品，你搞清楚，以後對她尊重點！”

  見周渠川和齊正林正要進房，季司遠提高聲音問道：“那我以後該叫她什麽？”

  “嫂子！”

  丟下這句話，周渠川便帶著二隊長進屋去了。

  留下一臉呆滯的季司遠以及另外兩名小隊長。

  “嘖。”季司遠回過神來，低聲自語道，“那我的修煉怎麽辦？不知道去求求小姐姐，不，求求嫂子她會不會同意？”

  趙瀲坐在床邊，聽到動靜便朝門口看去，隻見周渠川帶了一個陌生人回來，經他介紹後她才知道這人原來就是新川城裏鼎鼎大名的二統領。

  結果這麽一位大人物，居然隻是為了來治療她的手腕淤青的。

  見手腕上的青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褪，趙瀲十分驚歎，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有人使用異能給人治療。

  齊正林將趙瀲手上的淤青治愈後，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便告辭離開了。

  房內重新剩下周渠川和趙瀲兩人。

  空氣似乎突然間就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尷尬。

  周渠川輕咳一聲，說道：“那個……我剛才已經出手把阿遠那小子教訓了一頓。”

  趙瀲有些奇怪：“你教訓他做什麽？”

  “他不尊重你！”周渠川說完，似乎突然間想到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有些訕訕的，停頓了一會才問道：“趙瀲，你真的不生我氣了嗎？”

  “生氣有用嗎？”趙瀲反問一句，接著笑道，“既然誤會都已經解開了，我還有什麽好生氣的？現在想想，之前也是我太衝動了一些，你雖然騙了我，但隻能算是善意的謊言嘛。”

  周渠川猛點頭，像小雞啄米似的。現在房裏隻有他們兩人，他也不怕被其他人看到他在趙瀲麵前撒嬌的一麵。

  小心坐到床邊，他輕聲說道：“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不管什麽，我都找給你。”

  趙瀲心道：“我想離開。”嘴裏卻說：“沒什麽想要的，阿川，雖然你的身份很特殊，但我們就像以前那樣相處可以嗎？我還是想住在這裏。”

  “當然沒問題！”周渠川不由得笑開來，笑容十分陽光燦爛，跟他之前那種暴怒時惡魔般的形象就好像兩個人。

  趙瀲也笑了，在心中告訴自己要耐心等待。

  然而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當天晚上，她突然發起了高燒並且陷入昏迷中。

  ……

  黑暗中，趙瀲感覺自己像是在虛空中沉浮，她時而會看到小時候的世界從旁邊一閃而過，有時畫麵延續的時間較長，她看到她熟悉的環境，看到她的爸爸媽媽，看到親人朋友，還有印象中早已經模糊各種人影。

  她想向那些畫麵靠近，在模模糊糊間，她仿佛感覺那些畫麵都是一個個不同的時空，如果能進去，她就能回到以前那種平凡安寧的日子。

  然而不管她怎麽努力，都沒辦法進入畫麵中，而畫麵很快就從她身邊溜走了。

  她不停的追趕，卻離那些畫麵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她停下腳步，茫然四顧，又繼續模模糊糊地朝某個方向飛去。

  然後她突然闖入了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中，這個世界裏有無數彩色的光點，它們就像調皮的精靈，追逐著她，環繞著她，但當她想伸手去碰觸時，它們又紛紛逃開，不讓她碰到。

  和光點追逐一陣後，趙瀲感覺自己有些累了，便停了下來，任由自己在虛空中飄蕩。

  就在這時，一些光點漸漸靠了過來，在她好奇的注目下一個接一個沒入她的額頭中。

  這一下至少湧入了十幾二十顆光點。

  如果是在現實清醒的時候，趙瀲少不得得擔心這些是什麽東西，會不會對她的身體有害，但在這片空間裏，她隻覺得思緒都渾渾噩噩的，沒有精力去想更多的事情，整個人就像是回到了純真的幼兒時期，隻有對這些光點純粹的好奇與新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彩色的世界消褪，她再次回到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