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5      字數:4178
  焦進朝和劉保卿也都著急,卻也很奇怪禦前這些太監,一副天塌了的態度。

  好不容易盼來了庫魁,張保是什麽也顧不得了,抓著他連連問道,“怎麽樣了?趕上了嗎?蘇公公沒事吧?”

  庫魁抿著嘴唇,白著臉,衝張保搖了搖頭。

  “怎麽會呢?慎刑司什麽時候辦事這麽利落了?!蘇公公就那麽老實聽話地挨打了?”

  “唉,別問了,”庫魁也有些急躁,“我們把人送回慈寧宮後麵的院子了,挨了二十多下,都出血道子了。張起麟公公讓我來問,是先告訴萬歲爺,還是先請太醫。這要請太醫,還不能明著請,得暗地裏來才行。”

  焦進朝和劉保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是知道蘇培盛最得皇上看重的,之前被調來養心殿後,二張公公也告訴過他們,關於蘇公公的事,看見什麽都當沒看到。

  可如今這樣,是不是也太奇怪了?皇上當著人下的旨,五十板都沒打完,這幫人就敢把人搶下來,還準備請太醫?

  “先叫太醫吧,”張保把手裏的拂塵往腰上一插,“我去叫,你在這兒伺候著。”

  “別啊!”

  庫魁一驚,連忙堵住張保的去路,“要叫也我去叫,萬歲爺那邊,隨時要問的!”

  “要問也去問張起麟!人又不是我去救的!”

  關鍵時候,張保公公也不管義氣不義氣了,“反正,這事兒我和張起麟誰都逃不了!正好敬事房放賬出了錯,我自己去認罰。萬歲爺這邊,讓張起麟擔著吧。”

  “誒!你這人!”

  庫魁氣得直跳腳,焦進朝和劉保卿在一旁,瞠目結舌地看著,堂堂敬事房大總管就那麽一溜煙地跑路了。

  傍晚

  被迫回到養心殿,承受萬歲爺怒氣的張起麟,被拖去了慎刑司。自己跑去服役的張保總管,也沒能逃脫掉,又結結實實挨了二十大板。

  好在,張起麟很有先見之明,被拖走前,特地讓人去請了怡親王。

  怡親王在關鍵時刻,攔住了不顧勸阻,非要去看望蘇公公的萬歲爺。

  東暖閣裏,雍正爺坐在軟榻邊上,雙頭抱著頭,脖頸上的青筋一陣陣暴起,又一陣陣落下。

  “皇兄,你也要當心自己的身體啊。”

  允祥心下也異常不安,他這位四哥從來冷靜沉著、謹慎從容,如此狼狽不堪、驚慌失措的模樣,隻有上次在通州遇刺時,他曾見過一次。

  “蘇公公那邊,臣弟讓人去問了好幾次了,蘇公公的傷並不重,隻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太醫已經給上了藥,又開了方子,好生調養,幾日就好了。”

  “嗬,嗬嗬……”

  一直垂著頭的雍正爺突然笑了起來,可笑聲裏卻滿是悲泣。

  “胤祥,”雍正爺好像忘了要避諱的事,他抬起頭,直直地盯著怡親王的眼睛,“我把這皇位讓給你,好不好?”

  “皇兄!”

  怡親王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渾身的汗毛好像都豎了起來。

  “我不當皇上了,不當了……”

  “皇兄!”

  允祥起身,跪到雍正爺跟前,“您怎麽能說這種話?您是九五之尊啊。”

  “什麽九五之尊?!!”

  雍正爺霍地站起,直指窗外乾清宮的方向。

  “我鬥了半輩子,爬了半輩子,就為了那麽一張空蕩蕩的椅子!”

  “我坐上去了,可我還是什麽都做不了……我給不了他承諾,我連他的命都沒法握在手裏!”

  “皇阿瑪的遺詔,就像一把懸在我脖子上的刀!我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可是,它就懸在那裏!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戰戰兢兢地等著。等著它哪一天,玩夠了,落下來,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皇兄!我明白,我懂得的!”

  允祥拉住胤禛的手,“您找不到那封遺詔,終究無法放心。西南邊關一直不太平,您因為遺詔忌憚允禵,就隻能倚重年羹堯。可蘇公公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遺詔的事,才會鬧出今天這樣的誤會。他要是知道了,他會是最支持您的那個人!”

  “我怎麽能讓他知道?”

  胤禛低頭看著允祥,眼淚順著眼角滑下,聲音是那麽的無力,“讓他知道了,他會認為自己是我的拖累,是他耽誤了我。他本來就不信我有多愛他,他本來就把自己處處放到最後,處處遷就!我怎麽敢告訴他?我怎麽還能告訴他?”

  “皇兄……”允祥還想勸什麽,一時卻不知該怎麽說。

  “朕這個皇帝,”胤禛轉頭看向窗外,嘴角諷刺地翹起,“就是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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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爺沒有變,小蘇子也沒有變,兩人都是事趕事的,把自己堵到死胡同裏了。等話都說開了,就萬事大吉了。

  第517章 動靜

  雍正元年

  五月初二, 延禧宮

  絮兒一路小跑進了寧嬪的寢殿。

  詩玥正六神無主地等著, 見人進來了, 忙迎上前去,“怎麽樣了?打聽到了嗎?”

  “娘娘放心吧,奴婢問到了, ”絮兒扶著詩玥的手臂,讓她坐到軟榻上。

  “蘇公公的傷並不礙事, 太醫也去看了, 上了藥,現在就養著了。”

  “太醫去看了?”

  詩玥眉心微蹙, “你不要騙我啊。外間都傳, 是皇上下旨打的, 人都血葫蘆似的了, 現下就在那空院子裏等死呢。”

  “哪有那麽嚇人,”絮兒都笑了, “奴婢過去時, 蘇公公的院子前後都關的死死的, 進出的人一點口風都不露。本來, 奴婢也什麽都打聽不到的, 可恰巧, 讓奴婢碰上了李英公公。”

  “是小英子跟你說的?”詩玥這下眼中終於有了點兒神采。

  “是, 李英公公把奴婢拉到一邊, 讓奴婢跟娘娘說盡管放心。蘇公公傷的不重, 也沒實打實的挨上五十板子, 隻打了一半就抬回來了。太醫是偷著去看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藥。雖說慎刑司管事的是個糊塗蛋,但行刑的小太監沒下狠手,都是皮肉傷,不消十天半月的就全好了。”

  “那還好,那還好……”

  詩玥揉搓著手上的帕子,一顆心仍然懸在半空,“現下,還得看養心殿那邊有什麽動靜了。”

  “皇上剛下旨責罰了,蘇公公畢竟是衝撞了貴妃娘娘。”

  絮兒給詩玥倒了碗茶,輕放到她手邊,“如今這樣也好,任誰也挑不出理來。否則,真要鬧到朝廷上,年貴妃的哥哥可是剛剛立了功的大功臣呢。”

  “是啊,我明白,麵子上的功夫總要做足了。”詩玥垂下頭,把茶碗捧在手裏,“可到底挨了打啊,二十幾板,該有多疼?他怎麽能忍得下心……”

  絮兒抿著嘴,聰明地沒有去接自家主子的話,轉而道,“蘇公公這次也是怪了。從前咱們在潛邸時,蘇公公也跟後院的有過矛盾,但從來都是周全有禮的,有錯別人也挑不出來。哪次也沒像這次,在禦花園呢,當著那麽多人,愣是不給台階下。聽說,就是在翊坤宮,麵對萬歲爺時,蘇公公都沒說上一句軟和話。”

  “他這怕是傷心了……”詩玥眉目蹙得更深,手在碗沿兒上轉了一圈,深深地歎了口氣。

  景仁宮

  外邊已經掌燈了,熹妃娘娘這兒卻迎來了客人。

  “齊妃姐姐可是很少到我這兒來啊,”侍女們給殿裏上了茶果,又都挨個退下。

  “今兒可是太熱鬧了,本宮想找人說說話,這走著走著就到妹妹的宮裏來了。”

  齊妃也不客氣,與熹妃對個兒坐下,兀自撿起了梅子吃。

  “本來還想去翊坤宮看看貴妃娘娘,結果到了門口,被人擋回來了。”

  “想也是的,”熹妃笑笑,“妹妹也就派個人去問了問,說是貴妃娘娘需要靜養,不見人。”

  齊妃嗤笑一聲,端起茶碗輕輕吹了吹,“裝的倒是像,現下心裏不一定多舒坦呢。皇上為了她,連蘇公公都給罰了,足足五十個板子啊。”

  熹妃眸光微閃,不動聲色地道,“到底是蘇公公衝撞了貴妃,也是該罰的。被人當場下了麵子,哪裏還能舒坦啊?”

  “妹妹何必這樣遮掩?”齊妃抬起頭,“她年氏仗著自己家勢,無兒無女就封了貴妃,滿宮裏人都巴結著她。眼見著,連禦前的人也容不下了,且不知她那個哥哥再立什麽大功回來,後宮哪還有咱們姐妹立足的地方啊。”

  “姐姐這就多慮了,”熹妃微微垂眸,聲音放輕了不少,“姐姐不是也說了,她無兒無女啊……”

  從翊坤宮出來,喜兒扶著齊妃,心下也有些不解,“娘娘何必與熹妃說那麽多?奴婢見著,熹妃是全不當回事的。”

  齊妃冷哼了一聲,眉角上翹,“看著是不當回事,心裏都計較著呢。年氏如今是無兒無女,可蘇培盛那兒,若真的要……哼,日後可就說不準了。”

  喜兒不太明白,齊妃瞥了她一眼,又笑了一聲,“反正誰有兒子誰著急。甭管前頭怎樣,本宮都能看場笑話。”

  景仁宮內

  慕蘭來伺候熹妃洗漱,一邊為熹妃卸去妝環,一邊問道,“齊妃娘娘來這一趟,到底是為了什麽?竟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熹妃翹了翹嘴角,“還能為了什麽,轉著彎地告訴本宮,要防著貴妃受寵得子唄。”

  “齊妃娘娘這心也操的太寬了吧,”慕蘭皺了皺眉,“咱們阿哥都才多大啊。”

  熹妃笑了一聲,“後宮怕是真有要擔心的了,不過不是本宮。”

  慕蘭轉了轉眼珠,沒做聲。

  “說起來,在潛邸時,她們兩個都是側福晉,”熹妃摘下耳環,端詳鏡中的自己,“齊妃入府早,又給皇上生了女兒,貴妃入府晚不說,至今無有所出。可偏偏,人家有個能立戰功的哥哥。皇上百般倚重,直接就封了貴妃。要本宮是齊妃,怕也咽不下這口氣。”

  “怪不得齊妃娘娘這般上躥下跳的呢,”慕蘭笑了一聲,熹妃也跟著笑了起來。

  承乾宮

  謝嬤嬤是皇後娘家送進宮的,先帝時就在宮裏服侍過,進宮不久,就接了詩瓏的差事,把承乾宮料理的井井有條。

  外間夜深了,皇後梳洗後坐到床上,謝嬤嬤卻走進來,換了值夜的侍女。

  “可是前麵有動靜了?”皇後問道。

  “還沒有,”謝嬤嬤幫皇後鋪開被子,“皇上下旨賞的板子,誰還敢請太醫不成?能偷著上些藥,已是不錯啦。”

  皇後眸光微動,上床靠在枕上,“還是讓人仔細打聽著,蘇培盛身邊的人。嘴一向嚴實的緊。”

  “娘娘不必擔心這些,”謝嬤嬤束手站在床邊,微微弓著身子,“娘娘該擔心的,是翊坤宮那位。”

  皇後凝眉,謝嬤嬤又道,“如今,眼見著年貴妃得寵,年貴妃的娘家在前朝也是如日中天。若是哪天,真讓年貴妃得了皇子,那年氏一族,勢必全力扶持。到時,即便咱們阿哥年長,日後也難免戰戰兢兢啊。”

  “可是,年氏如今還未有動靜啊。”皇後遲疑地道,“你不了解皇上,他一向,一向不大愛來後宮的……眼下先帝大喪未過,敬事房的記檔都未開封。考慮這些,未免太早了。”

  “娘娘,亡羊補牢可不如先發製人啊,”謝嬤嬤把嗓音壓到了最低,“若真有了,那要動手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皇後一驚,抬頭看向謝嬤嬤。

  謝嬤嬤蹙著眉,又彎了彎腰,“奴才可自小就在宮裏伺候了,先帝早年時,孩子一個個都留不住,您當是為了什麽?”

  皇後掐住自己的手心,胸口微微起伏著,“再等等,再等等。也許,用不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