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731
  “蘇公公,前院已經檢查過了,福晉那兒要不要驚動?”

  一連串地回報,偏偏一個好消息都沒有,蘇偉急得滿院子亂轉,辮子都豎起了半根,“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別管是誰,挨個屋子搜!”

  “是,”傅鼐匆匆而去。

  恩綽邁進小院,避開旁人湊到蘇偉耳邊。

  “香料?”蘇偉聽了恩綽的話,立時瞪圓了眼睛。

  “是,”恩綽點了點頭,“這種香料隻對飲酒的人起效,喝的酒越多,作用越大。今晚,王妃和小主們都隻薄飲了幾杯果酒,隻有王爺用的是陳釀。沈佳氏將香料灑在了扇子裏,引得王爺一時情動。隻不過,這種香料效用並不穩定,人聞的久了,會產生致幻的效果。”

  “混賬!誰給她們的膽子?”蘇偉一腳踢倒了台階上的花盆,“那王爺失蹤又是怎麽回事?那麽多人難不成都瞎了嗎?”

  “這事兒確也奇怪,”恩綽也是滿麵愁容,“沈佳氏到屏風後頭換個衣裳的工夫,躺在床上的王爺就不見了。庫魁幾個還在外頭守著,根本沒看到王爺出來。沈佳氏帶著兩個丫頭把屋子裏各個角落都翻遍了,就是找不見人。這時候,年側福晉也被驚動了,整個西配院都開始翻天覆地的找,可是——”

  恩綽低下頭,蘇偉死死咬住嘴唇,這種時候他不能不往壞處想了。四阿哥神誌不清,卻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除非,真的有人潛了進來,避開眾人耳目,帶走了四阿哥。

  “不成,”蘇偉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傅鼐,帶一隊人到府外去找!再急召納穆圖,讓他帶著王爺令牌——”

  蘇偉邊說邊往外走,一腳踏出院門時,卻猛地停了下來。

  “怎麽了,蘇公公?”跟在後頭的恩綽有些奇怪地看向蘇偉。

  蘇偉仰著頭,直直地望向天空,一輪圓碩的明月掛在夜幕之中,四周群星擁簇。

  “今天是中秋啊,”蘇偉莫名地念叨了一句。

  恩綽愈加奇怪地皺了皺眉,“是啊。”

  蘇偉雙眸一亮,猛地轉身衝進了沈佳氏的臥房。房間裏亂成一團,櫃子箱子都被翻開,衣裳被子扔的滿地都是。蘇偉繞開一地的狼藉,直接撲到窗口,輕輕一推,果然沒拴!

  沈佳氏住的是廂房,後窗外不遠就是隔院的院牆,蘇偉探頭往外一看,角落正立著一隻木梯。

  “蘇公公——”恩綽也跟進了房間,話未說完,就見蘇偉順著窗戶爬了出去。

  “蘇公公,”恩綽把腦袋探出窗外,“侍衛把西配院都找遍了,王爺就算翻窗爬牆也藏不到哪兒去!”

  “有個地方你們肯定沒找!”蘇偉吭哧吭哧地爬上牆頭,順著牆簷挪到拐角處,翻身上了屋頂。

  一片銀色的月光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就那麽大喇喇地躺在一堆瓦片中間,看胸口的起伏,睡得還挺香。

  不怪乎這麽多人徒勞無功地找了幾個時辰,人家這位爺從窗戶翻到外頭,就直接上了屋頂,任憑下麵吵得翻天地覆,愣是睡得人事不知。

  蘇偉爬上屋頂,顫顫巍巍地挪到四阿哥身邊,一口白牙咬得吱吱作響。

  許是蘇公公咬牙的聲音太大了,四阿哥竟半睜了眼睛,手指著夜空衝蘇偉微微一笑,“你怎麽才來啊。看,今晚的月色多好……”

  第331章 心計

  康熙四十七年

  八月十六,雍親王府

  蘇偉坐在暗房外的台階上喝茶,看著一幫小太監在不遠處跟著自己師父賈進祿學規矩,圓頭圓腦的小書子在其中尤為顯眼。

  “蘇公公,”恩綽從暗房中走出,半蹲到蘇偉身旁,“都問得差不多了,沈氏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子,她的丫頭都不肯為她隱瞞,如今該吐的都吐了,確實沒有人背後指使。”

  “那,宮裏麵……”蘇偉把茶碗放到一旁,兩手圈著膝蓋交握在一起。

  “蘇公公放心,”恩綽壓低了嗓音,“永和宮的人隻是教導她們如何伺候王爺,誕育子嗣,從來沒有其他的指示。沈氏又是個膽小怕死的,在暗房裏絕對不敢撒謊。”

  蘇偉聞言,緩緩地舒出口氣,“那便好,人你好好看著,等候王爺發落。”

  “屬下明白,”恩綽低頭領命。

  “師父!”小英子一路小跑過來,到蘇偉跟前拄著膝蓋直喘粗氣,“王爺醒了,正找你回去呢。”

  “知道了,”蘇偉懶洋洋地站了起來,抻著懶腰走下台階,路過學規矩的小太監中間,伸手拍了拍小書子的肚子,“明天少吃點兒吧。”

  小書子鼓起腮幫子,在一眾豔羨的視線中,目送著蘇偉離去。

  東小院

  四阿哥靠坐在床頭,丁芪細細地把過脈後低下頭道,“王爺身體中的藥物應當已經排清了,現下頭痛是正常現象,待微臣開一副清腦安神的藥,王爺用了再好好睡上一覺就沒大礙了。”

  四阿哥點了點頭,眉間微微皺起。蘇偉邁進屋門,張保見了,與丁芪一起退了出去。

  “感覺怎麽樣了?”蘇偉倒了杯溫水遞給四阿哥,“頭還昏不昏,認識我是誰不?”

  四阿哥睨了蘇偉一眼,將水一飲而盡,“沈氏怎麽處置了?還有那個郭氏呢?”

  “沈氏在暗房,郭氏還在自己屋裏呢,”蘇偉抿了抿唇角,“恩綽都拷問過了,跟宮裏沒有關係,德妃娘娘也沒有讓人監視你。既是沈氏犯的錯,就隻罰她一個吧,別帶累他人了。”

  四阿哥緩緩地歎了口氣,向後靠到軟枕上,神情沒有放鬆半分。

  蘇偉看了看他,低頭尋思了片刻,再次開口勸道,“我知道你怎麽想的,可德妃娘娘畢竟是你的生母,就是有時候一碗水端不平,但總不會起什麽害你的心思。若是把兩個人都處置了,你和福晉都不好交代。也就多了一雙筷子的事兒,又何必把關係弄得那麽僵呢?”

  四阿哥抬手捏了捏眉心,半睜著眼睛瞄了蘇偉一眼,緩緩開口道,“罷了,就按你的意思辦吧,給沈氏一口薄棺,郭氏暫且留下……”

  蘇偉點了點頭,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就彎腰脫掉靴子,爬到床裏跟四阿哥搶一個枕頭。

  四阿哥就勢躺下,伸手捏了捏蘇偉的下巴,“昨晚是你把爺找到的?”

  “可不是,”蘇偉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早知道,當初就不帶你爬屋頂看星星了,養成這麽個臭毛病,下回要是摔下來可怎麽好啊。”

  四阿哥嘴角一彎,長臂一攬把杞人憂天的蘇大公公摟進懷裏,慢慢閉上了眼睛。

  福晉院裏

  年氏與李氏坐在繡墩上,郭氏站在屋子中央,福晉麵色深沉地靠在軟榻上。

  詩瑤輕手輕腳地走進屋門,衝福晉福了福身道,“主子,暗房來人通報,沈氏去了……”

  郭氏身上一抖,頭垂得更低了。

  福晉掃了她一眼,冷冷地歎了口氣,“好好一個中秋,怎麽鬧出這樣醃臢的事兒來?”

  “是妾身的疏失,”年氏站起身,深深一福,“妾身辜負了王爺和福晉的信任,還請福晉責罰。”

  “罷了,罷了,”福晉隨意地擺了擺手,“這都鬧騰一晚上了,你那院子也被折騰的不成樣子。宮裏還不知是個什麽說法,罰你又有什麽用?”

  年氏抿了抿唇,低下頭道,“也是妾身年輕識淺,王爺壓根沒出妾身的院子,若是一早就稟報了福晉,也不用驚動整府的人。現下瞞也瞞不住了,還累得福晉為難,妾身真是愧疚極了。”

  李氏端著茶碗,聽了年氏的話,微微掀了掀眉,嘴角輕輕一撇。

  郭氏左右看了看,見福晉臉色越發暗沉,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求福晉開恩,妾身雖與沈氏一同入宮,但向來性格不合,她做的事兒,我是一點都不知情啊,求福晉開恩……”

  李氏抿了口茶,放下茶碗,臉色清淡地對福晉道,“郭氏倒是個老實的,連貼身侍女都甚少出門。她與沈氏分居兩院,除了到福晉這兒請安,連個麵都沒照過。這次的事兒,她確實是不知情的。”

  福晉看了瑟瑟發抖的郭氏一眼,詩瑤見狀,到福晉耳邊低語了幾句,福晉點了點頭,長舒口氣道,“你起來吧,既與你無關,王爺也不會遷怒於你。日後務必小心謹慎,切勿重蹈沈氏的覆轍。”

  “妾身明白,妾身不敢,”郭氏連連磕頭,臉色白如宣紙,倒似真嚇得夠嗆。

  福晉又說了幾句話便倦了,年氏、李氏一起告退。

  眼見著年氏獨自走遠,李氏冷哼一聲,滿眼不屑。

  郭氏低著頭,遠遠走在後麵。喜兒扶著李氏的手臂,放輕嗓音道,“小主怎麽了,是不是年小主又針對您了?”

  “針對我?”李氏嘴角一彎,語氣輕揚,“她可沒那個工夫,人家眼裏啊,是昨晚真正做主的那位。”

  喜兒身上一緊,連忙回頭看了看郭氏,郭氏依然低垂著頭,臉色煞白,顯然並未聽到,“小主……”

  喜兒提醒了一聲,李氏壓低了嗓音,“昨晚她的院裏被那麽多的侍衛翻了個底兒朝天,一點麵子沒給她這個主子,事後更是連個請罪都沒有,估計是實在氣不過了。不過,她也算聰明,拿捏著福晉的心思說話,是打算借刀殺人啊。”

  喜兒眨了眨眼睛,替李氏輕輕打著團扇,“王爺失蹤了,誰還有那麽多工夫麵麵俱到。再說,王爺藏到了那麽高的地方,就算福晉去了也未必能想到吧。”

  “想到想不到,誰能說準?”李氏摘下一枝桂花別在頭上,“如今,大權旁落,府中又多了一眾屬官,福晉的權利被一再架空。昨晚的事兒,估計也是福晉心中的一根刺吧。”

  “那倒也是,”喜兒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估計,昨晚也都是太急躁了,一時沒想周全也是有的。”

  “可惜啊,”李氏頗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她是要撞到鐵板上咯。”

  福晉院裏

  年氏、李氏走後,福晉便獨自坐在梳妝台前,連弘昀阿哥送來的小字也懶得看上一眼。

  “主子,”詩瑤抿著嘴唇,走到福晉身後,“您別多想了,我看年側福晉,就是故意說給您聽的。昨晚王爺失蹤,多嚴重的事兒啊。這是王爺沒事兒,要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第一個吃桂落的就是她!”

  福晉輕歎了口氣,低下頭擺弄著手上的護甲,“年氏是別有用心,卻也看得清楚。其實,這闔府裏誰不知道?王爺出了事兒,找個太監要比找福晉有用。”

  “主子……”詩瑤繞到福晉眼前,“一個太監再怎麽受重視也不能跟您比啊,您是主子,是這王府裏除了王爺最大的人。現在,您又有了弘昀阿哥,日後就是世子的額娘,誰敢擋在您前頭啊。”

  “你也說了,除了王爺……”福晉摘掉頭上的步搖,“王爺不把我這個福晉看在眼裏,任誰都能踩到我頭上來。”

  詩瑤低下頭,略一思索後,轉身把弘昀阿哥練的小楷遞到福晉眼前,“您還有咱們未來的小世子呢,等弘昀阿哥長大了,這整座王府不都是您的?”

  福晉接過那疊宣紙,手指在墨痕上輕輕撫過……

  翌日,永和宮

  德妃歪在榻子上看書,清菊端著茶碗走了進來,揮手讓其他侍女都退了出去,“娘娘,沈氏被送回家了……”

  德妃微微掀眉,清菊抿了抿薄唇,繼續道,“隻給了一口薄棺,說是衝撞了主子。”

  德妃目色一沉,嗓音微冷,“他還真沒把這永和宮放在眼裏。”

  “到底沒入宗籍,這麽說,也是為了顧全娘娘的臉麵,”清菊蹲下身,給德妃輕敲著小腿,“沈氏那個脾性,肯定鬧不出什麽好事兒來。如今,也是輕拿輕放了。”

  德妃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口氣,“那郭氏留下了?”

  “是,”清菊低下頭,麵色平靜,手上片刻未停,隻有微微顫抖的睫毛,稍稍露出了一絲不安的情緒。

  四阿哥在家歇了幾天,朝上又出了件不大不小,卻少人聽聞的事兒。

  毓慶宮前侍衛統領得麟,因私自潛逃,被康熙爺勒令其父抓回。而後,康熙爺法外開恩,並未懲處得麟,而是另其父阿哈占將得麟帶回盛京教養。

  不想,這位深得前太子重用的侍衛統領不感念皇恩浩蕩,反而在盛京大肆散播皇帝昏庸,前太子賢德等大逆不道之言論。最後,被其叔叔佛保舉報,康熙爺一怒之下,下旨令阿哈占親手處死自己的兒子。

  令其父殺其子,即便是聖旨,也未免太過冷酷,朝野民間一時議論紛紛。

  其實,得麟未必有佛保舉報的那般膽大妄為,但私下裏結交權勢,企圖為前太子翻案的行為應當是有的。這般行事,無論有何理由,都是實實在在地觸了康熙爺的逆鱗。

  聖旨絕塵而去,再有人唏噓,卻也是望洋興歎了。

  轉眼入秋

  雍親王府裏倒是一片寧靜,朝上的風波也少了些許,四阿哥難得閑了下來,可蘇大財東這兒,卻突然忙得腳不沾地。

  夜色漸深,東小院裏還是一陣撥弄算盤珠子的響聲。

  四阿哥側躺在床上,看蘇偉披著衣服,坐在燭台下算賬,一對兒好看的臥蠶眉緊緊地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