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5156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道,“安郡王府是八福晉的外祖家,爺跟他們也沒什麽交情,尋常的喪禮就是。”

  “我知道了,”蘇偉咬著筆杆子,琢磨了半天,寫下白綢布十匹。

  四阿哥又抬了一下眼眉,輕描淡寫地道,“但也別太小氣了,咱們好歹是親王府邸,讓人看了笑話。”

  蘇偉瞪了四阿哥一眼,把剛寫下的禮單團成一團,扔到身後的炭盆裏。

  十二月中旬,安郡王薨後,京中照例服喪二十一天。

  雖然嶽樂一脈曾遭貶斥,也不得康熙爺寵愛,但到底是太祖皇帝努爾哈赤之孫,朝中大臣未敢有絲毫輕視,往安郡王府吊唁的宗親貴戚自是絡繹不絕。

  毓慶宮

  太子從安郡王府歸來,臉色沉鬱。小初子端著熱茶邁進內廳時,侍衛統領衛敏正跪在屋子當中。

  “殿下,喝茶,”小初子將茶碗放到太子手邊,轉身走到太子身後站好。

  衛敏悄悄抬頭看了太子臉色,壯起膽子道,“請殿下恕罪,俱奴才所知,幾位大人近來行動都頗為低調,絕無私下交接之事。奴才猜測,可能是因著安郡王病逝,大人們來往吊唁,應酬多了些許,才會傳出閑話,讓殿下誤會。之前,殿下叮嚀幾位大人不可輕舉妄動,奴才都一一轉達。幾位大人對殿下忠心耿耿,絕不會違背殿下旨意的。”

  “最好不會,”太子端起茶碗,輕輕刮著茶末,嗓音異常清冷,“本殿入主東宮多年,對手下之人從來都是寬和以待,隻因你們都曾是索相親手提拔起來的。但是,本殿寬和,絕不代表本殿軟弱可欺。”

  太子抿了口茶,將茶碗放到桌上,微眯起雙眼盯著衛敏道,“你告訴托合齊他們幾個,再對本殿的命令陽奉陰違,別怪本殿心狠手辣,棄車保帥!”

  衛敏身子一僵,慌忙叩首道,“奴才遵命,求殿下息怒!”

  八爺府

  劉鶴弓著身子,端了一碗漆黑的湯藥進了八阿哥的書房。八阿哥看了一眼,揮手讓幾個門人退下。

  “這些日子的湯藥倒是有些效果,”八阿哥接過藥碗,“爺要喝多久才可康複?”

  “這個,”劉鶴低下頭,躊躇了半晌道,“具體療效還需觀察,這方子也是奴才托了幾位太醫和民間大夫才研究出來的。對恢複貝勒爺雄風倒是有幾分把握,隻是貝勒爺傷身日久,以後怕難有子嗣……”

  劉鶴說完便跪到了地上,八阿哥端著藥碗看了他一眼,卻並未發作,隻仰頭將湯藥一飲而盡。

  “貝勒爺,”看門的奴才匆匆而入,跪在門檻外道,“十四阿哥到了。”

  八阿哥眼色一轉,示意劉鶴先退下,舉步走出門外。

  十四阿哥迎麵而來,看了劉鶴一眼,笑著衝八阿哥一拱手道,“弟弟攪擾了,不知八哥可方便收留弟弟一晚?”

  “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八阿哥彎起唇角,摟著十四阿哥往屋裏走,“八哥正愁沒人喝酒呢,你來得恰是時候。”

  胤禵笑了笑,跟著八阿哥進了堂屋,突然皺了皺鼻子道,“怎麽一股子藥味?八哥近來身體不適?”

  “沒有,”八阿哥擺手讓十四阿哥坐下,“隻不過近來事情繁雜,身體有些吃不消。福晉不放心,讓人燉了些補品而已。”

  “原來如此,”胤禵彎了彎唇角,“這次安郡王病逝,都是八哥在一手操辦,朝中內外無不讚八哥賢良。要我說,八哥還是得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別因著這些事把自己鬧病了才好。”

  “胤禵說的是,八哥就是個愛操心的命,”八阿哥微笑著道。

  奴才們送來熱茶,胤禵端起茶碗,看了看並未有動作的八阿哥道,“對了,我這次來還帶了些好茶葉來。是門人們進上的頂級君山銀針,八哥一向喜好飲茶,不如今日咱們一起嚐一嚐?”

  說完也不等八阿哥反應,便示意身邊的小瑞子道,“去,跟著小廝們把爺帶來的茶葉泡上一壺來。”

  “是,”呂瑞利落地一打千兒,跟著奴才們往外而去。

  八阿哥臉色未變,隻抿了抿唇角道,“胤禵不是不愛飲茶嗎?怎麽今日這麽好的興致?”

  十四阿哥彎了彎唇角,神態輕鬆地靠向椅背道,“就是因為弟弟不愛喝,才都給八哥送來了,免得暴殄天物。八哥愛茶,這回也幫弟弟品一品,看那些趨炎附勢的有沒有騙我不懂行當?”

  “哪個敢騙你啊,若真有,八哥也幫你教訓他,”八阿哥也笑著應道,隻是那笑意未再深達眼底。

  另一頭,小瑞子端了泡好的君山銀針上來,給八阿哥、十四阿哥各斟上了一碗。

  十四阿哥慢慢刮著茶末,見八阿哥端起茶碗,看了看茶色,又輕嗅了嗅,才微微抿了一口道,“恩,好茶。”

  十四阿哥笑了笑,也跟著低頭輕抿了一口。

  都統鄂善府邸

  齊世武揮手掃掉桌上的茶碗,麵目陰沉道,“我看太子是被屢次拘禁嚇破了膽子,竟用這般話語威脅起咱們來了,他還以為是索相在世的時候呢?”

  “請齊大人注意措辭,”耿額從旁道,“殿下是咱們的主子,就算偶有決策不清之時,也不該心有怨憎。”

  齊世武看了耿額一眼,冷哼一聲別過頭。

  上座的托合齊見狀開口道,“你們也別惱,殿下自有殿下的顧慮。不過,殿下畢竟久居毓慶宮,對外麵的形勢難免疏於了解。此次,八貝勒操辦安郡王喪儀一事,贏得滿朝讚譽,不少宗親有投靠八貝勒的趨勢。就算殿下多有訓斥,咱們也不能一味地作壁上觀,否則遲早會任人宰割。”

  “提督大人說的沒錯,”都統鄂善亦開口道,“不止八貝勒,就連雍親王也在積極培養勢力,連大理寺都有投靠之意。殿下若再一味推卻,當初索相留下的勢力就要被人吞噬殆盡了。”

  托合齊點了點頭,轉而對尚跪在地上等候的衛敏道,“你且回去安撫殿下,隻說我等誓死忠於殿下,絕不會違背殿下的旨意。其餘的,均不可向殿下提起。”

  “是,奴才遵命,”衛敏聞言,俯身離去。

  第280章 親王儀仗

  康熙四十五年

  十二月末,八爺府

  一場大雪過後,原本清冷的花園中更添了幾分蕭索。

  金環扶著八福晉在剛清掃的甬道上慢慢走著,言語間多帶了幾分擔心道,“主子才剛從郡王府回來,去看望毛氏也不急在這一時啊?您都沒有好好睡一覺……”

  “我不累,”八福晉輕歎了口氣,“總得看過才能放心,否則歇也歇不踏實。你要知道,現在咱們府上也不如從前安穩了——”

  “姐姐,你看,那兒的梅花都開了……”

  兩人正說著,一聲笑語打斷八福晉的話,金環皺了皺眉,上前幾步道,“誰在那兒?還不出來見過福晉!”

  不遠處的幾株花枝被撩開,露出嘉怡宛若桃李的笑臉和張氏溫和的麵容。

  “原是福晉在這兒,妾身們冒昧了,給福晉請安,”嘉怡與張氏一先一後地走到福晉跟前,緩緩一禮。

  八福晉麵色漸沉,目光陰冷地掃過兩人,最後落到張氏身上道,“你怎麽在這兒?誰準你出院子的?”

  張氏身子一顫,垂下頭,沒敢吭聲。

  嘉怡見狀上前一步,俯身道,“還請福晉恕罪,是妾身惦記張姐姐肚裏的孩子,想她日日悶在屋裏對胎兒不好,才求了貝勒爺,準許姐姐出來走走的。”

  八福晉冷哼一聲,瞥了一眼嘉怡道,“我平日倒小看你了。怎麽?以為耍了些陰謀詭計,奪得了貝勒爺的幾分看重,本福晉就奈何不了你了?”

  嘉怡莞爾一笑,略略低頭道,“妾身惶恐,福晉是這貝勒府的女主子,妾身哪敢跟您耍什麽陰謀詭計啊?福晉若是見不得張姐姐在外走動,妾身陪著姐姐回去就是了。”

  “站住!”八福晉鳳眼一眯,微揚起頭道,“烏拉那拉氏,你以後隻管好自己的事就夠了。不準再接近張氏,張氏的胎兒也不用你操心,否則別怪本福晉治你謀害貝勒爺子嗣之罪。”

  嘉儀聞言,輕轉回頭道,“福晉何出此言?妾身看顧張姐姐的胎兒,是得了貝勒爺允準的。若妾身有謀害貝勒爺子嗣的心思,貝勒爺又怎麽會把如此重任托付於我?”

  “貝勒爺讓格格照顧張小主是因為我們福晉不在,”金環見狀從旁插嘴道,“如今,我們福晉回來了,自是用不著格格再辛苦了。更何況,格格年輕識淺,本也不適合照顧有孕之人。”

  “我不適合?”嘉儀斜睨了金環一眼,勾起唇角看向八福晉道,“若說不適合,福晉才是最不適合的那個吧?”

  八福晉麵目一寒,金環上前一步道,“小主這話,膽子也太大了吧——”

  “我不過就事論事而已,”嘉儀打斷金環的嗬斥,麵向八福晉道,“福晉新喪在身,對胎兒難免有所衝撞。莫說剛懷了孩子的張姐姐,就是毛氏那兒,福晉都不宜常去。否則,真有個好歹,怕是福晉也不好對貝勒爺交代吧。”

  “你——”金環又想上前,被八福晉揚手製止。

  “真是一幅伶牙俐齒的嘴啊,”八福晉淺笑著,走到嘉儀身旁,“本福晉在這貝勒府裏也是呆得悶了,就讓你好好鬧上一出又何妨?”

  嘉儀斂去了麵上的笑意,八福晉壓低了嗓音繼續道,“不過,你記著,你還能在本福晉眼前活蹦亂跳的,隻是因為貝勒爺還用得著你罷了。若是哪天貝勒爺厭了,本福晉一準讓你後悔,活著邁進八爺府的大門。”

  嘉儀的身子微微一僵,末了輕巧地後退一步,俯下身子道,“妾身謹遵福晉教誨。”

  八福晉狠狠地瞥了嘉儀一眼,扶著金環的手臂走遠了。

  張氏見狀,麵帶愁容地走到嘉儀跟前道,“你何苦跟福晉正麵相爭?如今,她知道你我二人走得近,我這孩子——”

  “姐姐放心吧,”嘉儀回身扶住張氏,“你我與福晉鬧的越凶,她越不敢動姐姐的肚子。貝勒爺深知你我在後院風雨飄搖的地位,若是姐姐有個萬一,貝勒爺頭一個懷疑的就是福晉。福晉又不傻,不會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的。”

  張氏抿了抿唇,略略地點了點頭,低頭輕輕撫了撫自己的小腹。

  轉眼,年關即臨。

  風雲動蕩的康熙四十五年,在安郡王的喪幕下終於緩緩而過。

  這一年中,若說京城最大的變化,莫過於皇子各派間的勢力漲落。

  太子曆經大起大落,重新入主毓慶宮。手下之人分掌六部,更遙握西北兵權,實力似乎不弱於前。相反,以往風頭鼎盛的直郡王,被削爵圈禁,手中實力盡被瓦解,徹底失去了奪嫡的資格。

  而一直受朝臣看重的八貝勒,曆經群臣保奏,巫蠱之罪,最終未得晉封。然其賢名未減,八麵玲瓏的處事方式,頗受朝臣推崇,即便遠在江南,八貝勒的聲望也如日中天。

  當太子重入毓慶宮時,康熙爺大封皇爵,京中一下多了三座親王府邸。其中,最引人矚目的莫過於雍親王府了。

  不說,康熙爺對雍親王的看重。就說在朝臣中間,雍親王的威望也與日俱增。在隨太子處理內閣政事之時,經雍親王處理的奏折,一概無人情可講,俱秉公直斷,辣手無情。若說,朝臣對八貝勒的是親近推崇,對雍親王的就是恐懼敬仰了。而雍親王手中的實力,一直讓人模糊不清,似乎除了門下之人,再無權臣支持。但是,雍親王在朝堂的影響力,卻漸漸地不容小覷起來。

  除此三人之外,誠親王雖年長,但除了一本《古今圖書集成》,在朝堂上再無建樹。隻有若幹文人出入誠親王府,幫助誠親王繼續著書立說。

  恒親王、淳郡王平日裏行事低調,很少參與朝堂上的派係之爭。九貝子胤禟熱衷於經商賺錢,常與十阿哥敦郡王在京中橫行霸道,為此經常受康熙爺斥責。

  餘下的小阿哥中,十三爺雖從行宮回京,但未得爵位,似乎也不再受康熙爺重視。反倒十四貝子,雖然幾次衝撞康熙爺,但頗受康熙爺疼寵,即便已出宮建府,平日裏的賞賜還是絡繹不絕。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十八

  幾盞碩大的紅燈籠在剛過了元宵的長街上,也頗引人矚目,“西來順”三個大字在房簷下閃著暗沉沉的金光。

  季鴻德陪著蘇偉在修飾一新的店鋪內裏外巡視,除這一家本店外,京城各大集市還有三家分店在這一天同時開張。

  季鴻德看了看門外看熱鬧的過往客商,略帶擔心地道,“小的聽說敦郡王也解了禁足了,咱們這麽大張旗鼓地四家店同時開業,會不會又惹了人家忌諱啊?”

  “怕什麽?”蘇偉理了理自己的衣領,仰首往門外走去。“敦郡王火燒西來順,就是為了報複咱們主子。咱們要是一直龜縮著不敢開張,豈不是讓人以為雍親王府怕了敦郡王了。所以,咱們不僅要開,還要聲勢浩大地開。”

  蘇偉挺著胸膛走到門外,一派指點江山的勁頭,“吉時已到,迎財神!”

  六掛大鞭從二樓垂到地下,乒乒乓乓地響了一刻鍾。季鴻德堆了滿臉的笑意,站在台階上拱手拱了半天,愣是一個進屋的都沒有。

  蘇偉呆了半晌,連忙吩咐小廝高聲喊道,“為慶祝本店重新開張,今日過往客商,飯資全免!”

  小廝喊啞了嗓子,卻隻有零星幾個客人,與當初西來順第一次開業時的盛況相差甚遠。

  蘇偉急的直轉圈圈,季鴻德在人群裏繞了一圈後小跑到蘇偉身邊,“財東,咱們西來順著火的事兒已經在附近傳遍了,大家都說咱們是得罪了什麽人,生怕引火燒身,所以才不敢進門。”

  蘇偉懊惱地一拍帽子,他把這事兒給忘了,九阿哥、十阿哥知道西來順背後有雍親王,過往的百姓們可不知道。他們隻見到了西來順的衝天大火,和順天府的無聲無息。

  “財東,咱們怎麽辦啊?這才第一天,估計其他幾間分店也好不到哪兒去,民間傳這種事兒傳的可快了。”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蘇偉拍著腦門轉圈圈,眼看著人群漸漸有散開的趨勢,店裏的夥計們都開始歎氣。

  “咚!咚!”正在西來順外一片愁雲慘霧時,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鑼聲。

  接連十三下銅鑼響後,蘇偉猛地一抬頭,跑到路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