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5062
  四爺府

  破天荒地,福晉午睡到很晚,快掌燈時才幽幽醒轉。

  “主子,昨晚是沒睡好嗎?”詩瑤打了水來給福晉洗漱。

  福晉搖了搖頭,慢慢走到銅鏡前坐下,“就是累得慌,睡了這麽久好像也不解乏兒。”

  “是不是這幾日後院太熱鬧,擾到主子了?”詩瑤撇了撇嘴道,“誰知道那耿格格平時不聲不響的,竟是個這麽有主意的,咱們以後也不能輕看了她。”

  福晉聞言歎了口氣,“不就是陪著貝勒爺在東花園走了走嗎?她進府時間也不短了,眼看著鈕祜祿氏都懷了孩子,她著急些也是應該的。再說就那麽一個晚上,這幾年她伺候貝勒爺的次數連宋氏都比不過,要說輪也該輪到她了。”

  “還是主子寬宏,”詩瑤抿了抿唇,“奴婢聽後院的幾位格格,都是含酸拈醋的。就是年側福晉那兒,也沒什麽好聽話,說起來這些日子,她是被貝勒爺疏忽了。”

  “年氏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福晉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突然頗覺無趣。

  “對了,”詩瑤想起什麽似的躬下身子道,“張公公派人回來傳信兒說,這幾日貝勒爺在京郊莊子住著,府裏的事兒多勞福晉操心了。”

  “怎麽突然住到莊子裏去了?”福晉蹙了蹙眉,“到底是年節時候,怎麽也該住在府裏才對。”

  “近來朝中事兒多,想是貝勒爺也心煩唄,”詩瑤低聲道,“尤其咱們隔壁府上,心大的都能捅破天了。”

  “外人的事兒咱們管不著,”福晉簪了一支珠釵在頭上,“你們也別四處碎嘴子,朝政上的事兒豈是幾個小丫頭能隨意置喙的?”

  “是,奴婢知錯,”詩瑤連忙俯身。

  詩環正端著托盤進了內廳,到臥房門口行禮道,“主子,廚房新製了玉蹄阿膠粥,養顏補腎的,您嚐一碗吧。”

  “也好,”福晉緩了口氣,扶著詩瑤的手臂出了臥房,卻連榻子都沒坐上,就幹嘔了起來。

  “主子,你這是怎麽了?”詩瑤、詩環一時手忙腳亂,“是吃壞東西,還是——”

  兩位侍女同時一愣,一個想法從腦中倏地閃過。

  “主子,奴婢去叫丁大夫來給您看看,”詩環欣喜不已地跑了出去。

  詩瑤忙把炕桌上的粥端的遠些,將福晉扶到榻上坐好,“主子,您這個月還沒來月事,這是十有八九了。”

  福晉臉色有些蒼白,怔然了一會兒,放在小腹上的手慢慢使起力來。

  第231章 承皇恩

  康熙四十五年

  大年初三,蘇偉的小院裏支起了牌桌,上桌的除了蘇偉、四爺,就是張保和莊頭崔盛了。

  “呐,咱們說好,”蘇大公公坐在一張上下左右都摞了幾層墊子的軟椅上,精氣神很是充足,“真金白銀的籌碼,誰都不許耍賴。貝勒爺最不喜歡逢迎拍馬,曲意奉承的人,誰敢偷摸喂牌,被抓到按籌子打板子!”

  張保暗自翻了個白眼,完全沒把蘇偉當回事兒,還不許耍賴,這桌上會耍賴的從頭到尾就一個人好不好。倒是莊頭崔盛,頭一次跟自家主子坐的這麽近,更是被蘇公公唬得一愣一愣的,心裏一直埋怨,今兒個哪兒不好去,幹嘛非呆在莊子裏,幹嘛學打馬吊,幹嘛來湊熱鬧,這下子是輸還是不輸吧?

  “行了,就按蘇培盛說的,”四阿哥瞥了擼胳膊挽袖子的某人一眼,心知這人正打算從他這裏再大撈一筆呢,“誰也不許渾水摸魚,開始吧。”

  頭一把就是四阿哥坐莊,蘇偉氣勢洶洶地聯合另外兩家,大殺四方,圍追堵截,勢要把他們家主子拉下馬,結果……

  “你抓得什麽爛牌啊?”蘇偉抻著脖子衝崔盛吼,“來回三四圈了,一張都出不來,說,你是不是刻意放水了?”

  第二把,蘇偉坐莊,不到三輪,四阿哥一伸手道,“給錢!”

  第三把、第四把,蘇偉都贏了,不過是跟著四阿哥下莊。

  “你耍詐,你什麽時候偷偷練得馬吊?”蘇偉扔了手裏的牌,伸手去搶四爺的荷包,一旁的崔盛立時瞪大了眼睛。

  “不許鬧,”四阿哥斂了斂神色,嘴角還帶著笑意,“爺不玩這些東西,就是因為太過簡單了。隻有你有一副好記性,能集中精神,就能推算出誰的手裏有什麽樣的牌,別人是瞎子摸象,你是洞觀全局,怎麽可能不贏呢?坐莊時,雖是單打獨鬥,但也要分下家上家,上家的牌未必要全接著,偶爾露過,下家會順風跟些小牌。一來二去看似閑家聯合,其實每個人手裏的牌都打亂了,這時就是莊家的機會了。做閑家時就更簡單了,自己的牌不好,就幫襯著有好牌的同伴,隻要最後目的不變,損失些蝦兵蟹將,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蘇偉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地把銀子收進荷包裏,這人能記住四十張牌的出牌順序,還能瞬時推算出每人手裏都是什麽牌,跟他玩還有什麽意思,自己又不是有錢沒地方花了。

  留香茶莊

  八阿哥的馬車停到了茶莊側門,鄂倫岱親自將八阿哥迎到二樓包房中。

  阿爾鬆阿、王鴻緒、納蘭揆敘都等在包房裏,互相見了禮後,各自就坐。

  “我們這次是給八貝勒惹上麻煩了,”王鴻緒當先拱手道,“本以為皇上處置了勞之辨,會是我等推翻太子的大好機會,沒想到卻是讓貝勒爺遭了池魚之殃,真是慚愧至極。”

  “王大人所說正是兄弟幾個的心裏話,”納蘭揆敘接過話茬道,“本該再多行思量的,此番是著實冒進了,還望貝勒爺海涵。”

  “幾位兄長言重了,”八阿哥抿了抿唇角,“若是沒有幾位兄長的相助,胤禩何德何能走到今天?說是兄長們連累了我,倒不如說是胤禩不爭氣,在宮中這些年也未得皇阿瑪的真正喜愛,讓各位兄長屢次三番的失望。這一次,還不知皇阿瑪會怎樣追究,若是累及到各位兄長,胤禩才真是愧對了各位兄長的扶持之恩。”

  “貝勒爺勿須如此,這次事件的後果,我等都已有了準備”阿爾鬆阿按下八阿哥道謝的手,“依小弟看,此事並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太子雖然複位,但比起當初可說是風雨飄搖了。皇子間,除了咱們八爺又有誰能擔當太子之位呢?”

  “鈕祜祿大人說得固然有理,”王鴻緒微蹙眉頭道,“可近來,皇上似有意扶持四貝勒啊。上次一番聖訓,對四貝勒是誇讚有加,尤其一句聖上撫育,比得上別人一籮筐的好話了。而且,四貝勒是孝懿先皇後養大的,這其中若細究起來,可就大有說道了。”

  “王大人可放心,”鄂倫岱彎起唇角道,“孝懿先皇後畢竟是佟佳氏的女兒,若要多出個兒子,怎麽也得向佟佳一族交代一番。當初四阿哥封爵及後來溫憲公主之事,佟佳氏已跟四阿哥撕破了臉皮,如今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到一起的。我叔父更不會坐視四阿哥踩著佟佳氏,一步步登上太子之位。”

  “如此甚好,”王鴻緒撫了撫半須道,“有了佟老跟阿靈阿大人的輔佐,眼前的困境於八貝勒而言也隻是過眼雲煙而已,我等無論受何處罰,都可安心了。”

  “多謝諸位兄長,多謝佟老跟阿靈阿大人為胤禩多番籌謀,”八阿哥再次俯身。

  眾人回禮,坐在角落的納蘭揆敘卻暗暗地沉了臉色。

  入夜

  四阿哥臥在榻子上,把蘇大公公摟在懷裏咬耳朵,“明兒個跟爺回府吧,爺有正事兒要辦了。”

  “你辦你的去唄,”蘇偉一手捂著耳朵,“我不跟你回府”。

  “你說什麽?”四阿哥眯了眼睛,“爺都把魔方解開了,你憑什麽不跟爺回府?”

  “我當初說的解開魔方才能見麵,沒說解開魔方就得回府,”蘇偉揚著下巴,十分高傲。

  下一秒,高傲的下巴被人啃了一口,“少跟爺彎彎繞,必須回府!”

  “就不!”反抗一事,蘇大公公是駕輕就熟的,“我的鋪子才開起來,我得隨時看著,在府裏進進出出的太不方便。再說,我當初是為什麽出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回去跟當初有什麽區別?”

  “你——”四阿哥咬了半天牙,“那爺見你一次,還得跑出京來,你這樣來來回回地進京出京不是更不方便?”

  “鋪子後麵有住的地方,”蘇偉盤腿坐好,“王大哥就住在鋪子後麵,正好還空了一間屋子,我正想著——”

  “休想!”四阿哥寒下一張臉,打斷某人的如意算盤,“就算不回府,也不準跟別的男人住!”

  “一人住一間屋子怕什麽的?”蘇大公公不甘示弱,“我天天來來回回的趕路也很辛苦啊。”

  四阿哥瞪了蘇偉半天,深吸口氣道,“爺在西堂子胡同附近給你置間院子,你帶著護衛、小英子、庫魁一起住。”

  “置辦院子,”蘇大公公滿眼星星,“多大的院子?”

  “你還想住多大的院子?”四阿哥枕在一隻手臂上,“一間三合院就差不多了,院子小也方便看守,爺想見你隨時就能去了。不過,有一點——”

  四阿哥伸出個手指在蘇偉麵前晃了晃,“你那些個王大哥、張大哥、李大哥的不許帶過去!”

  蘇偉扁了嘴,撇過頭半天不理他。四阿哥也不在乎,兀自盤算道,“鈕祜祿氏就快生了,皇阿瑪若真要扶持我,再有半年,也就差不多了,隻是不知是個什麽爵位。”

  蘇偉眨巴眨巴眼睛,轉過身道,“你準備應承皇上?你不怕被兩麵夾擊啦?”

  “你不是說爺跟直郡王不一樣嗎?”四阿哥衝著蘇偉彎了彎唇角,“爺也不再鑽牛角尖了,皇阿瑪想讓我做什麽我做什麽就是了。就像你說的,現在的太子儲位沒什麽太大的價值,這場爭奪的關鍵不在誰頂替了二哥,而在誰頂替了皇阿瑪。”

  “那,有什麽具體的計劃嗎?”蘇偉抿了抿唇,“皇上到底想讓你攪合什麽啊?”

  四阿哥歎了口氣,“二哥跟老八相比,現在是老八略占上風。皇阿瑪選我,怕也是因著我與胤禩的仇怨。不過,若不是你提醒我,我恐怕會對二哥那邊下手,畢竟儲位空懸,其他人才有機會。”

  “那現在還是得對付八阿哥啊,”蘇偉拄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我之前安排的那些道士可以用嗎?”

  四阿哥揚了揚唇角,“那些道士,爺確實有用,不過不是現在。對付老八,辦法很多,隻是,爺現在十分擔心一點。”

  “擔心什麽?”蘇偉撓撓後腦勺。

  “你忘了?”四阿哥沉了嗓音,“當初明相手裏可有索額圖與朝中機要大臣相交過甚的證據,托合齊等人都還藏在暗中呢。這份證據若是落到了老八手裏,怕是會被大加利用。到時,二哥可能就再難有翻身的機會了。”

  “這個就是太子跟索相自作虐了,”蘇偉歎了口氣,“太子若因為這件事被拉下馬,皇上總不會怪罪爺吧?”

  “這個真不好說,”四阿哥苦澀一笑,“唇亡齒寒嘛……”

  “你別嚇我啊,”蘇偉斂了眉目,“我讓你去爭儲,不是讓你去送命的。要是真有危險,還不如當個閑散王爺呢。”

  “放心吧,”四阿哥緩了口氣,坐起身把蘇偉整個包起來,“隻要你平平安安的,爺就算被打進地獄都能爬出來……”

  正月初五

  四阿哥由京郊糧莊,直接往暢春園而去,康熙爺在九經三事殿內殿召見了四阿哥。

  “兒臣胤禛給皇阿瑪請安,”四阿哥撩開袍擺,下跪行禮。

  “起來吧,”康熙爺將手裏的折子放在一旁,“這幾日都不見你,去哪兒了?”

  “回皇阿瑪,”四阿哥低頭拱手,“兒臣心有所思,在京郊糧莊呆了幾日,沉澱思緒。”

  “哦?”康熙爺揚了揚眉,“你思慮什麽?說來聽聽。”

  四阿哥抿了抿唇,又正式下跪道,“兒臣自幼服侍在皇父左右,時蒙訓誨,年節時得皇父褒綸,實切感愧。至於喜怒不定一語,昔年曾蒙皇父訓飭。此十餘年以來,皇父未曾再有斥兒臣喜怒不定之處。是以,兒臣私以為,多年來自省更改,已合皇父洞鑒。今兒臣年近三十,居心行事,大概已定。喜怒不定四字,關係兒臣生平。兒臣望仰懇聖慈,請皇父將此前上諭中喜怒不定四字,恩免記載。”

  康熙爺聞言,輕彎嘴角,隨即傳諭梁九功、李玉等轉奏,“今朕十餘年來,未見四阿哥有喜怒不定之處,此前朕所言實偶然諭及,無非益加勉勵之意,此語不必記載!”

  梁九功、李玉領命而去,四阿哥半跪道,“兒臣多謝皇阿瑪恩典。”

  康熙爺揚了揚嘴角,頗欣慰地點了點頭。

  第232章 弄情

  康熙四十五年

  正月初六八爺府

  冬日午時的陽光雖透著暖意,卻化不去滿目的蒼茫,被仆役們打掃幹淨的院落,沒了雪色的潤澤,顯得異常空曠。

  八阿哥與阿爾鬆阿坐在堂前,麵色俱是略微沉重。

  阿爾鬆阿抿了口熱茶,語氣疑惑道,“四貝勒此番也是神來之筆,平白計較聖上的一句話,倒不怕落得個大不敬的罪名。”

  “兄長將此事想得簡單了,”八阿哥輕歎了口氣,“我隻怕正如王鴻緒大人所料,皇阿瑪此前一番論及各皇子的話,不是無緣無故說出來的。”

  “貝勒爺是說,”阿爾鬆阿眯了眯眼,“皇上確實有意提拔四貝勒?”

  “沒錯,”八阿哥低頭慢慢刮著茶末,“皇阿瑪已命起居官,劃掉了那句言四哥‘幼時,微覺喜怒不定’一語。當下情勢,群臣保奏一事未得處置,二哥也沒能立時搬回毓慶宮,皇子間可為前途未卜。皇阿瑪與四哥這一來一往,怕要在朝臣間傳為美談了。”

  阿爾鬆阿聞言,斂眉思索片刻道,“若果真如此,於貝勒爺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哦?”八阿哥微揚眉梢,看向阿爾鬆阿道,“兄長何出此言?”

  阿爾鬆阿彎了彎嘴角道,“貝勒爺得群臣保奏一事,還未有結果。此時,若四阿哥得朝臣關注,多少能減輕貝勒爺身上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