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982
  從街邊買了兩燒餅,邊走邊啃,今兒個蘇偉甩掉了莊頭,打算自己到東城看看鋪麵。

  “唉,聽說了嗎?”路旁的茶棚,一夥歇息的腳夫圍在一處,“昨晚上,步軍營全全出動,將好幾個王府團團圍住,府裏那些王爺貝勒全給關起來了。”

  “是真的嗎,因為啥呀?”

  “是真的,昨晚好多士兵從我家門口過呢,各個帶刀拿劍的,一看就不是小事兒。”

  ……

  “師父,”小英子上前一步,湊到皺著眉頭的蘇偉身後,“他們說的會有咱們貝勒府嗎?前天,張保公公還到莊子上來了呢。”

  “現在局勢緊迫,出什麽事兒都是有可能的,”蘇偉將燒餅扔給胡同裏的叫花子,“隻是不知道緣由,咱們回府去看看。”

  四爺府

  張保、傅鼐等陪著四阿哥在東小院溜達,蘇和泰帶隊巡視一周後,便自行退了出去。

  “看起來,這蘇和泰是托合齊的心腹啊,”傅鼐壓了壓聲音道,“得托合齊吩咐,又對貝勒爺如此恭敬,想必太子的事兒,他心裏也有數。”

  四阿哥輕吐口氣,點了點頭,“托合齊能統領步軍營,手下的人也不會笨到哪兒去。如今,胤禩跟大哥同被拘禁,納蘭揆敘、鄂倫岱他們應該也要沉不住氣了。”

  “主子說的是——”幾人說話間,東北角的牆外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主子小心,”張保將四阿哥護在身後,傅鼐扶著刀鞘向牆下走去,四阿哥蹙了蹙眉,緩步跟在後麵。

  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像是有人蹬破了牆皮,還帶著一聲輕呼。

  四阿哥聞聲一震,推開張保緊走了兩步,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淩空飛過圍牆,砰地砸在四阿哥腦袋上。

  “哎喲,主子,”張保、傅鼐連忙衝到四阿哥身旁。

  四阿哥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腦袋,轉頭看向落在不遠處的暗器,竟是一隻黑漆短靴。

  “哎,這,”張保拿起靴子左右看了看,“這好像是蘇公公的啊,奴才前天到莊子上去,他拿給奴才看過,說是新做的。”

  “蘇公公……”傅鼐眨眨眼睛,看了看張保,又看了看四阿哥。

  倏地,三人同時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東北角的圍牆,厚實的牆壁又悉索了半刻,一隻手攀在了上頭。

  四阿哥征愣地盯著牆頭,一大堆話噎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口,胸口悶得發慌。

  牆那邊,一個踩著另一個,似乎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一個黑乎乎的頭頂總算慢慢地升過牆頭。

  四阿哥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圍牆,與漸起的雙眼四目相對,一瞬的酥麻,一時的惶然,而後是衝天的怒氣。

  小英子無辜地抿了抿唇角,衝四阿哥傻傻一笑道,“貝勒爺你安全就好,師父也能放心了。奴才在這兒不方便行禮,貝勒爺您——”

  “李英,你個羅裏吧嗦的嘮叨鬼!”蘇偉顫抖著雙腿,一口氣沒挺住,跪了下去。

  “啊,奴才告退——”小英子尖叫一聲,消失在牆頭,緊接著是紛亂而去的腳步,巡邏侍衛的大喊。

  四阿哥一手扶額,眼冒寒光,“蘇偉,等你回府的!”

  第219章 推波助瀾

  康熙四十四年

  十月二十八,四爺府

  東小院,傅鼐由外匆匆而歸,向四阿哥一俯身道,“主子不用擔心,蘇公公他們腳步快,巡邏的侍衛根本沒看清楚。另一邊,蘇和泰大人知道您欲太子交好,也不欲過多追究。”

  “那就好,”四阿哥緩了口氣,一手撫著額頭,靠坐在長椅上,“你這幾日跟蘇和泰多來往來往,宮裏的消息,咱們也不能全然不知。”

  “奴才明白,”傅鼐低頭拱手,“蘇和泰既受命於托合齊,想必也知道此番事態的輕重。太子咒魘之事一旦有所進展,他多少會透出些風來的。”

  四阿哥點了點頭,輕輕撚了撚手指,“三哥若真打算淌這趟混水,也就是這幾日了……”

  張保端著托盤邁進內廳時,傅鼐正好退下,“主子,茶房新製的點心,您早膳吃得少,用一些墊墊肚子吧。”

  “放下吧,”四阿哥起身走到軟榻旁,一隻黑漆的短靴放在腳榻上。

  “爺記得,讓你給蘇培盛送的東西也不少,”四阿哥俯身坐下,撿起那隻靴子前後看了看,“內製的東西有時候是不結實,但總歸精致些。你看他這隻靴子,用的雖是鹿皮,質地卻不是上乘的,還用這麽粗的金線紋邊,看起來就像那種土豪鄉紳特地穿出來炫耀的。”

  張保幹幹地笑了兩聲,低下頭道,“主子有所不知,這套行頭是蘇公公特意讓人做的。內造的東西雖不常見,但總歸紮眼。蘇公公要和那些走南闖北的行商來往,在穿著上總得費些心思。”

  “爺又不是養不起他,”四阿哥悶悶地往軟墊上一靠,“天天費勁心思搞這些歪門邪道,回府見我一麵都不樂意……為他好,送他出京,還跟爺發脾氣……”

  黑漆短靴“砰”地一聲落到地上,張保後退了兩步道,“主子這是鑽牛角尖了,您總比奴才了解蘇公公啊。蘇公公跟著您這麽多年,雖說時有衝動,但做事總會瞻前顧後的。您看今天,蘇公公得知了您被圈禁的消息,得是急成什麽樣子,才會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攀上牆頭來打探消息啊?”

  四阿哥瞥了張保兩眼,沒再吭聲,沉默了片刻後拿起一塊千層酥就著茶水吃了起來。

  京郊大糧莊

  蘇偉的馬車回到糧莊時,已近午夜,庫魁匆匆打開院門,扶著蘇偉下車,“今兒個怎麽這麽晚啊?莊頭和侍衛們都急壞了。”

  蘇偉喘了兩口氣,擺了擺手,後麵小英子哼哼唧唧地跳下馬車,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哎喲,這是怎麽了?”莊頭崔盛由屋內而出,扶著小英子往裏走。

  “沒事兒,沒事兒,我是摔的,”小英子抽抽鼻子,進門時還不忘瞪了蘇偉一眼。

  蘇偉一臉無辜,坐到當頭的椅子上灌下一碗熱茶,“我們進京聽到消息,皇上下令圈禁了幾位建府的阿哥,咱們主子也在其中。”

  “這,”屋內眾人皆是一驚,互相看了幾眼後,又轉頭望向蘇公公。

  蘇偉放下茶碗,緩了口氣道,“大家不用擔心,我跟小英子回了一趟貝勒府,見著主子好生地呆在府裏,想必沒什麽大事兒。比起其他府邸而言,咱們府上看守鬆散,隻像走個過場。”

  “那就好,那就好,”崔盛連連點頭,“我去吩咐廚房,給兩位公公做些吃食。”

  “勞煩莊頭了,”蘇偉應了一聲,崔盛躬身而下。

  “蘇公公,今兒張家口那邊傳信兒來了,”庫魁又給蘇偉倒了碗茶,“謝慶和吉盛堂的王掌櫃準備出發進京了。”

  “他們手腳還挺快嘛,”蘇偉撓了撓後腦勺,“也罷,等他們入京,太子、直郡王、八阿哥之間也該有個了結了。”

  “恩哼,”小英子嘶啞咧嘴地抻了抻腰,“那您老人家就老實地呆在莊子裏等著謝老板進京吧,府裏的事兒,您就別瞎參合了。”

  “我什麽時候瞎參合了?”蘇偉瞥了小英子一眼,“不就讓你爬個牆嘛,自己笨還賴我。”

  “那爬自己家的牆就算了,為什麽還要爬八爺府的牆啊,”小英子瞪大了眼睛,委屈地無以複加,“我瘸著腿被一隊侍衛追了三條街,差點就沒命了!”

  “蘇公公,你——”一旁的庫魁也圓睜了眼睛,“這樣太危險了!”

  “哎呀,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蘇偉隨意地擺擺手,“八爺府現在多少隻眼睛盯著呢,我不過是湊個熱鬧。再說,不兩邊都比較看看,我怎麽知道咱們府上隻是走個過場啊。”

  “切,”小英子揉揉酸疼的屁股,“就是貝勒爺不在這兒,等我回府的,一定跟貝勒爺告狀。”

  “你還反了天了,”蘇偉伸手拍了小英子一巴掌,回身思忖片刻後,對庫魁道,“現在局勢複雜,主子被圈在府裏,很多事兒不方便做。咱們雖說幫不上大忙,但攪攪渾水還是可以的。”

  “蘇公公的意思是?”庫魁蹙了蹙眉,總有點兒不好的預感。

  蘇偉彎彎唇角,“讓莊頭派幾個尋常農戶進京,把明相離世的消息散播出去。另外,調查一下那個張明德的背景,他既然會相麵,肯定與一些奇門異術的散士有所結交。想辦法收買這些人,讓他們借著張明德的由頭,時不時地到八爺府周圍逛上一逛。”

  “這個,”庫魁皺了皺眉,“一些遊方散士能有什麽用啊?”

  “不指望他們有什麽用,”蘇偉低頭挽起袖口,眸色晶亮,“咒魘之術,本來就撲朔迷離。納蘭揆敘他們想借用幾個喇嘛把罪名扣到直郡王頭上,就像當初良鄉莊子的事兒,直郡王借用淩普,把一切推到太子身上一樣。當初,八阿哥那邊能用一個何舟把直郡王推下水,今天咱們就能用幾個遊方散士,讓八阿哥也嚐嚐沾上一身腥的滋味。”

  庫魁恍然地點了點頭,小英子趴在一旁的茶桌上,皺起一張臉看著笑眯眯的蘇偉道,“師父,你頂壞頂壞的!”

  十一月初,隨著幾位最炙手可熱的皇子被圈禁府中,太子的病竟然有了減緩的趨勢。不言而喻中,康熙爺的臉色並未因太子好轉而有所緩和,反而一日比一日陰沉。

  變故發生在十一月初三的傍晚,到乾清宮侍寢的庶妃王氏因頸帶驅邪避祟的桃木吊墜,被聖上以妖言魅行,禍亂後宮的罪名杖斃在月華門外。

  王氏曾為康熙爺誕育過一位公主,雖然年幼早夭,但多少也算於子嗣有功。如今,以這樣一個隨意的罪名一夜殞命,著實讓整個天朝深受震動。

  延禧宮

  清晨,大侍女銀柳端著早膳進了內殿。惠妃跪在佛龕前,默誦法華經,已經略顯斑白的兩鬢,襯著暗黃的膚色,在香煙繚繞中越發憔悴。

  “娘娘,您跪了兩個時辰了,當心身體,”銀柳走到惠妃身後,彎腰輕扶惠妃的手臂。

  惠妃搖了搖頭,雙手合十,“那個王氏的後事,皇上交代怎麽辦了嗎?”

  “沒有,”銀柳抿了抿唇,低下頭道,“貴妃讓人暫時收斂,停在了鹹寧宮,皇上晨起後,照常上的早朝,似乎壓根沒提及此事。”

  惠妃緩緩地歎了口氣,微閉雙眼,“皇上此舉,是做給後宮諸人看的。太子若當真有事,被圈禁的皇子怕都難以脫身,除非——”

  “娘娘?”銀柳疑惑地眨了眨眼。

  惠妃握著佛珠的手,微微顫抖,靜默了片刻後,突然撐著膝蓋站了起來,銀柳連忙上前攙扶著。

  “你想個法子派人送信兒給明相,”惠妃吩咐銀柳道,“這次太子的事兒,怕跟胤禵脫不了關係。無論是不是他做的,都趕緊想法子脫身出來。皇上對咒魘之術,已是厭惡到了極點。胤褆早先在乾清宮衝撞聖上,如今若再卷進太子受害一事裏,就不是簡單的斥責幾句能揭得過去的了。”

  “娘娘,奴婢——”銀柳聞言一時支吾,扶著惠妃的手有些發緊。

  “你這是怎麽了?”惠妃皺了皺眉頭,“延禧宮如今已沒人再看著了,送個信兒費不上什麽勁兒。”

  “不是的,娘娘誤會了,”銀柳緊忙著搖了搖頭,“不是送信為難,是,是明相那兒——”

  “明相那兒怎麽了?”惠妃斂了眉目,坐到軟榻上,“你有話直說,不要支支吾吾的。”

  “是,”銀柳抿了抿唇,低下頭道,“此前,郡王被聖上訓斥,一直在府裏閉門思過。奴婢怕娘娘擔心,就派人出宮打聽郡王府和明相府的消息。結果,他們回報說,明相病重已久,府內諸事皆由揆敘大人打理。而就在幾位皇子被圈禁不久,京中突然有傳言說,明相其實已經病逝了。”

  “你說什麽?”惠妃身子一僵,手上的佛珠應聲而落。

  “娘娘,這隻是傳言,還未經證實,”銀柳扶住惠妃搖搖欲墜的身子,“再說,就算明相病逝,還有納蘭揆敘大人呢。他一直秘不發喪,想必也是為了保住納蘭家的勢力。”

  “納蘭揆敘靠不住,”惠妃啞著嗓子,搖了搖頭,“明相在世時,納蘭家跟咱們好歹有些情分,明相一走,這層關係就徹底破裂了。此次太子病得詭異,胤褆又跟胤禛、胤禩都結了仇,眼下看來,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留香茶莊

  納蘭揆敘、鄂倫岱、阿爾鬆阿聚在一處,“你們守好門口,沒爺吩咐,不準任何人靠近,”阿爾鬆阿吩咐隨從道。

  “屬下遵命,”為首的秦鬆行禮領命,躬身退下時掃了一眼屋內,不動聲色地替幾人關上了房門。

  “納蘭兄近來辛苦了,”鄂倫岱衝納蘭揆敘拱了拱手,“兄弟幾個有心幫襯,卻唯恐惹人注意。”

  “佟兄客氣了,”納蘭揆敘歎了口氣,神情上帶著斂不去的滄桑,“家父病逝一月有餘,如今是再拖不得了。京中已經流言紛擾,恐怕不日就要傳進皇上耳中。屆時,不止納蘭一族的勢力會受到影響,就連巴漢格隆一事都會有所牽扯。眼下,直郡王府的人證、無證已經安排妥當,隻要三貝勒肯配合——”

  “納蘭兄放心,”阿爾鬆阿給兩人斟上熱茶,“三貝勒的牧場已在咱們控製之下,巴漢格隆接觸的人也都盡皆收買。三貝勒當初既然決定上了咱們這艘船,如今已是由不得他了。”

  “那就好,”納蘭揆敘緩了口氣,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我頗為在意,”鄂倫岱從旁低聲道,“這幾日,總有一些遊方道士在八爺府四周轉悠,似乎跟那個張明德有些關係。”

  阿爾鬆阿輕笑一聲,抿了抿唇道,“不過是直郡王的困獸之鬥罷了,明相離世的消息怕也是他放出來的。幾個走江湖的道士,成不了大器。”

  第220章 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