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687
  張保來複命,四阿哥正把一張信紙塞進信封裏。

  “主子,福晉一路上都不怎麽說話,這心裏的鬱結,一時半會怕還是難以紓解。”

  “她也為弘暉盡了力了,”四阿哥在信封上寫下名諱,“這剩下的就看她自己能否看得開了。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額娘竟然連見都沒有見福晉一麵。”

  “主子,”蘇偉站在一旁,臉色也不太好,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罷了,不提這些了,”四阿哥放下筆,將手裏的信並上折子遞給張保,“你與傅鼐再進一趟宮,折子送進南書房,信送進毓慶宮。”

  張保一時微愣,抬頭看了看四阿哥,又慌忙俯身領命道,“奴才遵命。”

  張保退下,蘇偉撓了撓頭道,“爺,太子那兒怕是自身難保吧?”

  四阿哥向椅背靠了靠,神色清冷,“正因為自身難保,他才會主動出頭。這次的事兒是誰從後指使,他肯定比我清楚。趁著直郡王與納蘭家窩裏反時,盡快了卻毓慶宮的一筆爛賬,才好重整旗鼓。”

  “爺猜出直郡王那兒出的問題啦,”蘇偉扯了扯袖子,回身坐到榻子上,有些頹喪地道,“早知今日,我當初就不該嘣了何舟,留他一條命,咱們也好順藤摸瓜。”

  “摸到也沒用,”四阿哥撫了撫額頭,輕歎了口氣,“何舟就是個奴才,還是個兩麵三刀的小人,他的話做不得準。”

  毓慶宮

  太子看了張保送來的信,麵色倒頗為平靜。

  侍衛統領阿進泰從旁道,“殿下,四貝勒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給您送信?淩普那兒還未治罪,四貝勒府和咱們可是水火不容啊。”

  “你錯了,”太子彎了彎嘴角,“胤禛可不是個容易被蒙蔽的人,他手裏有確實的消息,知道是直郡王從後攛掇。”

  “那,”阿進泰眼睛一亮,“咱們可以聯合四貝勒,參奏直郡王了?”

  太子搖了搖頭,“胤禛的消息來源怕是做不得證據,否則也不會一直拖到現在。如今能指摘直郡王的隻有一個身份不明的何舟,咱們這邊,淩普的貪汙可是證據確鑿的。更何況,確實是他起了謀害皇族的念頭。即便有人攛掇,也抹殺不了他的罪責。”

  “既是如此,四貝勒傳信又有何用意?”阿進泰皺著眉道。

  太子轉身走到了書桌後,小初子見狀連忙上前磨墨,“胤禛勸我適時棄車保帥,到了當下這個關頭,他說的確實在理。”

  阿進泰斂眉思索片刻道,“可,直郡王那邊費盡功夫布下這個局,怕是不會讓殿下輕易抽身的。”

  “哼,”太子冷冷一笑,“何舟的出現,表明他那已經後院起火了,這個時候想要栽贓我,還得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十一月末

  正在朝堂上下對康熙爺的沉默議論紛紛時,宮中突然傳來消息,太子與四貝勒接連上奏,請求治淩普貪汙受賄、以權謀私、謀害皇族等罪。

  四阿哥也就罷了,太子如此自斷一臂的做法倒是讓不少朝臣很是吃驚。

  皇上這回給出的答複很快,淩普削職收押,由宗人府調查審訊,待罪名落實,嚴懲不誤。

  然,四阿哥眷屬遇襲一案到此還未明晰,有不少京官外宦借著何舟的緣由開始上奏彈劾直郡王。不難猜出,這一夥兒人多少是受太子一派的指使。相對的,另一派人開始指摘東宮借由臣屬斂財、圖謀不軌。

  兩方交鋒,似各有輸贏,實則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依然是保持沉默,對於太子、直郡王的派係之爭未表明任何態度。

  這一年的臘八節,宮廷內外都異常清冷。

  四阿哥與福晉皆以病由未入宮飲宴,蘇偉張羅著煮了幾大鍋臘八粥,最後卻都落到了奴才們的肚子裏。

  東小院,四阿哥日日練大字到深夜,蘇偉每天看著那些幾乎透出紙張的淩厲筆鋒,心裏沉悶的緊。

  乾清宮

  康熙爺靠在榻子上,手邊的折子堆成了兩摞。

  梁九功在香爐裏添了少許安神香,矮身到皇上身邊道,“聖上,這日頭偏西了,您歇一會兒吧,明日還要上朝,今兒個別太勞累了。”

  康熙爺緩了口氣,將手邊的折子扔到桌上,“這早朝上與不上有什麽意思,朕還沒老到不能動彈呢,京中這些官宦大臣就已經公然把主意打到皇子身上了。”

  “聖上息怒,”梁九功彎了彎身子道,“您春秋鼎盛,這些朝臣宗室求的不過是下一輩的榮華富貴。如今海內升平,聖上還是保重龍體為要。”

  康熙爺搖了搖頭,“國祚不穩,朕保重龍體又有什麽用?時間長了,他們還真以為朕老了……太子跟胤褆鬧得這麽歡實,老四那兒倒是不吭聲了。朕一直未令宗人府處置淩普,胤禛怕是怨了朕吧。”

  “哎喲,聖上這說的什麽話,”梁九功賠了幅貓一樣的笑臉,“四貝勒一向恭謹謙讓,怎麽敢怨懟聖上?奴才早前還聽說,四福晉想入宮時,被德妃娘娘擋在了門口,臨走時還給聖上行了大禮呢。”

  “德妃,”康熙爺低頭撫了撫袖口,“老四這一遭,倒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啊。”

  傍晚

  蘇偉在前頭領人清雪,眼看年關將近,蘇偉打算叫人在前院裏刻些雪雕冰燈,好歹為府裏添些熱鬧氣兒。

  奴才們幹的熱火朝天時,有馬車駛到了四爺府的大門前。

  門房的人迎了出去,蘇偉探著腦袋看,本以為是來送拜帖的官宦,卻不想,被掀簾而出的幾個人硬生生地嚇傻在了原地。

  “請問是哪個府上的老爺?”門房上一刻還站在台階上揚著聲音詢問,下一刻就被蘇大公公提著衣領子甩到了後頭。

  “奴才蘇培盛,叩見吾皇聖安,”蘇偉直接跪到了台階上,門後的奴才們聞聲紛紛白了臉色,頃刻間跪了一地。

  “都起來吧,今兒個朕是微服出巡,”康熙爺背著手,一身玄青色長袍,袍擺微微露著金色的雲紋,一雙赤色的錦棉長靴從蘇偉麵前走過,“蘇培盛,帶朕去院子裏逛逛。”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與直郡王正式交鋒,康熙爺的耐心終於要用完了……

  這裏,太子勢力有起伏,但是隻廢一次……

  第190章 好戲開羅

  康熙四十三年

  十二月初八

  四爺府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四阿哥聞訊匆匆趕來,將微服私訪的康熙爺迎進正院內廳。

  “行了,不必多禮,”康熙爺隨意地擺擺手,向後靠坐進榻子裏,“朕也是一時興起,不想驚動旁人,你好好坐下,咱們父子說說話。”

  “是,”四阿哥低了低頭,緩步坐到榻旁的凳子上。

  蘇偉見狀,趕緊上了熱茶,烘了烘炭盆,躬身退到廳外。

  康熙爺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語態沉落,“弘暉的喪禮,朕也不在京城,一切可還順遂?”

  “勞皇阿瑪擔心,”四阿哥微微垂首,“有禮部幫忙操持,弘暉一路走得很安穩。”

  康熙爺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這次的事兒,牽扯太多,你是難免要受些委屈了。但是朕思來想去,還得警醒你一聲,此番太過魯莽了!”

  “皇阿瑪——”四阿哥略一征愣,欲言又止。

  康熙爺放下茶碗繼續道,“朕不管你到良鄉是為了什麽,身為皇子,出京怎能那般輕率?不詳加安排,多方查探,帶上幾個人就貿貿然地走了。這次是你正好逃過一劫,若是你沒出那莊子,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就是朕了。”

  “皇阿瑪教訓的是,兒臣知錯,”四阿哥慌忙起身,行禮請罪。

  康熙爺長歎了口氣,向榻子裏靠了靠,“可憐弘暉那孩子了,沒能闖過這道坎……不過,這喪子之痛雖說難以忍受,但也是給你提了個醒,以後做什麽事都要三思而後行,有備而來才能無往不勝。”

  “皇阿瑪言之有理,”四阿哥低下頭,臉色略顯青白。

  “起來吧,”康熙爺將兩手埋進袖子裏,“你是一貫的沉穩謹慎,但到底還年輕。淩普那兒,總逃不過一個死字,隻是朕留著他還有用。你這府裏,朕看著是沉悶的緊,年羹堯現下已經到了四川,過了年關,你就把年氏接進府裏來吧。”

  四阿哥身子驀地一緊,慌忙斂住神色垂首道,“兒子遵命”。

  康熙爺看了看四阿哥,放輕了聲音道,“年家人才倒是不少,就是年希堯也有幾分歪才,你既然娶了年家的女兒,以後多來往也是好的。年羹堯雖然剛剛上任,但做事有條有理,他日必成大器。如今,朝堂上朋比為奸、勾心鬥角的不少,朕實是不願地方上再參合進來。”

  四阿哥微微蹙眉,緩緩起身,略一思索後道,“兒臣明白,西北軍情繁雜,年羹堯初任四川,自當以地方事務為重。兒子既然與年家結親,定會時時督導,不讓皇阿瑪費心。”

  “恩,年遐齡是個明白人,年羹堯也不笨。有你看著,朕很放心,”康熙爺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

  外廳中,蘇偉領人招待著幾位隨同康熙爺出宮的侍從。

  梁九功坐在當中,蘇偉親自捧了茶奉上,梁九功笑吟吟地接過,活像隻午後曬太陽的大花貓。

  “蘇公公跟顧公公是舊交,也不必對咱家如此客氣,”梁九功抿了口茶道。

  蘇偉憨厚地笑笑,一副老實巴交地實誠模樣,“小的受顧公公照顧,哪敢稱什麽舊交。梁公公是聖上近身的人,小的更加不敢怠慢了。”

  “你倒是個會處事兒的,”梁九功彎了彎嘴角,將茶碗放下,臉色卻驀地一變,“隻不過,這做奴才的可不能單單地耍嘴皮子。蘇培盛,你可知罪?”

  蘇偉一驚,下意識地要跪下請罪,膝蓋剛一彎卻猛地反應過來,硬生生地站住了,“奴才愚笨,還請梁公公指教。”

  梁九功冷冷一笑,向椅背上靠了靠,“主子出了這麽大的意外,做奴才的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罪?貝勒爺年輕氣盛,孤身犯險,做奴才的不拉著、勸著,連事先查探安排都如此鬆懈。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這次貝勒爺出了什麽事,這整座府裏,要多少人跟著陪葬?”

  蘇偉平白地出了一身的冷汗,梁九功兀自地品著茶。

  張保與蘇偉對視兩眼,蘇偉暗暗地搖了搖頭,這是四爺府,這屋裏又沒主子。即便梁九功是皇上近身的人,他有品級在,也不能隨意下跪,平白丟了四阿哥的臉。

  “梁公公教訓的是,”蘇偉略略地俯了俯身,“等過了年關的忙活勁兒,小的定自行往慎刑司領罰。”

  “行啦,”梁九功長歎了口氣,“咱家也不是敬事房總管,你的功過不歸咱家管。此番,也是看在顧公公的麵子上,給你提個醒兒。你要知道,這次若不是有你調虎離山的功勞在,現下你們幾個的腦袋已經不在你們的脖子上了。”

  蘇偉後頸一亮,與張保幾個一起,慌忙打個千兒道,“多謝梁公公提醒,多謝顧公公照顧。”

  門外,一溜燈籠流進院裏。

  蘇偉躬身走進內廳,小心翼翼道,“啟奏萬歲爺,福晉、側福晉帶著兩位格格,來給您叩頭請安了。”

  四阿哥往外看了看,回身對康熙爺道,“皇阿瑪,福晉久病初愈,孩子們也都受了驚嚇,兒臣怕過了病氣給您,還是讓她們隔著屏風給您請安吧。”

  “也好,”康熙爺沒有推拒,隨意地點了點頭。

  福晉、側福晉帶著兩位小格格,進了堂屋,蘇偉俯身悄聲道,“幾位主子隔著屏風給萬歲爺問安吧。”

  福晉看了蘇偉一眼,又轉頭看了看內廳,似有話要說。

  蘇偉瞥了一眼門旁的梁九功,低頭上前道,“福晉身子剛好,不宜麵聖,貝勒爺此番安排,自有道理。”

  福晉半咬了咬唇,躊躇片刻,終是慢慢俯下身道,“臣妾烏喇那拉氏攜府上內眷給皇上請安,恭祝吾皇福壽康寧。”

  側福晉李氏與兩位小格格亦跟著福晉下拜行禮,康熙爺應了幾聲,便讓梁九功逐個賞賜。

  夜色漸濃,皇上啟程回宮,四阿哥帶著蘇偉與府內侍衛一路將皇上送到了宮門口。

  “天都黑了,你也別進宮了,趕緊回去吧,”康熙爺下了馬車,改乘轎輦。

  “是,”四阿哥半跪行禮道,“兒臣恭送皇阿瑪。”

  康熙爺點了點頭,上了轎輦,複又想起什麽似的低下身子道,“你府上還得盡早添幾位小阿哥才好,不許再把這繁衍子嗣的事兒當成兒戲。若是連世子都沒有,以後在宗室裏如何立足?等你年老時,豈不是連門下之人都約束不了了?”

  四阿哥略一征愣,慌忙垂下頭道,“是,兒子明白。”

  “明白就好,”康熙爺輕歎了一聲,揚揚手,起駕往乾清宮去了。

  蘇偉跪在四阿哥身後,靜候著康熙爺的轎輦走遠。

  夜半的天空又飄起了點點雪花,兩人在巨大的宮門前起身,四目相對,卻默默無言。

  蘇偉與四阿哥回到府裏,張保侯在門前道,“主子,福晉一直在正院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