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991
  福晉聞聲,趕緊起身行禮,“給爺請安,這大中午的,爺怎麽過來了?”

  四阿哥走進屋門,揚了揚嘴角,“爺剛用過午膳,出來走走,弘暉近來似是常來你這兒啊。”

  “兒子給阿瑪請安,”弘暉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隻是在抬頭時偷著衝四阿哥眨了眨眼睛。

  福晉恭敬地給四阿哥奉了茶,“弘暉近來功課不甚努力,師父們也不敢使勁拘束他,妾身隻能時常管管他,免得他野了性子。”

  弘暉癟了癟嘴,往四阿哥身邊湊了湊,“阿瑪,你剛才說隻知其表,未知其裏是什麽意思啊?”

  四阿哥笑了笑,伸手揉揉弘暉的頭,“阿瑪是說你對這一段的理解太過膚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不是出將入仕那般簡單的。孔子說的無道之隱,也並非指退隱山林。這其中的道理,你還要細細琢磨。這段話出自論語第八篇,泰伯十三章,想要真正領會聖人的意境,你也要前後推敲才行。”

  “是,”弘暉乖巧地點點頭,複又靦腆地笑笑,“這裏師父還沒講解過,兒子是自己看注解背下來的,等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

  四阿哥蹙起眉心,轉頭看向福晉,“弘暉的功課都是師父們安排好的,福晉也不要太過逼迫。弘暉年歲還小,這書本知識一點點積累才紮實。”

  福晉抿了抿唇,斂起眉目,“貝勒爺說得有理,隻是弘暉貪玩,又是府裏唯一的阿哥,肩上的擔子重,妾身實在不敢太過放縱。”

  四阿哥微微眯起雙眼,看了看福晉,沒有說話。

  五月中旬,康熙爺下旨,六月奉皇太後往塞外避暑,四阿哥在隨行之列。此次隨扈的不隻有太子和各位成年阿哥,成親的溫憲公主也將同往。

  五月十八

  四爺府

  四阿哥早朝未歸,東小院門口上演了一出頗為精彩的拉鋸戰。

  小英子抱著門柱死活不撒手,任自家二師父扯著自己的衣服,憋得滿臉通紅。

  “你這個不孝徒弟!”蘇偉把小英子的衣服拽的長出一大塊兒,“師父的話也敢不聽!”

  “不聽!”小英子雙手雙腳都盤上了柱子,“我才不跟你出去呢,張公公都說了,最近少跟你胡鬧——”

  “張公公?”蘇偉踹了小英子一腳,“他是你師父,我是你師父?就讓你陪我去城隍廟街口轉轉,胡鬧個屁啊!”

  “師父,你說髒話!當心被貝勒爺聽到!”小英子皺起一張臉,誓死不撒手。

  蘇偉拽了半個時辰累的直喘,撒開手看了一條筋的二貨徒弟半晌,“你給我等著!”

  蘇偉撂下狠話,挽袖子回院子裏去了。小英子探頭看了一會兒,就見自家師父風一樣地跑回後院,捧了個很眼熟的木頭盒子又風一樣地跑了回來。

  “那是我的盒子!”待蘇偉走近,小英子驚叫了一聲。

  “嘿嘿,”蘇偉晃晃手裏的盒子,“你倒是跟師傅學個十成十,不過師父的盒子空了,今兒就借你的用用啦。你既然不想去,就呆在府裏吧,等師父回來再還給你。”

  小英子驚恐臉,眼睜睜看著蘇公公捧著裝有他全部家當的盒子越走越遠,“師父,等等我!”

  城隍廟街口,今兒正是趕廟會的時候,人滿為患。蘇偉與小英子在人潮裏擠得滿身是汗,買了一堆有的沒的,趕著中午時向飯館進發。

  一路上,小英子都在數著自己的木頭盒子,看的蘇偉直翻白眼,“放心啦,等主子賞師父銀子,師父雙倍還給你。”

  小英子扁了扁嘴,臉上掛滿了我不相信四個大字。蘇偉自自在在地走在前頭,絲毫不建議自家徒弟幽怨的目光。

  兩人走到飄香居外頭,掌櫃的笑嗬嗬地迎了出來,正說話間,一個熟悉的人影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蘇偉眼睛一亮,“年大人!”

  年羹堯微微一愣,衝蘇偉點了下頭,“蘇公公,好久不見了。”

  蘇偉笑笑,剛想迎上前去,端端架子,就見年羹堯身後又下來一人,“何舟!”

  第149章 氣死人不償命

  康熙四十一年

  京城

  飄香居大堂裏,蘇偉負手而立,迎麵是麵無表情的年羹堯與一臉笑容的何舟,小英子捧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站在蘇偉身後,破天荒地閉上了一路嘟嘟囔囔沒停過的嘴巴。

  何舟為什麽會和年羹堯在一起,蘇偉已沒時間細想,此時既然故人相逢,肯定要過幾招才算自然。

  “喲,何公公,”蘇偉一幅驚奇狀,瞪大了雙眼,拱起手直接越過年羹堯,衝何舟而去。

  “蘇公公好啊,”何舟回禮,依然笑如當初,“咱們當真是好久沒見了。”

  “可不是,”蘇偉捏了捏手指,“得有五六年了吧,不知何公公這幾年是去哪了?現在可還在直郡王身邊供職?”

  “咳,這說來話長了,”何舟抿了抿唇角,“兄弟家裏有了喪事兒,郡王爺特準我回家守孝,來來回回地耽誤了不少時間。近一段時間才回到京城,好在郡王爺不嫌棄,我也就是跑跑腿,幹幹雜活兒。”

  “何公公太謙虛了,”蘇偉捧住雙手,向後挺了挺身子,“就憑您的本事,郡王爺一定是多加重用。不過,王爺身邊那個李進忠李公公貌似也是個會辦事兒的,這一山不容二虎,何公公剛回來確實得多擔待些。”

  何舟緩了緩嘴邊的笑意,語氣依舊泰然,“多謝蘇公公費心,兄弟我年紀也不小了,不想再爭些虛名,如今能有個活計,有個營生,他日可以安度晚年就滿足了。”

  “何公公大義,”蘇偉又一拱手,“不過咱們到底老兄弟一場,他日有用得著的地方,何公公盡管開口。雖說蘇培盛不爭氣,但好歹蒙聖上、先皇後恩德,添為六品太監,這宮裏宮外的內監中也說得上幾句話。您新喪歸來,也別太為難自己。”

  蘇偉笑得無害,話說的卻相當噎人。何舟當初也是宮裏數得上名號的太監,論輩分長足足長蘇培盛一輪,如今在蘇偉話中竟然落得要被個晚輩罩著的下場。

  “那,多謝蘇公公了,”何舟抿著嘴角,垂下頭,盡量不讓人看到他緊咬的牙關。

  蘇偉一笑,轉頭看向年羹堯,略帶驚訝地道,“呀,年大人,您怎麽還在啊?在等咱家嗎?”

  年羹堯愣了愣,看了看何舟,又看了看蘇偉,一時不知該怎麽接。

  蘇偉做恍然大悟狀,“啊,年大人莫不是跟何公公認識?那真是巧了,何公公也是咱家舊相識呢。要不,咱們幾個喝上一杯吧?這飄香居的吊黑魚湯味道很正,就是魚種不太好,跟也令尊由湖廣運來的烏鱧那是沒法比的。”

  “不勞煩了,”何舟微微怔了一下,從旁插嘴道,“適才兄弟已經吃過飯,而且府裏還有差事,不敢多耽誤,這就先行告辭了。”

  “啊,是我的不是了,”蘇偉拱拱手,笑得像隻招財貓,“咱家忘了今時不同往日了,何公公趕緊回吧,兄弟改日再專門請你。”

  何舟邁出的步子被那句今時不同往日噎得一個趔趄,隻好賠著笑,尷尬地往外走,臨出門前偏頭看了年羹堯一眼。

  年羹堯回頭衝蘇偉拱了拱手,“在下也有事在身,先行告辭了,蘇公公留步。”

  “年大人好走,”蘇偉斂了笑容,語態清冷,“令尊在外謀職不宜,年大人一舉一動都要三思而後行啊。”

  年羹堯止了腳步,回頭看向蘇偉,蘇偉卻已轉身,跟著掌櫃的往二樓而去。

  傍晚,東小院

  四阿哥長歎了口氣,看著蘇偉,帶著一臉的無可奈何,“你幹嘛非要去惹何舟,那個人不是個好相與的。”

  “我也不是好相與的!”蘇偉像隻炸了毛的貓,衝四阿哥揮揮爪子,“兩軍相逢,勇者勝!不挫挫他的銳氣,還當真讓他青天白日地挖咱們府的牆腳啊。”

  四阿哥撫了撫額頭,嘴角帶著點兒笑意,“哪有那麽容易就被挖牆角了,年家的人若是牆頭草,爺要他們也不頂用。不過,年羹堯確實是個不好控製的,即便年遐齡對我唯命是從,他也一直保持觀望。如今正是年家的好時機,他動了心思也在預料之中。你在這個時候嚇一嚇他,說不定真能事半功倍。”

  蘇偉得意地揚了揚尾巴,隨即又皺起眉道,“年家最近出什麽事兒了嗎?為什麽說現在是年家的好時候。”

  四阿哥抿了抿嘴角,“郭繡近來再三請辭,他也確實年老多病,皇阿瑪雖然不情願,但也不能一直挽留。郭繡若是告老還鄉,湖廣總督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年遐齡的了。年羹堯任庶吉士,近來常出入南書房,皇阿瑪對他也頗為看好。年遐齡於地方有功,老退後,年羹堯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蘇偉眨巴眨巴眼睛,年家前途不可限量的何止年羹堯一個啊。

  轉眼六月初夏,皇上奉皇太後往塞北避暑,四阿哥與蘇偉又踏上了隨扈北巡的路程。

  這時的塞北巡行要比蘇偉第一次跟著出巡時輕鬆許多,路上很多地方已經有了固定駐地,並開始修建行宮。此次,皇上便奉皇太後住在了鞍子嶺行宮,蘇偉跟著四阿哥也混到了一間帶著屋頂的房子,不用住帳篷了。

  七月初,木蘭秋狩,算是塞北一年一度的盛典,除了各位皇族外,蒙古部落的貴族也是主力軍。不過,在蘇偉看來,就是一幫人騎著馬攆兔子,第一次看還挺激動,連著看了幾年,現在他寧願縮在棚子底下躲懶,省得吃一肚子灰。

  幾天狩獵下來,四阿哥收獲頗豐,特意著人把自己獵到的活兔,毛皮上好的狐狸給太後和溫憲公主送了些去。

  幾乎要進行半個月的木蘭秋狩,蘇偉白天在外麵都是一副優秀太監的模範樣子,回到屋子裏立刻攤成一攤爛泥,趴在榻子上連洗漱都懶得去。四阿哥樂得逗他,趁他不想動的時候上下其手。

  蘇偉哼哼唧唧地在榻子上滾,四阿哥投濕了毛巾往他臉上擦,“你是越來越懶了,都是讓爺給慣的,現在得爺來伺候你了。”

  蘇偉扁扁嘴,“我是老了,你還年輕呢,比不了。”

  “又胡說八道,”四阿哥作勢在蘇偉脖子上咬了一口。

  蘇偉捂著脖子往榻子裏滾了一圈,一邊捧著手墊做防禦,一邊想起什麽似的道,“溫憲公主的身體好像不太好,我那天送東西去的時候,聽見屋裏一陣咳嗽聲,下麵的丫頭還說,公主有些中暑了。”

  四阿哥蹙了蹙眉,“溫憲是額娘唯一的女兒了,七妹十二歲去世,額娘便病了一陣。如今溫憲好不容易逃脫了扶蒙的命運,不能再有事了,等明天我抽空去看看。”

  蘇偉點了點頭,用墊子捂住臉。四阿哥看著好笑,伸手探進他的衣服,摸有點兒肉肉他的腰。

  七月中旬,木蘭秋狩走到尾聲,鑾駕準備回京時,溫憲公主的病情突然惡化,高燒不醒。

  “到底怎麽回事?之前不是已經好轉了嗎?”四阿哥寒著臉,站在溫憲公主的外間內,質問跪了一地的太醫。

  太醫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為首的何太醫叩頭道,“貝勒爺恕罪,臣等已經盡力了。公主身體虛弱,解暑的藥物都是散熱清寒之物,如今暑氣散了出去,卻引起了內寒,高燒不退。”

  “廢物!”四阿哥隨手打碎一隻花瓶,滿屋子的太醫長跪不起。

  “主子,”蘇偉走到四阿哥身邊,小聲勸了兩句,揚手叫小太監們進門把碎片收拾幹淨。

  “貝勒爺,”溫憲公主的近身侍婢寶笙紅腫著眼睛走了出來,“貝勒爺,公主醒了,想見您。”

  四阿哥想了想,也顧不得男女大防,跟著寶笙進了內室。因公主高燒,出冷汗,著不了風,七月間,屋內也關著窗戶。一掀開簾子,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屋內,溫憲公主床前擋著一扇屏風,影影綽綽的白紗後,溫憲躺在床上,“四哥,你來了……”

  公主的嗓音沙啞的不似少女,四阿哥蹙起眉頭,“你身子這樣虛,為何還跟著太後來塞北?為何不盡早跟四哥說?”

  “讓四哥費心了,”溫憲緩緩地搖搖頭,“妹妹已嫁做人婦,很多事身不由己……今兒冒昧請四哥來,是有事兒想請四哥幫忙。”

  “你說,”四阿哥歎了口氣,“咱們是親兄妹,你的交代,為兄一定辦到。”

  溫憲彎了彎嘴角,“我從小在太後身邊長大,跟兄弟姐妹,或者額娘都接觸不多。但如今,四哥對妹妹的關心,讓妹妹真心覺得,有家人真好。”

  四阿哥偏了頭,深深地歎了口氣,“是四哥疏忽你了……”

  溫憲輕輕地搖了搖頭,“四哥不要這麽說,你我都是愛新覺羅家的人,能這般相處已實屬難得了。妹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如今隻想求四哥回京後幫妹妹查一件事。查出結果後,若額駙有參與其中,請四哥幫妹妹——將他正法!”

  四阿哥一愣,眼神濃重地看向屏風內,溫憲公主辛苦地喘了兩口氣,繼續道,“若額駙沒有參與,就請四哥多照顧照顧他……妹妹嫁給他後,他對妹妹一直恭敬,也很關心……至於是查什麽事,寶笙最清楚,妹妹走後,請四哥把寶笙帶回府……”

  “公主,”寶笙哭著跪到溫憲公主的床旁,“奴婢不走,奴婢跟您一起去。”

  “傻丫頭,”溫憲已無力多說話,隻餘起起伏伏的胸口,昭示著她還在做最後的抗爭。

  蘇偉等在內廳門口,看著臥房的方向,心裏唏噓不已,這個時空,無論是何種身份的女性,都難以獲得真正的幸福。溫憲公主的婚事在外人看來比起扶蒙的公主幸運百倍,可實際上又何嚐不是朝堂上的一次交易。

  四阿哥走出來時麵色微白,眼神凝重,與蘇偉對視片刻後,輕搖了搖頭。

  康熙四十一年,七月,溫憲公主卒。

  第150章 緊張局勢

  康熙四十一年

  京城,四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