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973
  小初子撓撓後腦勺,“佟國維是想支持八貝勒嗎?太子用不用出手阻止?佟佳氏的勢力好像很大。”

  太子微微笑笑,“佟國維倒向老八,總比直接倒向大阿哥要好,我何必阻止?更何況,胤禩崛起,有人會比我更著急。”

  明相府邸

  納蘭明珠靠在椅背上,咳了兩聲,下人連忙端上熱茶。

  “郡王怎麽說?”納蘭揆敘坐在下首。

  納蘭明珠搖搖頭,“佟國維幫襯八阿哥不知意欲為何,許是借此向郡王示好,畢竟八阿哥是惠妃養大的。大阿哥固然急躁,也不得不等上一等。否則,若是我們一動,高興的恐怕就是毓慶宮了。”

  納蘭揆敘垂首思量片刻,“佟國維在危難之時助八阿哥一臂之力,八阿哥定會銘記於心。反倒是應該與八阿哥親近的大阿哥成了任人挑撥的反麵人物。阿瑪,這麽多年來,皇上可曾有過立大阿哥為儲的心思?惠妃被禁,舜安顏贏取公主,依兒子看來,皇阿瑪對於大阿哥的戒心已經難以放下。佟國維老謀深算,他做的決定恐怕不止單單一個目的。咱們何不向他學學,多壓幾個籌碼以後也多幾層勝算。”

  茶蓋碰到茶碗,在寂靜的午後格外清脆,納蘭明珠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又執起碗蓋,刮了刮茶末。

  三月

  武氏的籍冊被送入宗人府,四爺府內無聲無息地多了一位格格。蘇偉還是很別扭,無奈詩玥一片丹心,執著地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在詩玥正式成為四阿哥妾侍這一天,四阿哥到了詩玥的院子過夜。蘇偉在東小院轉了十八圈,最後一跺腳也跟著去了西配院。

  傍晚,四阿哥與詩玥坐在內廳,蘇偉氣呼呼地坐在門外台階上,誰也不理。

  四阿哥透過窗戶看外麵那人,好笑地彎彎嘴角,轉過頭來時卻發現詩玥與他一樣,側著頭凝視著窗外。

  “那夜你都看到了,”四阿哥沉下聲音開口道,“你真的不在乎?寧肯犧牲至此?”

  詩玥轉過頭來看著四阿哥,“四阿哥多慮了,奴婢並不覺得是犧牲,能看到蘇公公,我就很開心。人生短短幾十年,我也想隨心而過。”

  四阿哥垂頭一笑,“好一個隨心而過,那你可曾想過,蘇培盛的心在哪裏?若是真的為他好,你或許應該放下自己這份心思。”

  詩玥抿了抿嘴唇,目色閃著熒光,“奴婢明白蘇公公對貝勒爺的心意,但奴婢不能確定貝勒爺對蘇公公的感情。在奴婢心裏,蘇培盛是世上最好的人,他會為你而笑,但也會因你而傷。奴婢或許不能讓他開心,但是奴婢可以在他難受時給他一點溫暖,一點支持,一些貝勒爺永遠也給不了的關懷。”

  四阿哥愣了愣,半晌沒有說話。

  入夜

  四阿哥與蘇偉歇在了西廂房,蘇偉趴在窗邊一直看著正堂的蠟燭熄滅。

  四阿哥不滿地在屋裏轉了幾圈,最後一把抱起蘇偉,扔在床上。

  蘇偉抱著被子躲進床裏,壓著聲音嚷嚷道“我今晚要好好睡覺,什麽都不做!”

  四阿哥撫了撫額頭,“好,什麽都不做,你快點躺好!”

  蘇偉試探著躺在枕頭上,四阿哥擠進被子裏。

  屋裏沉默了片刻,蘇偉轉頭看向四阿哥,“你跟詩玥都說什麽了?你可不許欺負她,人家還是個小姑娘!”

  四阿哥暗暗地翻個白眼,“你把爺當什麽人了?我們之間還能說什麽?這個詩玥和你一樣,沒大沒小的!”

  蘇偉扁扁嘴“詩玥本來就直爽,你一個大男人別和小姑娘一般計較。”

  四阿哥氣呼呼地翻個身,“詩玥,詩玥,你就知道詩玥,睡覺!”

  蘇偉小小地笑了兩聲,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屋裏就響起了低低的鼾聲。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憋氣地轉過頭,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在屋內形成一片微霜,白色的朦朧裏,那雙嵌著紅色雲紋的黑靴靜靜地立在角落。

  第131章 離奇

  康熙四十年

  四爺府西配院

  三月的寅時,天還透著紫墨色的濃黑。睡得雲裏霧裏的蘇公公被窗外亮起的燈籠晃著了眼睛,無意義的嘟噥兩聲後,才極其憊懶地抻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

  四阿哥臉衝著帳子睡得還很安穩。蘇偉伸出個手指頭戳戳他的臉,看他家四爺無意識的皺皺眉頭,吃吃地笑了半晌。

  院子裏已經有了腳步聲,正堂亮起了點點燭光。一會兒,他們家四爺還得上演一出偷龍轉鳳,在眾奴才眼皮底下從詩玥房中走出來。這樣的一夜過後,四爺府的所有人都須得正視西配院武格格的存在,詩玥也將從此邁入後宅女人的爾虞我詐之中。

  思之於此,蘇偉低低地歎了口氣,繞過四阿哥坐到床邊,穿好襪子,拎起那雙帶著別樣紅紋的靴子往腳上一蹬。

  “啊!”平白地一聲尖叫,將守在門口的張起麟嚇得一蹦。屋內,蘇偉愕然地看著靴子前露出的白色襪尖。

  “怎麽了?”四阿哥昏頭昏腦地坐起身,眼睛還半睜不睜地眯縫著。

  “我,我,”蘇偉看著四阿哥不知道該怎麽說,昨晚他的靴子還跟新的一樣呢。

  “好好說話,”四阿哥捏捏眉心,他昨晚睡得不是很好,頭有點兒疼。

  “我的靴子壞啦,”蘇偉哭喪著臉,把破了一個大洞的靴子舉到四阿哥跟前,“昨天還好好的呢,你看這破個大洞。”

  四阿哥嫌棄地往後退退,隨意地擺擺手,“壞了就壞了,回去爺找人給你做一車,有什麽打緊的。”

  “這是詩玥辛苦了好久做的呢,我才穿沒幾天……”蘇偉不滿地嚷嚷著,隨即猛然想起什麽似的看向四阿哥,“不會是你弄壞的吧,這屋裏就咱們兩個!”

  “又胡說八道,”四阿哥一巴掌拍在蘇偉後腦勺上,“爺犯得著跟雙鞋過不去嗎?你那肯定是老鼠啃的!不是什麽熏香的好料子,招了鼠蟲還敢怪在爺身上!”

  蘇偉縮了縮了脖子,扁著嘴嘟嘟囔囔了一會兒,“不是就不是唄,那麽凶幹嘛,我的靴子都壞了……”

  李氏院裏

  李格格慵懶地坐在鏡前,隻著了件小衫,一張俏臉帶著微微的潮紅。“小主,”喜兒端著水盆進來,沾濕了布巾遞給李氏,“貝勒爺剛回正院了,好像早膳也是在武格格那兒用的。”

  李氏臉色一寒,將布巾甩手丟進銅盆裏,兌著花汁的水濺了一地,喜兒嚇得一縮脖子。

  “她是個什麽東西?也配一聲格格!”李氏瞪了喜兒一眼,聲音帶著陣陣涼意,“都是你們這幫奴才勢利眼,這不過一夜呈寵,恨不得一個個上趕著扒上去!”

  “奴婢不敢,”喜兒慌忙跪下,“奴婢,奴婢隻是聽了丫頭們嚼舌頭——”

  “行啦,”李氏偏過身子,打斷喜兒的話,“一大早晨的這般晦氣!”

  春意漸濃,京城內一片盛景。噶爾丹之亂平定,沒有連年征戰,百姓得以休養生息,連城隍廟的集市都比往年更加熱鬧。然,國泰民安的表象下總有股股暗流湧動,隆福寺後身的馬家胡同裏悄無聲息地開了間詩社,總有密實地掩著簾子的馬車進進出出。

  三月末,聖上由皇宮遷入暢春園,各位皇子及文武百官轉至九經三事殿聽政。東嶽廟興修事宜總算有了一定進展,皇上當眾誇獎了胤禩一番,胤禩又將功勞歸給了裕親王福全。

  四月初三,一大早蘇偉便領著小英子出了府門。兩人架著馬車,走了兩個多時辰,最後由朝陽門前拐進了老君堂胡同。

  小英子扶著蘇偉下了馬車,仰頭看一溜的青灰泥牆,“二師父,咱們幹嘛費勁巴拉地跑到這兒來找位老嬤嬤啊?福晉給兩位格格挑的師父都是頂頂好的,聽說那刺繡的手藝,整個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

  “行啦,”蘇偉打斷小英子的羅嗦,左右看著門庭,“我給兩位格格找的嬤嬤不是看有什麽手藝,是看有什麽秉性。這位嬤嬤本來是在翊坤宮當差的,從前伺候宜妃,後來又被指去伺候和碩恪靜公主。據說作風強硬,宮裏資曆再老的嬤嬤都不敢指使她。有了這位嬤嬤調教,咱們府裏的公主能有海蚌公主一半的厲害,以後嫁出去咱們就不用那麽擔心了。”

  小英子愣愣地點點頭,“哦,徒弟知道了。”

  蘇偉恨鐵不成鋼地瞥他一眼,轉頭剛好看見了一位坐在台階下的老人。“老伯”,蘇偉壓下身子上前道,“您知道從前宮裏伺候的吳嬤嬤住在哪兒嗎?”

  “吳嬤嬤?”老伯吸了口煙袋,“知道,知道,我前幾天剛去祭了奠儀,宮中的貴人娘娘還送了不少東西來呢。”

  “奠儀!”蘇偉隻覺天上雷聲轟轟,與小英子兩人麵麵相覷。

  早朝,康熙爺聽了工部的奏報,決定月中巡視永定河。臨朝上,下旨令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隨行。胤禛愣了愣,轉頭看看太子與大阿哥的方向,眉心微蹙。

  回府路上,馬車中傅鼐陪坐,“奴才覺得皇上帶太子隨行,怕是意在阻止大阿哥再沾手永定河之事。最近因著惠妃娘娘的事兒,大阿哥的風頭被壓下了不少。”

  四阿哥抿了抿嘴唇,“或許是這個原因,但我總還是莫名地覺得怪異。太子已近而立,皇阿瑪卻愈加拘謹地將太子拴在身邊。胤禩被皇阿瑪看重,近來連十三也頻得皇阿瑪誇獎,如此大肆提拔眾位皇子,不是讓儲位更加不穩了嗎?古人說聖心難測,如今看來果真是如此啊。”四阿哥揉揉眉心,一手挑起車簾向外看了看,卻意外地看見一輛頗為熟悉的馬車遠遠而來。

  “停車,”四阿哥的馬車應聲靠在路邊。

  駕車的小英子認出了自家主子的車架,也連忙勒緊了馬繩。

  “幹什麽去了?”四阿哥掀起車簾,問正跳下馬車的蘇偉。

  蘇偉隨隨便便地一垂首,蔫蔫地對了一句“給主子請安。”

  “上車,”四阿哥瞥了他一眼,嘴角卻蜿蜒出一絲笑意。

  傅鼐看了看,行禮後退下,上了小英子架的馬車。

  “怎麽又垂頭喪氣的?”四阿哥伸手捏捏蘇偉鼓鼓的臉頰。

  蘇偉扁了扁嘴,把事情前後說了一遍。

  四阿哥攏著眉頭笑了笑,“不就一個嬤嬤嘛,犯得著這麽費勁?”

  “我可是找了很久的,”蘇偉抬起頭嚴肅地道,“這嬤嬤能教養出海蚌公主呢,可惜就是命太短!”

  四阿哥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是每個人都有恪靜的命的,恪靜是嫁到了外蒙,皇阿瑪最頭疼,最沒把握的地方,她的跋扈剛好補了皇阿瑪的擔心。這嫁到其他部落的公主就不一樣了,她們若是都如恪靜一般掌權奪勢,那安撫就變成挑撥了。”

  蘇偉眨了眨眼睛,“那怎麽辦?難道隻能等著受欺負?”

  四阿哥凝思了片刻,彎了彎嘴角,“你倒是提醒我了,恪靜的跋扈學不得,這為人處事的方式卻可學上一學。若是茉雅奇、伊爾哈能如恪靜一般睿智,定然知道因事製宜,威勢與柔弱都是女人的武器。”

  “那不還是一樣嘛,”蘇偉氣悶地撅起嘴,“福晉找的那些女師傅,一個個繡花、彈琴的,哪有什麽睿智啊?”

  “你不要那麽歧視女子的技藝好不好?這刺繡、琴藝都是修身養性的良器,中間不乏大智慧。隻不過很多人把這些學的死了、悶了。隻得了表皮卻把最重要的東西丟了,”四阿哥頗帶哲理地道,蘇偉摸摸鼻尖。

  “不過,爺倒想起個合適的人選,把她請進府,調教調教茉雅奇、伊爾哈正正好,”四阿哥點著頭道。

  “誰啊?”蘇偉瞪大眼睛。

  四阿哥一笑,“你還記得當初在承乾宮留在我身邊的最後一位乳母,李嬤嬤嗎?”

  蘇偉愣了愣,“對哦,李嬤嬤!當初還是她讓我給你值夜的呢。”

  四阿哥點點頭,“李嬤嬤現在也出了宮,爺一直派人照顧著她的家裏人,如今也正好讓她進府享享清福。東路還空著那麽多院子,就收拾出一間給兩位格格和李嬤嬤,教導格格的事兒都交給李嬤嬤負責。這離了西配院,她們兩個也能獨立些,你得空也可去看一看。”

  “真的啊,這樣好,這樣好,”蘇偉眉開眼笑起來,逗得四阿哥又伸手去刮了刮他鼻梁。

  八阿哥獵園

  四月時節,京郊一片蔥翠,濃密的草木間,幾匹駿馬呼嘯而過。一枝利箭破空而出,略著樹梢飛過的野鴿子撲簌簌地掉落。

  “好,八阿哥好箭法,”鄂倫岱勒住馬繩,拍手朗聲道。

  “佟兄過獎,”八阿哥提起鴿子笑著道,“胤禩哪及佟兄的半分,不諳詩書,隻能在這些粗野之事上下點功夫。”

  “誒,”鄂倫岱調轉馬頭與八阿哥一起往回走,“咱們滿人是馬上打得天下,這怎麽能算粗野之事呢。”

  胤禩彎了彎嘴角,“如今是太平治世,需要的是如佟兄一樣的治世能臣。就如這次的東嶽廟之事,若不是托賴佟兄的橫縱之才,胤禩哪能得了皇阿瑪的讚同。”

  “八阿哥太謙虛了,”鄂倫岱笑了笑,“我等都是為八阿哥的才能所折服,略進綿薄之力而已。說起來,八阿哥在朝堂上也是不爭功利,白白地將所有功勞都歸給了裕親王。”

  八阿哥自嘲地一笑,“胤禩為晚輩,於公於私都該敬著肱骨老臣,亦如佟老、佟兄。而今,胤禩初承差事,隻求無過,哪敢攬功啊。”

  鄂倫岱略略地點了點頭,眼中卻閃過一絲異樣。恰在此時,有護衛來報,裕親王協張廷樞大人來訪。

  四爺府

  四阿哥與蘇偉商定後不久,李嬤嬤很快被接進了府內。作為四阿哥的乳母,連福晉對這位老嬤嬤都十分恭敬。

  蘇偉讓人收拾著東路的院子,丫頭、嬤嬤的安排地熱火朝天。而西配院中,異樣的苦澀猶如開封的陳釀,愈來愈濃烈地發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