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804
  德柱笑笑,“柳絮剛去了中庭,新進的小主,屋子還沒擺飾,他去張羅了,這其餘的太監哪敢在您作畫時進來啊。”

  太子笑著搖搖頭,“好像本殿能吃了他們一樣。”

  德柱低下頭思量片刻,壓下聲音道“奴才聽說,禦史郭琇參了納蘭明珠一本,說他和餘國柱結黨營私,貪汙受賄。”

  太子垂下眼簾,放下碗,“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明相的勢力發展過大,皇阿瑪早就忌諱了,有索相的例子在前麵,納蘭家也不知道收斂些,如今這事兒出了,估計皇阿瑪不會輕辦。”

  德柱抿了抿唇,“政事太複雜,奴才還鬧不清楚,但奴才知道明相若是倒了,太子和索相這兒總能輕巧一些,阿哥所那位也能收斂點兒了。”

  太子看了德柱一眼,沒有言語。

  正三所

  上朝回來的四阿哥在正殿西間一邊複習昨天的功課,一邊用著點心,陪讀的哈哈珠子們都很好奇地看著他。兩條長長的餅夾著臘腸和蔬菜,外麵用牛皮紙包著,四阿哥拿在手裏能一邊翻書一邊吃,不會掉下任何殘渣,省時省力不說,關鍵的是看起來要比一般的糕點有味道的多。

  其實這正是蘇偉發明的熱狗改良版,用膳房大廚自製的淡味幹腸,配上蔬菜,抹些秘製醬料夾上兩張烤餅再用牛皮紙包好就行了。每天四阿哥上朝回來都要急急忙忙地準備功課,吃點心總是糊弄了事,這回有了他的熱狗,四阿哥就可以一邊看書一邊細嚼慢咽了。

  不過熱狗這個名字蘇偉沒有告訴四阿哥,因為四阿哥肯定會說不雅,也不能理解。像他之前做的披薩,被四阿哥叫成露餡餅;漢堡包被四阿哥叫成夾三層兒;如今的熱狗,四阿哥給起了一個挺洋氣的就是容易引起歧義的名字,叫牛皮包兒。

  今兒個課程主要是顧八代師傅講的史記,蘇偉低著腦袋眯著眼睛站在牆邊兒打盹,跟著四阿哥上課時間長了,他已經練就了頭不點地、身形安穩、隨叫隨到的打盹神功。當顧八代合上書本道“四阿哥,今兒的課時已畢,”蘇偉瞬間清醒過來。

  然四阿哥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站起來給師傅鞠躬,而是若有所思的模樣,顧八代道“四阿哥可是有什麽不懂的?”

  四阿哥搖搖頭,“今兒的課,學生尚能理解,隻是有一朝堂的事兒想問問師傅。”

  顧八代躬身,“四阿哥請講。”

  “什麽是結黨?”

  顧八代一愣,蘇偉也一愣,四阿哥繼續道“今天我在禦門聽政時,得知有禦史參奏明相結黨連群、貪汙納賄,皇阿瑪很生氣,下令徹查。我想問問什麽是結黨,如果結黨者,隻圖有一番大作為,不為營私,會遭參奏嗎?”

  顧八代低頭想了半刻道,“黨者,黨羽也,本就暗含貶義。曾鞏曾言,‘意向小戾,則相告訐,結黨詐張,事關節以動視聽,’凡成黨羽者,勢必有所圖謀,在鄉間或殘害百姓、傷民心,或貪戀權勢、攬富貴,在朝堂,則……謀大事、動國本,是上位者的大忌。而天下之大,隻有一黨可正,是為皇黨也。胸有大誌者,應德才兼備,入朝堂,拜於皇權之下,以才能得重用,一展手段,方為正道。”

  四阿哥想了半刻,微微地點了點頭……

  顧八代向前走了兩步,在四阿哥書桌前拱手躬身,微微壓低聲音道“然四阿哥為皇子,有些事兒,當可量力而行。”

  四阿哥看了看顧八代,站起身道“學生受教了,今日辛苦師傅。”

  延禧宮外

  銀柳給大阿哥福了一禮,“大阿哥,娘娘身體不適,今兒個不能見您了。”

  大阿哥皺眉,“額娘身體不適?有請太醫看過了嗎?怎麽回事?”

  銀柳笑笑,“大阿哥不必心急,娘娘是些老毛病,休息休息就好了。大阿哥事忙,近些日子就少來後宮吧。娘娘說了,這冬末春初的有股子浮躁勁兒,此時啊是一動不如一靜,也省的惹來些煩人的蟲蟻。”

  大阿哥看看禁閉的宮門,又看看臉色平靜的銀柳,低頭道,“那好,煩勞姑姑好生照顧額娘。”

  銀柳俯身,大阿哥衝宮門磕了一頭,轉身走了。

  銀柳走回正殿中,惠妃正坐在圓桌前,獨自下著一盤棋,“怎麽,走了?”

  銀柳躬身道“走了,臨走時還對著宮門給您行了禮。”

  惠妃微微笑笑,“胤禔自小就是個孝順的。”

  銀柳上前給惠妃倒茶,“娘娘也是為大阿哥好,這時前朝正值多事,明相一向支持大阿哥,如今大阿哥再跟後宮來往頗多,怕是引來那些小人落井下石啊。”

  惠妃歎了口氣,“本宮在宮中那麽多年,什麽時候在乎過那些小人物?真正讓本宮害怕的,隻有皇上的心意。”

  正三所

  蘇偉拄著下巴趴在桌子旁邊,四阿哥拿著哈哈珠子們的名冊左看右看,最後賭氣地把冊子一摔,和蘇偉對著眼睛看了一會兒。

  蘇偉慢慢地把胳膊拿下來,支起身子,並直雙腿,往後退了兩步,站好……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嘟著嘴,聲音低低的道“大哥有明相,太子有索相,三哥好歹有個長公主的姐姐,而我……”

  蘇偉向窗外看了看,關上窗戶,走到四阿哥跟前,“主子,您才十一歲。再說,您有皇貴妃啊。佟佳氏一族可能不如明相、索相一時顯赫,但是能人輩出、根底深厚,是朝中少有的世家大族。”

  四阿哥歎了口氣,“我不是皇額娘的親生兒子,佟佳氏一族對我隻是不冷不熱,而且還是看在皇額娘的份上……”

  蘇偉心裏有點兒緊繃繃的,思量了半天道“主子,您所圖什麽?”

  四阿哥抬頭看看了蘇偉,伸出一隻手握緊拳頭,“男兒大丈夫,活了一世,當然要立下一番功業,我是愛新覺羅家的兒子,以後青史留名,我可不想隻是寥寥幾句話。”

  蘇偉暗暗呼出一口氣,他還以為四阿哥年紀輕輕就有奪儲之心了呢,“主子,您是皇阿哥,以後有的是您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像今年顧師傅說的,入朝堂,以能力得重用才是正道。”

  四阿哥垂下頭,“我早在朝堂裏了,可沒有自己人為你說上一句話,皇阿瑪根本看不到你。”

  蘇偉咽了口唾沫,他們家四爺就是太求上進了,“主子,奴才小時候聽過一句話,叫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如果皇上即可重用您,您現在的能力能做什麽呢?”

  四阿哥低頭想了半天,又抬頭盯了蘇偉半天,讓蘇偉背後毛毛地退了好幾步。

  然後,四阿哥拿起書翻了一頁,“我餓了,給我上個牛皮包兒”

  二月十八

  大阿哥嫡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入宮給皇貴妃請安。

  由承乾宮出來,回阿哥所時路過萬春亭,亭上一麗人對著覺羅氏笑。

  覺羅氏由小宮女扶著上前,那人微微一俯身“嬪妾儲秀宮赫舍裏氏給大福晉請安。”

  覺羅氏一聽連忙側身避過,“不敢,您是皇上嬪妃,臣妾是晚輩。”

  赫舍裏氏以帕掩嘴微笑,“大福晉真是個謙遜的,您有誥命在身,給您行禮是應當的。”

  覺羅氏微微低頭,“臣妾剛從承乾宮請安回來,正打算回阿哥所,就不打擾您賞景了。”

  “哎!”赫舍裏氏側身擋住了覺羅氏的去路,“我在這空空的院子帶得正悶,大福晉既然已經無事,就陪嬪妾說一會兒話唄。”

  覺羅氏一福身子,“臣妾一介命婦,實在不宜在禁宮多待,還請小主恕罪。”

  赫舍裏氏笑笑,悠悠道了一句,“大福晉還真是事忙啊,這進宮一趟,也沒去看看病了的惠妃娘娘?”

  覺羅氏抬起頭看了看赫舍裏氏,赫舍裏氏依然一副莽撞無知的樣子,覺羅氏微微低了一下頭,沒有回答一句話,轉身在小宮女的扶持下慢慢走遠了。

  赫舍裏氏盯著那背影看了一會兒,原本帶著滿滿嘲弄的眼神漸漸暗了下來。

  禦史參奏納蘭明珠一事很快被查清屬實,納蘭明珠、餘國柱及一幹黨羽下獄。

  三月的紫禁城還沒有春來的溫暖,反倒有些濕冷。

  後宮裏,赫舍裏氏四處散播大阿哥福晉不孝的消息被皇貴妃得知,皇貴妃罰赫舍裏氏跪在寶華殿誦經三日。

  一天傍晚,一個暗紫色長袍的青年進了寶華殿內室,向正在誦經的赫舍裏氏鞠了一躬,“姨母。”

  赫舍裏氏睜開眼睛,“誰讓你來的?這麽大的人還這麽沒頭沒腦的。”

  胤礽低下頭,“外甥想來看望姨母是否安好?”

  赫舍裏氏雙手合十帶著佛珠,抬頭看著佛像,“我一切都好,不用你擔心,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後宮的事少參合。”

  胤礽低下頭,“外甥知道了。”

  赫舍裏氏歎了口氣,“你身上的擔子不輕,我知道。但你也要時時記住,實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把握的。不要看現在明相倒了,索額圖一家獨大,赫舍裏氏又衝入朝堂就放鬆警惕。所謂的明相,索相都是不應該存在的,都是皇上忌諱的。唇亡齒寒,納蘭明珠倒了,索額圖也不會好到哪去。所以你最該依靠的隻能是一個人,就是你的阿瑪。”

  胤礽躬身,“外甥明白。姨母在宮裏舉步艱難,以後不要再為外甥做這些事了。額娘去了,您再有事,外甥真不知道怎麽麵對郭羅瑪法一家了。”

  赫舍裏氏回頭看了胤礽一眼,“你知道什麽?你以為後宮隻是一幫爭風吃醋的女人嗎?別忘了,皇上賜你住毓慶宮,這輩子你幾乎沒機會離開禁宮。你在這四堵高牆裏呆一天,就一天不能小看這些人。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更何況後宮的盤根錯節一點不比前朝少。為了你的地位,這宮裏,自然是越亂越好……”

  太子自寶華殿出來,迎麵走來一行人,當頭的一件絳紅色繡雲雀紋披風,頭上一對玲瓏玉釵,一雙帶著鎏金鑲玳瑁護甲的手放在小太監胳膊上,見到太子一笑,“喲,這不是太子殿下嗎?”

  太子一凜,低頭躬身道,“惠妃娘娘吉祥。”

  正三所

  四阿哥趴在床上看一本紅錦封麵的書,今兒個鬆甘回家一趟,回來時去了一趟琉璃廠,淘了幾箱古書。

  小販都是按箱賣的,一箱十兩銀子,鬆甘大概看了幾本,雖不是珍惜古書,但也是翻印較早的,而且有很多民間古籍,便買了幾箱。

  四阿哥看了倒很喜歡,跟蘇偉一起整理了一下午,很多書殘缺不全,很多連封麵都沒有,裏麵多是一些話本段子,不過也確實有幾本民間私印的好書。雖說這些書流進皇宮是犯忌諱的,但哪個宮裏沒點兒小秘密,而且康熙爺對兒子的管束從不在這些細枝末節上。

  晚上,蘇偉就見四阿哥隨意挑了一本封麵沒有字的書倒在床上看,他頗為無奈地搖搖頭,把床邊的蠟燭挑的亮點兒。本以為四阿哥看一會兒書就該困了,可誰知道二更都過了,四阿哥還沒有睡的意思。

  “主子,眼瞅三更了,咱睡吧。”四阿哥看了看蘇偉,把書合上,蘇偉剛要伸手拿過,卻被四阿哥唰地抽走,回身塞到了床裏。

  蘇偉愣了,四阿哥胡亂拽被子把自己一蒙,“睡覺,睡覺……”

  第53章 深宮禁戀

  康熙二十七年

  三月,納蘭明珠一案繼續擴大,在吏部徹查中有人直指納蘭明珠意圖謀反,舉朝嘩然。

  東一所

  伊爾根覺羅氏進了大阿哥書房,給站在窗前的大阿哥披上衣服,大阿哥回頭衝她笑笑。

  “爺,我讓人燉了白蘑參雞湯,您來喝一碗吧。”覺羅氏輕聲道。

  大阿哥點了點頭,回身坐到桌前,由著覺羅氏給他盛了一碗,慢慢喝著。

  覺羅氏站在桌邊,也不言語,大阿哥喝完一碗看看她,“這是怎麽了,一句話不說?”

  覺羅氏低下頭,“因著我的事兒,讓爺煩心了吧,這次是我沒處理好。”

  大阿哥笑笑,拍拍她的手,“不關你的事兒,那赫舍裏氏是後宮裏有名的難纏,連皇貴妃都遭她擠兌過,更何況是你。再說這都是小事兒,爺一點兒沒放在心上。”

  覺羅氏微微笑笑,複又皺起眉頭,“那爺這幾天心思沉重,夜裏也輾轉反側,是為了前朝的事兒?”

  大阿哥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覺羅氏看看門外,奴才們已經回避,遂壓低聲音道“爺可是擔心明相?”

  “沒錯,”大阿哥垂下眼簾,“雖說額娘不讓我參和這件事,但明相畢竟曾多方為我籌謀,如今看他背負謀反的罪名,性命危在旦夕,我卻什麽也做不了……”

  覺羅氏握住大阿哥的手,“爺不要擔心,我雖不懂前朝之事,但也聽父親提起過,明相官居內閣十三年,“掌儀天下之政”,甚至一度壓過皇親貴戚出身的索相,這樣一個人一定不會引頸就戮的。”

  大阿哥看看伊爾根覺羅氏,眼帶欣賞“你是難得的聰穎靈慧,爺能得你相伴,也不枉此生了。”

  覺羅氏笑笑,“爺是沾了一股子秀才的酸味兒。您是滿人的兒子,以後定要建功立業,妾能跟在您身旁才是真真的不枉此生。”

  大阿哥也笑了,伸手又盛了一碗雞湯,遞給覺羅氏,“來,你也喝一碗,暖暖身子。”

  覺羅氏接過碗,喝了兩勺,卻突然反胃惡心,幹嘔起來。

  正三所

  四阿哥把書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