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人時顯得異常專注真誠。

  “對不起，那天晚上是我誤會了。”

  “嗷嗚嗚”

  它兩條後腿已經開始萎縮，後半身固定在支架上，看起來很可憐。

  唐卡猶豫著伸出手，輕輕撫摸它的皮毛。可樂沒有抵觸抗拒，它伸出舌頭，嘴角弧度看起來就像是在微笑。

  唐卡沒養過寵物，所以不太理解小動物的反應。她長大的地方，除了牛羊等大家畜，其餘動物全部散養。狗、公雞和大鵝都是孩子們的重點防禦對象。在農村出門前，看到這三樣東西，她都會習慣性的找樹枝或者磚頭

  “聽肖先生說你絕食了這可不是個好習慣，你才大病初愈，隻有多吃東西，才會變得更加強壯。”唐卡說。

  講完這番話後，她覺得自己的樣子很傻。那是狗又不是人，怎麽可能聽得懂

  可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可樂轉身跑到木屋裏，拖著裝滿狗糧的小盆子拽出來，當著她的麵吃了起來。

  “哎喲，真是謝天謝地”女人合掌說。

  “它聽得懂人話啊”唐卡震驚。

  “當然，我們可樂聰明著呢”女人高興道。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唐卡說。

  “嗷嗚”可樂停下進食，一臉悲傷的望著她。

  “它又怎麽了”唐卡問。

  “大概是舍不得唐小姐吧”女人神情複雜道。

  “可我六點鍾還要上班呢。”唐卡糾結。

  “我幫你請了假，晚點過去沒關係。”不遠處響起溫和的男聲說。

  男人逆著光，唐卡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對方身體修長，單手插在口袋裏的樣子瀟灑而自然。

  “肖先生”

  “等可樂吃完，你過來找我。”

  第4章 媽想你了

  說不清為什麽，唐卡總是格外忌憚這個男人。明明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模樣，實際給人感覺卻非常難相處。以至於每次見麵，唐卡的神經弦都繃得格外緊。

  在她的注視下，可樂搖著尾巴完成了進食。它吃的很快，仿佛要刻意展示給唐卡看似的。

  等它吃的差不多了，唐卡才硬著頭皮走進那棟別墅。客廳出人意料的大，收拾非常幹淨。那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坐在那裏，優雅安靜如雕塑。

  這裏的每一樣擺設甚至小東西，都有種精心雕琢的自然感，仿佛天生就應該放在那裏，不多不少剛剛好。

  看到唐卡進來，肖也做了個請的手勢。

  唐卡的心，莫名就懸到了嗓子眼兒上。

  她放慢腳步，走到他對麵坐下，沙發觸感柔軟而舒適，好像是處身在雲端裏。

  “肖先生，您還有什麽吩咐嗎”她拘束道。

  “可樂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它留下的心理陰影很大，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夠經常過來看望它。”肖也說。

  “您說的經常，是什麽頻率”唐卡有點懵。

  “一周兩到三次。”男人說。

  “抱歉啊，肖先生，誤踢了您的狗，我也很愧疚。可我真的很忙，而且可樂也不像受傷的樣子，所以我想”唐卡想要拒絕。

  “明白了，”男人微微正身，“那我們來談談賠償的事吧”

  “恕我直言，狗一點也不像有事的樣子，支架也很正常，我不覺得哪裏需要賠償”

  “如果你觀察仔細的話，會發現支架已經變形了，雖說目前還能勉強使用，卻沒辦法再維修保養，隻能重新更換”

  “我現在工作很多，一周三次有點不現實，如果可能，兩次怎麽樣”唐卡連忙打斷他。

  “沒問題，那就定在周二、周六這個時間段吧”前也說。

  說完話，他狀似和善的笑了下，唐卡遍體生寒。

  並非她沒有反抗意識，而是雙方段數相差太大。這個世界有多現實殘酷，唐卡出生的那一刻，就領會到了。惹不起隻能躲，誰讓自己當時衝動呢

  離開時，男人把她送到了門口，客氣又虛偽的家夥唐卡無奈地跟對方招手告別。

  黃昏夕陽，將她削瘦單薄的身影拉得很長。

  男人望著她遠去後，低頭看著蹲在腳邊的狗。

  “喜歡她麽”他聲音很輕道。

  “汪汪”可樂興奮又失望。

  “我會把她給你留住的。”肖也說。

  唐卡他認識的女孩都像花兒，而她卻像路邊姿意生長的野草，紮根在幹涸貧瘠的泥土中，卻依然能夠生機勃勃讓人驚訝。

  現在這種時代，居然有窮到連吃飯都成問題的家庭，同時還生養著六個孩子這對肖也而言，實在很稀奇。

  與此同時，野草唐卡也在回頭眺望遠處的湖邊別墅。那裏對於她來說是個陌生領域，也是她一心向往的世界。

  如果將來自己也能夠擁有一座漂亮房子，大大的落地窗那該有多好

  不過這個美夢她隻做了十幾秒，就強迫自己迅速回到現實中。那對她來說太遙遠了，現在擺在她麵前的是，怎麽做才能不動聲色地，讓客人多點一些高提成的飲品和果盤。

  自從地推順利開展後，服務生的工作也跟著輕鬆起來。每次看到客人，唐卡就像是看見行走的鈔票，笑容也格外真誠動人。

  白天做推廣，晚上當服務生，周二、周六抽一個小時的空去看肖也的狗。就這樣，唐卡在燕京的生活，開始變得有規律起來。

  推廣做順了，收入也日漸增多，唐卡開始猶豫是否辭掉初見的工作，可是冷靜下下來後，又覺得太冒失了。

  推廣這種東西好比割韭菜，收割一波兒，想要再繼續，隻能耐心等待下一茬。現在是暑假，跟孩子呆的久了家長容易頭腦發熱，馬上就要上學了，他們屆時會醒悟過來功課更重要，到時候再推廣，效果未必會有這麽好。初見咖啡店工資雖說不高，但是勝在輕鬆穩定，辭不得。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已經做滿了一個月，唐卡收獲頗豐。新星教育底新加提成累計拿了六千出頭，初見這邊基本工資加上提成，居然也有五千多。

  唐卡收到工資入賬信息後，還以為會計那邊算錯了。後來在洗手間聽同事閑聊，才知道經理給自己打了a等績效。

  “真搞不懂，她一個新來的，憑什麽能拿那麽高獎金”

  “一是人家夠努力，出單率多高我們有目共睹。二麽，人家有靠山啊。”

  “你說那位肖先生可他們之間不是債務關係嗎”

  “那也是門路啊，像我們這種，打個招呼對方都不帶抬眼的，更別提專門跑到店裏來找人了。”

  唐卡聽完之後，默默在心裏算了一下。這個月去了桃源居七次，來回車費跟獎金抵消後，估計也剩不下多少。這筆錢，她拿的不虧心。

  結了工資後，唐卡跟經理提出了辭職。

  “我記得你來的時候，說了是打暑假工，是要開學了吧哪個學校”

  “燕大。”

  “難怪我覺得你學習能力很強，沒想到竟是燕大的高材生以後如果有空，隨時可以回來玩耍”

  “我會的，謝謝您和領班這些天的照顧”

  唐卡說著，對他們彎腰鞠躬，以示感激，對方一臉受寵若驚，連連感慨這麽懂事的孩子不多了。

  連續一個月日夜輪轉，唐卡也覺得有點吃不消。離入校報到還有幾天，她剛好可以休息下。

  回住處之前，她查了下餘額，望著上麵的數字，感到有些恍惚。大城市裏果然收入高，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打個暑假工居然能掙這麽多。看來不光知識能改變命運，依靠勤勞也可以翻身

  回去後她躺在床上，拿出手機翻看學校的相關新聞。來燕京這麽久了，還沒有去看過自己的學校呢，不如明天

  剛一動念頭，手機就響了起來，看到上麵的名字後，她笑了下。

  是陳文軒，她的同鄉、高中同學兼好友，放暑假後策劃騎行入藏，這會兒八成剛出來。

  “喂，你終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唐卡說。

  “對不住，手機壞掉了，路上又出了點小狀況，沒辦法對外聯係，我待會兒就把錢給你打過去。”陳文軒說。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自己打工存夠了學費。”唐卡說。

  “真的假的你該不會是去賣身了吧”陳文軒震驚。

  “不會說話就閉上嘴巴，你這是找罵呢”唐卡嗆他。

  “我也是關心你嘛，當真不要”

  “不要了。”

  電話那邊沉默片刻，陳文軒歎了口氣。

  “唐卡，我覺得你不應該把自己繃的那麽緊，女孩子應該活得輕鬆點。”他語氣凝重道。

  “我要是鎮長的兒子，我也能輕鬆到飛起來。”唐卡調侃他。

  “唐卡，你是皮又癢了吧”

  “有本事到燕京來，我絕不還手”

  “又欺負我讀書不好”陳文軒鬱悶。

  他並非讀書不好，相反，他成績向來出類拔萃，隻是跟唐卡比起來，還是差了那麽一丟丟，選報的學校又恰好南轅北轍而已。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陳文軒逐漸聽不見動靜了。

  “唐卡唐卡該不會又睡著了吧真是的，把自己累成什麽樣啊算了，拜拜。”

  唐卡躺在涼席上，嘴角微微翹起。她做了個夢，自己從燕大畢業後，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靠著自己的努力，很快買了房子，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從此走向人生巔峰

  等唐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鍾了。女孩子都上班去了，合租房裏很安靜，她衝了個澡，準備下樓吃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又響了。來電顯示上沒有備注聯係人，可唐卡卻一眼認出來，這是父親唐發根的號碼。

  她來燕京這麽久，對方沒有問過一句。這個時候打電話，會有什麽事呢唐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她沒有立刻接。

  手機鈴聲一直響，斷了又打，對方卯足了勁兒狠打。

  她靠在樓梯扶手上，按下了通話鍵。

  “五姐，你怎麽才接電話呀都快急死我啦”唐寶帶著哭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