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作者:醉亦可醉      更新:2020-07-11 14:10      字數:5218
  “不想說就不說唄,走這麽快做什麽?”溫疑嘀咕兩句,開始四下打量起周圍環境來,“這也不知道是哪兒,讓我自己找回去?要走也先把我送回去再走啊……”

  溫疑小小抱怨了一下,還是認命的自己開始找起路來。值得慶幸的是,溫疑的方向感還不錯,並沒有走什麽彎路,隻花了半個時辰便走回了狄秋的府邸。

  本以為回來會瞧見院子裏燈火通明,沒想到竟然沒有動靜,她出門時是啥樣,如今還是啥樣。

  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目前來看,情況還不錯。溫疑翻牆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先去隔壁看了眼花草,隻見她還安穩睡著,便放下心來,說明狄秋並沒有來過這裏。

  不過發生這種事,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懷疑她們兩個外來人嗎?也是奇奇怪怪的……

  ……

  翌日。

  狄秋又一臉平靜的出現在了溫疑麵前,邀請她同他一起登船。

  溫疑不太想去,上船的話,就等於把自身安全交付到別人手裏,要知道,若是在床上出了什麽事兒,那是跑都不好跑的。

  狄秋把溫疑的猶豫看在眼裏,補充到:“你不想去看看沛兒師妹嗎?不是擔心她?”

  溫疑考慮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其實她現在在狄秋的地盤上,相當於已經在虎口裏了,對方要殺她也是輕而易舉,何必非得費這個勁兒,把她弄到島上去?既然他希望,那就去瞧瞧吧,都走到這一步了,拒絕的意義好像不大,況且,對方這明顯不會給自己拒絕機會的模樣,還是省點兒力氣吧。

  思索完畢,溫疑無奈點了點頭,才再次開口:“我與花草都是頭一次出海,需要準備些什麽嗎?”

  “不必,一切交給我準備就行。”

  溫疑點點頭,心中想的卻是,登船之前先去給花草多準備藥材,順便想辦法找個外援吧。

  明明是想開始新的人生的,怎麽莫名其妙還是跟舊人糾纏個沒完呢?溫疑從荷包裏摸出當初陸凜給她的令牌,歎氣的搖了搖頭。

  她是真的想不到自己還能依靠誰了,若是不牽扯進這匆匆迷霧裏,她或許就真能過上平凡的日子,也不需要別人扶襯;可現在遇到了這些破事兒不行啊,她一個人搞不定啊。

  好歹夫妻一場,怎麽也不能見死不救吧。夫妻三年,就幫她這一次忙吧。溫疑默默想著,捏緊了手裏的令牌。

  抽空將令牌留在了有著陸家標誌藥材點,並在藥店掌櫃詢問她需要些什麽藥材時,特意講明了自己準備出海,就是明天登船,城北狄家那艘,需要一些製作暈船藥物的藥材。

  她已經盡量把信息留得詳細了,再加上那枚令牌,對方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吧。

  做完這一切,溫疑才帶著花草跟著狄秋出了海。

  當溫疑所乘坐的那艘船剛剛駛出港口時,風塵仆仆的陸凜,也到達了薛城的城門口。

  陸凜穿著一身黑色的寬大鬥篷,將他全是嚴嚴裹住,從他人角度看去,隻能瞧見一截淩厲好看的下巴,和一張緊抿著的薄唇。

  騎在高大駿馬上的陸凜拉著手裏韁繩,讓黑馬停駐在原地,自己則望著城門上‘薛城’兩個大字直皺眉。

  薛城和渡業城都是邊陲小城,兩座城都是三不管城市,卻又有本質上的不同。

  渡業城是富庶又混亂的地方,官府管不了,一群法外之徒都往這兒湊,時間久了以後,便更難治理了。薛城則恰恰相反,是貧窮之地,官府懶得管,沒油水可撈,又於渡業城湊得近,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也沒人樂意管。

  陸凜和狄秋是有些過節的,知道狄秋在這兒,他便不太願意踏足此處,隻是此番下屬稟告上來,確實是說明夷來了這裏,他再是不喜此地,也實在擔心明夷安危,畢竟這一帶都是看著平靜,實則亂得不行的。

  不過他也隻躊躇了片刻,便拉了拉疆繩,策馬進了城。

  陸凜派去跟著溫疑的下屬在藥鋪門口與他碰了頭,進門以後,下屬與他耳語幾句,還不待陸凜理清楚溫疑與狄秋之間的聯係,便見自家粉店的掌櫃匆匆拿了塊令牌進來求見——正是他當初借口報恩,留給明夷那塊。

  “怎麽回事?”陸凜表情一變,急忙追問。

  掌櫃的急忙講情況說明,把溫疑當時的話一句不露的轉述了一遍,“令牌是後來發現被埋在藥材貨櫃裏的,如果是那姑娘直接拿出來的話,我們應該會做別的處理。”

  “她是和一個看上去冷冰冰的小姑娘一起來的嗎?”陸凜追問。

  “沒有,是個年輕男人。”

  陸凜點點頭,然後召集人手,讓人準備船隻,打算追出海去。不過薛城貧瘠,哪怕是陸家,也不可能立馬變出船來,最快的方法,是去渡業城買一條,直接開過來,趕時間的話,那不可避免的,會被敲上一筆,不過陸凜此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買船再開過來,也是要花時間的。陸凜趁這個時間,派人將溫疑所乘得那艘船的航行方向和目的地打探了一下,雖不是多準確,但也八 | 九不離十,隻需要等到渡業城的船隻到岸,就可以登船啟航。

  就在等待船隻的這兩個時辰裏,陸凜先等來了他情報組的屬下。

  依然是那個相貌平平的男人,他的形象比之前的陸凜更為狼狽些,可見這一路是趕得厲害。

  男子將一封了條兒的小匣子遞給了陸凜,臉上閃過一個複雜的表情,卻依舊什麽也沒說,便直接退了下去。

  陸凜沒有注意到屬下的異常,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這個黑匣子上,他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關於明夷的那些異常的答案在這裏麵都會得到答案,但接過匣子時,他卻沒覺得多高興。

  拆開別人的秘密,對於陸凜這等總把‘光明磊落’掛嘴邊的俠者來說,並不是一件多愉快的事。可是明夷心扉關得太近,不讓他走近,若是不能揪出她的心結,對症下藥,那他就算走了一千步、一萬步,她也在一千步、一萬步的後退,那他還是永遠無法靠近她,所有的努力都隻是自我感動而已,他依舊在做無用功。

  做好心裏建設以後,陸凜又深吸了一口氣,才麵色凝重的打開了黑匣子。匣子裏,是一封接一封的信件,陸凜知道,這些便是明夷平生能被外界調查到的所有信息。

  第一封信封上幹幹淨淨,什麽也沒寫,陸凜動手拆開,將裏麵的幾頁紙拿了出來。

  紙張有些發黃,是很久以前官府備案留下的,陸凜動作小心,擔心一不注意會被弄碎。

  展信後,陸凜隻看了第一行字,便僵住了身子。

  存放太久的檔案,除了紙張發黃變得脆弱以外,字跡也有些暈開,看上去糊糊的一團,有些難以辨認。

  但那也僅僅隻是難以辨認,還沒到無法辨認的地步。隻見那信封開頭兩個大字,便寫著——溫疑。

  緊接著的,便是一個身份的概述:溫疑,俊康七年安康出生,小字明夷,父係溫爾倔,母係許韻……

  陸凜到沒有混到想不起溫疑是誰,隻說這與溫庭狄秋有關係的溫疑,他也不可能說不知道。

  過往相處的畫麵如奔湧而來的洪水,一瞬間淹沒了陸凜所有的思緒,一幀幀畫麵在陸凜眼前劃過,陸凜好像抓住了什麽,又好像還是處於震驚之中。

  明夷……是溫疑?

  陸凜的記憶甚至回溯到了更久遠的時候,那是溫疑過門後的第一個月,那是回門的日子,自己本想陪她一起,趕回陸家的時候,卻已經沒見著人了,有人告訴他說溫疑不樂意跟他一道兒,他想著,自己與她不是因為感情結合的,她不願意自己陪同,倒也說得過去。隨即,那個念頭便作罷了。

  如果那天,他回去早些,或者再堅持一點,是不是故事又會不一樣?或者……在他後來去溫庭救援時,選擇不去追擊狄秋,而是親自將溫疑接回陸家……

  “少主,船隻到港口了,現在就登船嗎?”有人進來稟報船隻的進度,卻見自家少主跟沒聽見似的,隻是手捧著一遝紙,神色恍惚的望著他。

  “少主?”

  陸凜回過神來,腦子裏卻依舊一團亂,在聽到屬下的問話時,卻感覺呼吸一窒。

  明夷……溫疑,她早就知道,這……這些天……

  陸凜慌亂的收起信紙,揮手把人趕了出去,自己則又陷入了呆愣中……怎麽辦?

  第34章 暴雨

  陸凜腦子太亂了,他需要一些時間,來好好理一理這一切。

  他追求的姑娘……是他妻子?那他們錯過的那三年算什麽?他……

  陸凜想到那三年,心裏突然有些酸澀。他總算明白,為什麽明夷那麽多次,明明都動搖了,卻又在下一刻,又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

  陸凜一個人坐在屋裏,外麵的光透過門縫落在他麵前,從一開始的明亮再漸漸暗淡,他好像枯坐了千年,心卻還是靜不下來。

  他真的很亂,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如果明夷隻是個陌生人,他還有把握靠毅力感到她。可是明夷已經嫁過一次了,自己生生放棄了那個機會,現在,現在還想重新開始,還能來得及嗎?明夷是如何想的?是不是怨恨著他?

  順著溫疑的真實身份展露,這一個個的問題被拋在陸凜麵前,讓他胸口發悶,嘴角起泡,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陸凜簡直恨不得回到三年前,把那個自負的以為,自己這一生不需要愛情的自己給錘死!

  當初自己是怎麽想的?隻想隨便娶個女子,搪塞一下自己父親,隨便也讓後院兒那個女人閉嘴。會選擇溫疑,是雲端的提議,他求娶之心不純,當時也不敢麵對女方,便是書信與她交流,並說明了自己這邊的情況,告知過她,自己不會與她有夫妻之實,隻能給她一個陸夫人的名分而已。

  他本以為,這樣無理的要求,對方不會答應,但收到的答複,卻出乎他的意料。

  溫庭的獨女答應嫁入輪回山莊,唯一的要求便是婚後各不幹擾。雖不知對方是出於何種心態,有此一要求,但陸凜卻是覺得甚好,故此,他隻在大婚那天,去接了人,溫疑蓋著大紅的蓋頭,他也沒瞧見她的臉,他感慨於終於堵住了那群人的嘴,心下輕鬆,也沒考慮過溫疑的心情,連新房都沒有去。

  大婚之後,陸凜又出了門,因為探查到一些魔教的痕跡,他整整一個月沒回過山莊,最後還是想起了回門兒的事兒,匆匆趕了回來,卻撲了個空。

  再之後,便是察覺了狄秋的異樣,待他感到溫庭時,溫爾玨已殞命,下屬來報,溫疑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昏迷了,他權衡一番,讓人把她先帶了回去,自己隻身去追擊狄秋。

  一次次的擦肩,仿佛是天意,是無形中一隻大手,刻意要將他們隔絕……

  本來還敢勇往直前的人,突然躊蹴不前起來,知道真相後,陸凜便不知該如何麵對溫疑了,雖然是他倆之前就有過約定,可是後來提出要和離的,也是溫疑,她既然提出來,則說明她對這段婚姻心生不滿了……

  哎呀,她會不會是對自己有什麽不滿?

  陸凜雙手捂臉,陷入了無盡的猜測中。他就這樣,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直到入夜,直到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房間一瞬間亮如白晝。陸凜心中也閃過一道光,他想起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陸凜常年不著家,溫疑的和離書寄過來,他隻來得及蓋了私印,還沒來得及上報官府蓋公章,也就是說,那紙和離書,嗯……可以算是無法生效的。

  這樣一來,溫疑還是他老婆嘛!雲端有什麽資格跟他搶老婆?這般一想,陸凜有些犯傻的笑了起來,明夷不是一直堅持說自己是有夫君的人嗎,這豈不是說明,她還是承認他的身份的。

  陸凜一臉傻氣,完全把溫疑所說的‘喪夫’給選擇性忽略了。

  有了這兩個理由支撐後,陸凜又生出勇氣來,雖然在想到溫疑時,還是會覺得有些不知如何麵對,但陸凜向來是明白,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想通之後,陸凜立馬起身,恨不得現在就去到溫疑身邊,向她道歉,求她原諒,再給他一個機會,可是這一站起來,他才發現,天早就黑了,夜空裏還時不時穿插電閃雷鳴。

  竟然已經這麽晚了?他以為他隻是發了一小會兒的呆。

  陸凜叫了人進來,詢問船隻的情況,對方竟告訴他,現在不宜出海,今晚會有暴雨,在海上遇到暴雨天氣,是件很危險的事,輕則迷失方向,重則船毀人亡。

  “可是……”陸凜皺眉,心中擔憂。

  “是真的沒辦法出海,等天晴吧。”

  ……

  海上的風雨,來得更快一些,隻是因為船隻在航行,暫時沒被暴雨的區域籠罩。

  狄秋正在甲板上大發雷霆,“你是怎麽看的天?不是說接下來三天都是晴天?你給我看清楚,那邊那像是晴天的模樣?”

  狄秋一手提著個瘦小老頭兒,一手指著不遠處的海麵,那片海域被一片黑雲壓著,隔著老遠便能瞧見那黑雲中銀龍穿梭,狂風將海浪掀起,似乎能吞沒一切的波濤,由遠及近,帶得狄秋他們的船隻都劇烈晃動著。

  溫疑待在船艙裏,臉色有些發白。

  “這個,含在舌根下麵。”花草的臉色如常,她鼓搗了一些草根,遞給了溫疑,溫疑不疑有他,按她的指示將草根放進嘴裏。

  “暈船和暈車的症狀都差不多,同樣的藥就行。”花草麵無表情的說到,完了自己也含了一些。

  溫疑看得直想笑,這人麵子可真能繃得住,明明自己也難受得不行,偏還麵不改色,假裝自己沒事兒。

  “我們什麽時候能下船啊?”過了一小會兒,花草又問到,語氣有些悶悶的。

  溫疑表情變得有些凝重,眼神裏也有些抱歉,“對不起啊花草。”

  花草不解的望著她。

  “海上的暴風雨,可比陸地上的可怕多了,雖然我們現在沒進入暴風雨的區域,但還是很危險,連累你了。”她也沒料到會這麽倒黴,第一次出海就遇到這麽危險的事兒。

  花草了然的點了點頭,“無事,我已經把所有值錢的都留給師父了。”這話的言外之意便是她沒什麽牽掛的了,死亦無所懼。

  屋子裏的兩人沉默了下來,隻聽著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偶爾隨著船隻東倒西歪。

  過了一會兒,狄秋也下到了船艙裏。

  “師妹害怕嗎?”狄秋走到溫疑身邊,似乎想摸摸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