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8333
  皇帝十分滿意地“唔”了一聲,瞥眼悄看他心尖上的貴妃。

  美麗的貴妃娘娘恍若未聞,依然淡漠著眉眼,將手中書卷,默默翻過一頁。

  第197章 展顏

  靜殿無聲,隻聽得外頭雷鳴風嘯,滂沱大雨肆意衝刷著天地萬物,流水聲急如湍流,伴著電光閃閃,照得殿內時亮時暗。

  終於找到理由“賴”在此處過夜的皇帝,瞥眼悄看溫蘅遲遲不出聲,怕強留在此惹她不快,可冒雨離開,他又實在不甘,正有些進退兩難時,忽聽裏頭寢殿傳來侍女輕呼,中似還伴有兩聲貓叫。

  不喜貓兒的皇帝,登時身體微僵,溫蘅也已聽到這動靜,放下手中書卷,向內走去,見春纖正站在打開的衣櫃前、怔怔朝裏望著,順著她的視線走近看去,見衣櫃裏頭,蜷著一隻大肚子的狸花貓,眸光警惕地盯望著她們,卻一動不動,像是即將臨產,也沒法挪窩了。

  這披香殿乃貴妃宮殿,久無人居,隻幾個宮侍留守打掃,這貓兒許是先前就流浪在附近,知道此地無人,預計自己將要臨產,就趁人不備,偷偷溜了進來,尋了個溫暖又隱蔽的生崽好地方,準備安安靜靜地在此生下孩子,卻不想有人今夜突然住了進來,又被在內整理衣裳的春纖,打開衣櫃時給發現了。

  考慮到她們和這狸花貓“素昧平生”,這貓定一時也難以信任她們,溫蘅決定找些布褥之類的放進去,就把櫃門關上,由著這貓在內放心生產,她轉過身去,見皇帝也已走了進來,再一次道:“等雨停了,陛下就回承明殿安置吧。”

  皇帝道:“……這雨一時停不了,等停了,也已夜深,地滑風涼,朕還是在此安置,較為便易。”

  溫蘅將話說得直接明白,“這貓今夜在這寢殿衣櫃裏不挪窩的,生小貓估計得生上兩個時辰,大半夜不得消停,陛下是要處理朝政的人,在此休息不好的。”

  皇帝默默瞅了眼櫃內幽綠的眸光,僵著臉皮道:“……無妨,朕陪著你。”

  溫蘅見皇帝如此堅持,也不再多說,自同春纖找了些布褥放入衣櫃後,就將櫃門闔上,在離櫃不遠的黃花梨圓桌旁坐了,邊喝茶邊看書,邊注意著櫃內動靜。

  茶,皇帝今夜是喝得夠多了,也不想再喝了,就隻在溫蘅身邊坐著,默默地看著她陪著她,看溫蘅雖不大主動同他說話,但心裏倒也苦中作樂,沒什麽話說也是好事,這說明,她不是來同他將話說清 、自此徹底了斷的……

  夏夜漫漫,殿內銅漏暗滴,殿外風雨飄搖,等到外頭風雨聲逐漸轉小時,衣櫃內終於傳來了一聲輕細的貓叫聲,如此大約每兩柱香時間,那狸花貓生下一隻小貓,等到醜寅之交時,溫蘅聽等了許久,都沒再聽到新生的動靜,估計這狸花貓已生完了,將之前備燉著的溫熱鮮魚湯取來,打開衣櫃,邊放在櫃內,邊抬眼看去,見那狸花貓生了五隻花色雜亂的小貓,看她的眼神,也沒有之前那麽警惕了。

  站在溫蘅身後向內看的皇帝,也頂著看得發麻的頭皮,將那一隻隻濕漉漉的小小毛團團,在心內數了一下,“五隻,真能生啊”,他不由自主地感歎一聲後,又真心道,“要是阿蘅你可以一下子生五個寶寶,就好了……”

  眼看著闔上櫃門的溫蘅瞪眼看來,皇帝連忙解釋,“朕想和你多生些孩子,可是又想你懷孕分娩實在是太辛苦了,想你要是能在生晗兒時,將我們這輩子的孩子,連同著一下子都生出來了就好了……”

  急急忙忙解釋完,皇帝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傻裏傻氣,忍不住撓頭笑了,他不好意思地笑著笑著,看溫蘅並沒十分著惱,又湊近前去,輕聲道:“我們多生些孩子吧,晗兒一個人太孤單了,得有弟弟妹妹是不是?薛家隻有晗兒一個也是不夠的,得多多開枝散葉才好對不對?”

  溫蘅沒接話,隻是將從櫃子裏拿出來的一些濕亂布褥,擲到火盆中燒了,春纖端了飄著花瓣的溫水過來,溫蘅將雙手浸在水中,慢慢擦洗著,耳聽外頭又傳來“劈裏啪啦”的冷雨打窗聲,原先越下越小的細細雨絲,又驟然猛烈了起來,漆黑的夜幕還隱有沉沉悶雷之聲,像是又要來一場衝刷天地的雷雨,將萬物塵埃,將所有過往的一切,都衝洗得幹幹淨淨,不留痕跡。

  醜寅之交下起的一場雷雨,轟隆隆瓢潑了半個時辰轉小,一直淅淅瀝瀝落到將至天明,方才在淡薄的天光中,徹底停住,廊簷下流水輕滴,簷角鐵馬在夏晨的雨後清風中,叮鈴鈴地搖曳輕響,傳聲入內,沈湛將一方宅契並一匣金銀,推至珠瓔麵前道:“這宅子地契予你,你願意在此長住也好,變賣離開也好,皆隨你處置,這些金銀,供你日後生活之用,往後我不會再來這兒了。”

  珠瓔不但沒有收下金銀,反吩咐嬋兒另拿了一匣金銀過來,柔聲對沈湛道:“奴家身在倚紅樓多年,略有積蓄,雖無力自贖己身,但尚可買下這座宅邸,自遇侯爺以來,奴家承蒙侯爺關照,本已無以為報,不敢再受侯爺恩惠,請侯爺允許奴家自買此宅。”

  沈湛沉默須臾,望向那盆小小的碧綠蓮葉道:“這宅子是你自己買下的,這金銀我已收了,隻再還你,作為去歲離京前,我托你照顧蓮花的報酬。”

  珠瓔原想說,舉手之勞,怎敢受如此豐厚報酬,但轉念又想,這未開的蓮花,在侯爺心中,無與倫比,千金萬金亦不可與之等值,何況麵前這區區一匣金銀,遂也不再就此多說什麽,隻順著侯爺的目光,望向那幾片新綠的田田碧葉道:“用蓮藕繁殖蓮花,一兩年即可見蓮花盛開,但用蓮子,就得至少三四年了。”

  她微一頓,又道:“等待的時間,雖稍稍長遠了些,但總有一日,花會開的。”

  珠瓔望向侯爺道:“皇後娘娘薨逝那日,奴家曾有幸在侯府門前見過皇後娘娘一麵,娘娘托奴家帶句話給侯爺,娘娘說:雖無再少之時,花有重開之日。”

  侯爺聞言,凝望新荷靜佇良久,直到天明走時,仍是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沉默地帶走了那尚未開過的蓮花,身影漸遠,隱消在愈來愈亮的初夏晨光中。

  一夜雨後,空氣沁涼,鳥雀清啼喚得天色大亮,也喚醒了搖床中七八個月大的孩子,他在這初夏清晨,睜開圓溜溜一雙眼,微動著圓滾滾的小身體,“咿咿呀呀”地宣告天下,他醒了,他餓了,該抱抱他、喂喂他啦!

  晨起的太後,將晗兒抱在懷中,看他醒了也不哭也不鬧,乖乖地窩在她的懷裏,安安靜靜地望著她,同她這個祖母還是很親的,歡喜地輕親了親他的小臉頰,陪他玩了一會會兒後,讓乳母抱去喂奶,自梳洗更衣畢,吩咐人去喚阿蘅他們,一同來千秋殿用早膳。

  正吩咐著呢,即有侍女來報,聖上與貴妃娘娘,來向太後娘娘請安,太後聞言心中暗笑,知道這對為人爹娘的,一夜未見孩子就想得緊,故而一大早就巴巴地趕過來了,笑讓他們快些進來。

  太後原以為阿蘅昨夜無需起來照顧孩子,可踏踏實實睡個安穩覺,精神應好得很,可等見到阿蘅,親眼看去,卻見阿蘅眉眼間疲憊之色難掩,像是熬了大半夜沒能睡好,微愣了愣後,瞥向她身旁同樣有點精神懨懨的皇帝,心裏頭明白過來。

  坐等乳母抱了孩子過來,皇帝原要同溫蘅一起上前逗看晗兒,卻被母後伸手拉住,他不解地望向母後,見母後看他的眼神冷冷的,心裏頭又是不解又是有點發涼,小心翼翼問道:“母後,怎麽了?”

  母後卻不告訴他怎麽了,隻是含怒瞪他,低聲冷斥,“哀家昨夜特意將晗兒留下,讓你好好照顧阿蘅,讓她睡個安穩覺,是讓你這麽照顧的嗎?!!”

  皇帝茫然不解,“兒臣……兒臣……”

  他還沒“兒臣”個所以然來,就被母後抄起手邊的玉如意抽了兩下,邊被抽還邊挨罵,“畜牲!你個畜牲你!!”

  抽罵完後的母後,似氣到懶得多看他一眼,徑走到阿蘅身邊看晗兒去了,獨留挨打又挨罵的皇帝,站在原地一頭霧水,不知這打從何來、罵從何來?

  他茫茫然地用完早膳,向母後請退回承明殿處理朝務,母後似還在氣頭中,懶怠多看他一眼,隻與阿蘅和晗兒說話,皇帝默默閉了嘴離開,見同用早膳的嘉儀,又如昨夜一般,默默跟在他後頭走,停住腳步對她道:“皇兄知道你想說什麽,這事讓皇兄好好想想,回去吧,多陪陪母後,多在母後麵前替皇兄說說好話。”

  之前皇兄還是一口回絕,說“沒得商量”,現下已肯“好好想想”了,雖然還沒得到她最想要的答複,但容華公主已然高興起來,為在皇兄麵前留個好印象,讓皇兄最終做出她想要的決定,順從皇兄的話,不再像遊魂野鬼一樣默默跟走皇兄,乖乖地轉身,回千秋殿去了。

  關於嘉儀和溫羨的所謂婚約,皇帝早就心中有底,之前之所以一直幫著維持這婚約,也是為保溫羨身份,好讓他直入刑部,快速晉升,調查定國公府謀逆一案,如今諸事澄定,這婚約也可解了,隻是皇帝擔心,這婚約一解,嘉儀就會像脫韁的野馬,又往明郎那兒奔去了,明郎心中無她,隻把她當作小妹妹,她就是嫁給了明郎,得明郎一世厚待,這一生,再怎麽錦衣玉食,受夫君尊重厚待,人前人後給足臉麵,也將過得並不歡喜。

  ……這事,他從前不明白,如今明白幾分了……

  ……溫羨其人,可為良配,如嘉儀能將心轉到溫羨身上,與溫羨締結一段良緣,倒也不錯……

  如此想的皇帝,遂無事時會將溫羨召入宮中侍宴,看嘉儀與他之間,能不能擦出點火花出來,如此拖了快一月,嘉儀這邊,似瞧不出什麽進展,披香殿那邊,那一團團的毛球,倒是肉眼可見地一日比一日見長,叫聲響亮,成天爬來爬去,沒個消停。

  自打貴妃娘娘在披香殿裏養貓,聖上回回來披香殿,表情都頗有幾分耐人尋味,尤其是現在五隻小貓都長大了,不再成天躲在櫃子裏了,每天都在殿中爬來爬去,喵來喵去,冷不丁就從哪裏竄出來,蜷到人腳邊抱住,聖上身在披香殿,更是時不時就得驚魂一下,卻還得裝得表麵尋常,隻當無事發生,鎮定得很。

  這日,趙東林又一次耳聽著殿內此起彼伏的喵喵聲,又一次默望著身前的聖上,在駐足殿前片刻後,終是抬腳踏入了這天下第一的“神仙洞府”兼“魔窟”,也默默隨走在後,入殿侍奉。

  殿中,貴妃娘娘正坐在窗榻處教太子殿下說話,那隻野狸花貓,儼然已以“貴妃愛貓”自居,就蹲坐在榻幾上,靜靜地望著大小主人,聖上自應很想坐在貴妃娘娘身邊,可娘娘身邊的位置,全被那五隻玩鬧的花色小貓占據了,聖上要想坐下,就得動手把那五隻小貓抱開,可對聖上來說,碰一碰貓的皮毛,可比這世上許多難事,還要難上許多。

  貼心如他趙東林,自是趕著替主子分憂,立躬身近前,將那五隻小貓,一股腦全抱放到了榻幾另一邊,皇帝嘉許地看了趙東林一眼,屏退諸侍,坐到溫蘅身邊,努力無視榻幾上的那一大團活物,笑著與溫蘅一同教晗兒說話。

  他教得專注,歡喜地忘我,等發現自己身上爬了小貓時,那白色小貓,已快從他背後爬到他肩頭了,皇帝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要喊趙東林進來快些捉開,可又覺這樣在溫蘅麵前太無男子氣概,就這麽猶豫了一會兒的功夫,那白色小貓,幹脆爬竄到他頭上蹲坐下來了。

  這可比一把刀懸在頭上還瘮人,皇帝登時渾身僵硬,又見溫蘅看來,更是窘迫時,卻見溫蘅望著這樣的他,忽地輕嗤一笑,就似第一次遙見時,她望見被雪撲頭的“白頭”雀鳥,莞爾而笑,如霽日雲開,冷雪消融。

  第198章 解婚

  皇帝看得愣住,就似他第一次見她時,遙遙望見她莞爾而笑,雪色日光下灩光迷離,直令人睜不開眼。

  他望得怔怔出神,連貓坐頭頂都忘記了,眼裏隻看得見溫蘅展顏而笑,笑靨明豔,像是春日裏最美的桃花,蓬簇盛放枝頭,如雲如霞,灼灼漾漾。

  明豔如花的笑顏,隨著她抬手將他頭頂貓兒撈下的動作,漸淡了下去,皇帝心中留戀惋惜,竟鬼使神差地,忍不住想讓那白色小貓在他頭上多蹲一會兒,想那些貓兒再往他身上多爬爬,以換得她再對他展顏一笑……

  他恍惚迷怔地想著,望著溫蘅將那小白貓抱在手中,一邊輕輕撫摸著它,一邊含笑對坐著的晗兒道:“貓貓~晗兒,這是貓貓~”

  晗兒在“貓”這件事上,似是半點也不隨他這個親爹,一點也不畏懼地伸出手去,學他母親摸摸小貓的頭、捏捏小貓的爪,覺得十分有意思地笑了起來,口中也跟著喚“貓!貓!”

  皇帝看著看著,也忍不住勾起唇角,他雖不敢學她們母子,對這貓貓“上下其手”,但看著溫蘅與晗兒因這毛絨絨的小白貓而歡笑,再看它也竟沒有先前那般畏厭。

  夏日裏的陽光被煙羅窗紗薄透地篩入室內,拂攏在歡笑的溫蘅和晗兒身上,如披攏著夢一般的水紗,眼前此情此景,也正像夢一般美好,皇帝望著望著,心中情意愈發綿密,從後靠近,輕親了下溫蘅臉頰,低道:“貓貓都有兄弟姐妹呢,我們也給晗兒添個小弟弟、小妹妹,有兄弟姐妹陪著一起長大才不孤單啊,就像朕和嘉儀,你和溫羨一樣,給晗兒添個弟弟妹妹,讓晗兒像溫羨和朕這樣,做個好兄長,保護疼愛弟弟妹妹……”

  皇帝知道,一味地同她講情話是無用的,得從孩子這方麵入手,為晗兒添弟弟妹妹,為薛家開枝散葉,這些都是正經理由,是應能打動她的理由,她是喜歡小孩子的,身上也肩負著延續薛氏香火的責任,而生孩子這事,她是不能去找明郎的。

  ……盡管定國公府與武安侯府之間的恩怨,隨著皇後的死,隨著華陽大長公主的倒台和一日重過一日的瘋病,算是兩消,但生下骨子裏淌著武安侯府血脈的定國公府後人,這事是極不妥的。

  ……那孩子一旦生出來,日後要如何麵對自己父族母族的恩怨撕裂,如何麵對欲置母親於死地的瘋癲祖母和親自逼瘋祖母的母親,這些過往的恩恩怨怨,會將孩子的心扯得鮮血淋漓,讓這樣有武安侯府血脈的孩子,去承擔定國公府的責任,不僅這孩子自己將被過去深深絆住,被華陽大長公主與老武安侯聯手害死的定國公夫婦,九泉之下,或也難安,這些,她心裏應都能想得清楚明白的……

  ……而他與明郎相較,對她來說,是不同的……

  ……有關父皇對定國公府謀逆一案,究竟是被蒙蔽還是順水推舟的猜測,說到底,終歸也隻是他的個人猜測,事情真相,無從詳究,也隻有駕崩多年的父皇,才知道他自己究竟是何想法,這猜測無法考證,長期以來,也一直深埋在他的心底,從未對人言說,她與他之間,有先前的恩怨糾葛,可他們的家族之間,並沒有隔著血海深仇,無法跨越……

  ……盡管從與她相識,時間才僅僅數年,但這數年裏,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到如今,恩恩怨怨,在她心底,或也接近抵消了,但抵消不等於新的開始,他要用孩子牽係起他們的未來,讓他們能有一個真正的新的開始……

  皇帝望著溫蘅將手中的那隻小白貓,放到了它的兄弟姐妹中間,邊頂著發麻的頭皮,看小貓們撲咬玩鬧,邊繼續努力賣力道:“有兄弟姐妹多好啊,看它們在一起玩……多有意思啊……”

  手摟著晗兒、陪著他同看小貓玩鬧的溫蘅,並未如皇帝所願,立即對他的話有所表示,而是因皇帝提到哥哥與容華公主,心中想起了哥哥那樁婚事。

  從前哥哥曾對她說,他與容華公主的婚約,隻是權宜之計,之前在家時,她問哥哥此事,哥哥說諸事塵埃落定後,他已向聖上請求解除婚約,隻是聖上一直拖而未決,她問哥哥,是否真對容華公主無半分情意,定要解了這婚約,哥哥予了她肯定的答案,並請她如有可能,在聖上麵前催說一二,早日解除這婚約,也少些耽誤容華公主大好年華。

  她當時答應下來,並笑道:“公主殿下韶華正好,不可耽誤,哥哥也已二十有五,同樣是大好年華,不能耽誤,得早些恢複自由之身,覓得如意佳人,好讓小妹我,叫一聲‘嫂嫂’。”

  哥哥隻是抱著晗兒,笑而不語,她記得曾對哥哥有意的裴三小姐,尚未出嫁,又同哥哥提及此事,哥哥聞言揶揄她道:“怎麽,阿蘅要改做牽拉紅線的媒人了嗎?”

  她亦嗤笑,笑罷又端整了神色,輕對哥哥道:“我與哥哥雖無血緣,但哥哥一直將我看做親妹妹,自小對我疼愛有加,細心嗬護,這兩年,又因為我,受苦受累,我是真心希望哥哥早日覓得良人,娶親成家,此後安安穩穩、和和美美地過這一生,再無風風雨雨。”

  哥哥聞言沉默良久,最後低道:“你的心意,哥哥知道……一直……都知道得很清楚……哥哥有段時間,是曾空想許多,但眼下,是真無中意之人,亦無成親打算,隻想同你、父親還有晗兒,一家人在一起,平安相守,就夠了。”

  哥哥平靜地望著她,再一次含笑輕道:“這樣就夠了。”

  回想著哥哥言語的溫蘅,問皇帝道:“我哥哥與公主殿下的婚約,陛下考慮得怎麽樣了?”

  正口若懸河的皇帝,聽溫蘅突然問這事,驀地頓住,“哦”了一聲道:“朕還在想”,又問,“你覺得你哥哥和嘉儀,有可能結為恩愛眷侶嗎?”

  溫蘅輕搖了搖頭,皇帝見狀歎了一聲,“如他二人能兩情相悅,有你哥哥做嘉儀的夫婿,朕這輩子,就不用再為嘉儀操半點心了。”

  這事,確實已經拖了許久,如若嘉儀仍對溫羨無半點情意,再拖下去,也是真真耽誤她婚嫁了,皇帝離了披香殿,便命人將妹妹容華公主傳至承明殿,最後一次問她,可是真的鐵了心要解這婚約,絕不後悔?

  容華公主當然是鐵了心,聞問“唰唰”直點頭,皇帝望著這樣的妹妹,認真問道:“這機會,這一生隻這一次,失了就沒有了,真不後悔?”

  一想到這溫羨在玉鳴殿那樣欺辱她、後來還屢屢威脅她,容華公主就氣得很,怎會後悔,萬分篤定地對皇兄道 :“不後悔!絕不後悔!!”

  皇帝看妹妹高興得不得了的樣子,又直白提醒她道:“這婚約解了,朕也不可能將你嫁給明郎的,這一世都不可能,你且死了這條心,認認真真地去尋個如意郎君。”

  皇帝原以為他這話說下,妹妹嘉儀又要百般求他將她嫁給明郎,正準備話一說完就“趕人”,可妹妹聽了他的話,因為婚約即將解除而躍起的滿心高興勁兒,雖一下子如霜打茄子焉了下去,但也沒再多說什麽,竟沒提半個字的“明郎表哥”,就這麽默默地朝他一福,主動離去了。

  皇帝第一次看妹妹的背影,看出點蕭索的意味來,他定了定神,又派人將溫羨召入宮中,最後一次問他,是否真對容華公主無心,是否依然求解婚約,溫羨所答,自是一如從前。

  強扭的瓜不甜,皇帝也不強逼溫羨,隻問他可是另有中意女子,若有,說來就是,他這天子,可為他下旨賜婚,不然他這“駙馬”無端被廢,傳出去聲名不佳,那些嫁女的世家名門,或會心有顧忌,懷疑溫羨是品行有缺、身有暗疾,才失了先前那樁皇婚,他溫羨再想覓得名門淑女為妻,怕是不易。

  皇帝確是好心,但溫羨仍是道並無中意之人,皇帝遂道:“也罷,日後有了中意的女子,再來向朕請旨賜婚就是。”

  溫羨聞言默默須臾,垂首叩地,感謝皇恩浩蕩。

  數日後,皇帝正式解除二人婚約,雖然所用理由是看起來正經合理的“八字不合、占卜不吉”,但所謂的“八字”“占卜”,早該在定下婚事時即已看過,怎麽這時才知道“不吉”,聽來令人生疑,旨意剛一下達,即惹得熱議紛紛。

  太後心中,早將溫羨當成了女婿,猛地聽皇兒下了這麽一道解婚旨,還以為皇兒在從中作梗,立將皇帝傳來問話,這廂皇帝忙著給妹妹撲火,那廂心情大好的妹妹,則特地出宮往青蓮巷去了。

  一掃從前鬱氣的容華公主,定要在溫羨麵前好好揚眉吐氣一番,她直接“殺”到他的書房中,極盡嘲諷能事,將這一年來的憋屈鬱悶,發泄殆盡,最後叉著腰總結道:

  “溫羨,你完了你!你被公主退婚了,外人一看,就知道你這人有問題得很,沒有人家敢把女兒嫁給你了,你娶不了妻了,這一輩子都要一個人過了,完蛋!完大蛋了你!!”

  在容華公主發泄的叨叨聲中,默默寫完兩頁公文的溫羨,聽公主殿下好像說完了,邊拿鎮尺壓在紙上,邊淡淡道:“如此無人做媒,清靜餘生,正合下官心意,下官多謝公主。”

  一點預想中的頹喪表情,都沒能從溫羨臉上看到的容華公主,雖已將心中鬱氣發泄幹淨,但還是覺得不夠痛快,她正默默,又見溫羨站起身來,朝她躬身一揖道:“玉鳴殿那件事,是下官做得過火了,下官向公主殿下賠禮道歉。”

  容華公主“哼”了一聲不語,溫羨直起身道:“武安侯確非公主殿下良配,願公主殿下早日放下心結,莫再執著,覓得真正的如意郎君。”

  對明郎表哥,在經曆這種種事後,容華公主心中,其實已悄有變化,但聽溫羨這樣說,還偏要嘴硬道:“我就要執著!我就要執著明郎表哥一生一世!我不要別的如意郎君,我就中意明郎表哥一個人,他就是眼裏永遠看不到我,我也執著他一生一世,就不變!就不變!!”

  說罷的容華公主,以為溫羨還要叨叨,可溫羨卻望著這樣的她沉默無聲,眸中還似有隱隱的悲憫,也不知是在悲憫什麽,隻把她看得心裏頭怪怪的。

  也跟著沉默片刻的容華公主,不想再被這怪怪的感覺圍繞了,總結一句“總之你完了”,抬腳就走,離開書房好一段後,又覺自己臨走時的氣勢太弱了,要再回去找補找補,往回走時,聽書房那裏傳來了古琴聲,琴音聽著,像是她曾聽溫蘅彈過的《長相思》。

  第199章 自薦

  自披香殿的五隻小貓崽越長越大,皇帝在披香殿的日子,就在甜蜜和驚嚇中,來回倒騰不停,有時清晨睜眼,身邊是摯愛佳人,自是滿心甜蜜,可有時清晨睜眼,卻正對著幾隻正趴在枕頭邊邊的活物,那些活物個個眸光幽秘,見他醒了,還要靠上來舔他的臉,真真叫他晨醒驚魂。

  例如此類之事,月餘下來,不勝枚舉,令原就想將溫蘅“勾”回承明殿的皇帝,此心愈熾,但,無論他如何勸說,溫蘅都說披香殿好得很,住起來十分便易,不但不願與他回承明殿同住,平日裏都從沒往承明殿踏進半步過,皇帝沒法兒強拉她離開這“魔窟”,隻能設法另辟蹊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