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500
  ……與明郎和離之後,她試著不再去想過去的事情,試著接受新的身份,與父親和哥哥平靜生活……可縱使她再努力,又怎麽忘得了半分,過去種種,一直壓在她的心裏,那樣絕望的屈辱和痛苦,那樣不堪沉淪的日日夜夜,是她這一生,永遠無法消解的噩夢……

  溫蘅抬眸望向眼前目光誠摯的年輕男子,他救過她一次又一次,救過她的哥哥、幫過她的父親,卻也以那樣殘忍的方式,打碎了她與明郎的美夢,讓她淪為那樣一個不堪的妻子,讓她這一生,都無法心無掛牽地真正開懷……

  溫蘅轉過目光,繼續舀茶,聲氣淡如杯中無波無瀾的茶水,“我對陛下,感激是真感激,恨也是真恨。”

  皇帝低道:“朕知道,朕對你,做錯是做錯,愛也是真愛。”

  他說:“過去的事,無法回頭,人世還很長,該向前看,你有孩子,還很年輕,不應叫這幾年,給困住一輩子……”

  ……過去……怎麽過得去呢,也許一生都過不去了,無論多麽微小的事情,都能勾挑起她的回憶,痛苦的,甜蜜的,有時候甜蜜比痛苦更能折磨人,因為那能叫她更清醒地認識到,這一生,都不會再有那樣快樂的時光了……上一次這樣在花樹下煮茶,是和明郎啊……

  嫋嫋茶霧撲紅了溫蘅的雙眼,她強忍著不想落淚,終究還是濕了眼眶,皇帝看她雙眸含淚,登時手足無措,正焦急想著該如何勸慰時,忽聽一聲怒喊,如平地驚雷,“小賊!大壞蛋!!”

  皇帝抬頭看去,見是滿麵怒容的溫先生,抄著一把人高的大掃帚,劈頭蓋臉地衝打了過來,“不許惹哭我的阿蘅!!”

  第141章 二更之驚喜

  自打查知阿蘅與聖上舊事,母親便對他全心信任,諸事皆不避他,這夜膳後,母親並未立即歇下,而是傳召數名心腹進入書房,聆聽近來朝事匯報,安排逐項事宜。

  沈湛走至屏風後,隱隱約約地聽到母親與手下,起先好像還是在說軍國之事,但說著說著,就轉到了阿蘅身上,且圍繞著阿蘅,有三個字,斷斷續續地被不停提起:

  ……定國公……

  沈湛心中泛起茫然的恐慌,他待那幾人退出書房,繞轉過屏風,走至母親身前,華陽大長公主見兒子神情有些怔怔的,喝著茶問:“怎麽了?”

  沈湛道:“……隻是有些擔心母親……”

  “居安當思危,你有這份心是好的,但也不必過於擔心”,華陽大長公主放下手中茶杯,拉著兒子在身邊坐下,含笑問道,“難道你也如那外人以為,母親真就式微到毫無反擊之力,隻能節節敗退地等到日落西山、大勢已去嗎?以為哪日陛下收起偽善嘴臉,對母親揮起屠刀,母親真就隻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嗎?”

  沈湛望著母親道:“……兒子想,母親定有後路。”

  “後路?”華陽大長公主輕嗤一笑,“不是為自己保全性命的後路,而是能要了陛下半條命的尖刀,這刀子,也插在大梁朝的命脈上,隻是傷筋動骨,母親與大梁朝一氣同枝,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拔刀,但若元弘小兒欺人太甚,趕盡殺絕……”

  沈湛見母親目中現出陰狠之色,嗓音亦是隱隱森寒,“那就別怪母親手段無情!”

  沈湛有心要問,但母親卻又不說了,隻道他近來練武辛苦,讓他早些回房休息,沈湛默了默道:“兒子方才在後麵,似乎聽到母親在說溫蘅和定國公……溫蘅與定國公,有何牽連嗎?”

  華陽大長公主微微一笑,“這事原本想等查實了,再給你一個驚喜,但你既已聽到了,也就不瞞著你了。”

  沈湛暗暗心顫地見母親又飲了口茶,笑對他道:“溫蘅那個所謂的民間公主身份,八成為假,是元弘那廝為保她的性命,並能與她能光明正大地親近苟且,而在世人麵前施了個障眼法。”

  沈湛腦中如有颶風刮過,亂哄哄一片,忍驚問道:“……保她的性命?”

  華陽大長公主道:“這個溫蘅,十有七八,不是辜鶴卿的女兒。”

  沈湛忍著內心驚顫,接著母親的話,輕嘲道:“……原來是溫家人為了榮華富貴,一家子聯手演戲,瞞天過海。”

  華陽大長公主笑著搖了搖頭,“瞞天過海是真,但她應也不是溫知遇的女兒。”

  她輕拍著兒子的肩,沉聲道:“這個溫蘅,極有可能,是當年定國公謀逆案的漏網之魚,是定國公府遺孤,早該死在二十年前。”

  有如晴天霹靂,轟隆劈下,沈湛被母親數言,震得手足發僵,顫著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聽母親冷聲嘲道:“堂堂大梁天子,竟為一個不知廉恥的淫婦,無視大梁律法,掩蓋罪人身份,扯下如此彌天大謊,真是荒唐可笑!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定然後悔生養了這麽一個荒唐無恥的兒子!!”

  華陽大長公主涼涼譏諷數句,含笑對兒子道:“這事查得已經有些眉目了,等母親拿到了十足的證據,便會將之宣告天下,一槌定音,將她溫蘅徹底釘死在大梁律法上!!身份被揭之日,就是她溫蘅身死之時,他們這對奸夫淫婦,想做快活鴛鴦的美夢,就快破滅了,母親很快就會為你雪恥了,高興嗎?”

  母親含笑目光的注視下,沈湛眸光閃爍,微顫的唇際,慢慢地彎成上浮的弧度,痛快地輕笑出聲,“……兒子高興。”

  春夜微涼,如水月光,灑如輕紗薄霧,虛虛淡淡地披攏在滿庭未眠香花上,永安公主府的清雅庭園,本如這岑寂花月一般,清寧安靜地宛如平滑如鏡的水麵,萬物靜謐,唯有海棠花樹下的低低人語,如風吹而落的海棠花瓣,不時輕飄著落入靜水,漾起無聲的輕柔漣漪。

  但,幾聲怒喊,有如平地起驚雷,瞬間打破了這夜的寧靜,攪得水麵狂瀾驟起,怒濤洶湧。

  皇帝先前屏退諸侍,遂也無人能及時來攔抄著掃帚、教訓小賊的溫父,他眼見著溫父怒氣衝衝地抄著掃帚劈頭蓋臉地打來,又不能出手製住——哪有和心愛之人的父親動手的道理,萬一失手傷了溫先生,更是要命;又不能倉皇閃躲——如此在她前,抱頭逃竄,太失儀禮風度。

  皇帝左右為難,這般猶豫了一瞬,便生生挨了重重的一下。

  一下怎夠解溫父心中怒火?!

  這個可惡的臭小賊!大壞蛋!回回阿蘅看見他就不高興,他一定對阿蘅做下了壞事,現在還敢跑上門來,惹哭阿蘅!!壞透了!!壞透了!!!

  溫父越想越火大,抄著掃帚,又狠狠地打了幾下,像攆雞一般,要把這個壞蛋小賊,給攆出阿蘅的家裏,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怒氣填膺的溫父,立誌不把這壞蛋小賊攆出大門,就絕不罷手,但他殺氣騰騰地抄著掃帚,還沒攆打幾下,就被反應過來的溫蘅給抱住了,“父親,別打了!您不能打他!!”

  溫父舉著掃帚,不解地問道:“為什麽不能打?他既欺負你,就該狠狠地打!!”

  溫蘅緊抓著父親手臂道:“……他沒有欺負我……父親,他沒有欺負我……”

  溫父被女兒緊抱著打不到那個可惡的壞蛋小賊,隻能又生氣又著急地直跺腳道:“他欺負你了!他都把你惹哭了!!”

  溫蘅道:“……沒有……是我自己……是我被風塵迷了眼睛,所以眼睛才紅了,不是他惹哭的……”

  “……真的嗎?”溫父半信半疑地望著雙眸含淚的女兒。

  “是真的,父親,把掃帚放下吧,沒有人惹哭我,我好好的”,溫蘅邊輕聲說著,邊把父親手中掃帚拿了下來,“我一直都好好的……”

  溫父望著女兒紅通通的雙眼,心疼道:“那我給你呼呼?”

  溫蘅道:“沙塵已經被我揉出去了,沒有事了。”

  “還疼嗎?”

  溫蘅搖頭,“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我已經好了,父親。”

  她這般說著,卻不知為何,有眼淚隨之掉了下來,溫蘅抬手抹去了淚珠,濕著雙眸,笑朝父親道:“我沒事的,父親。”

  庭園裏這麽大動靜,早驚動了守侍在周圍的內監侍衛,趙東林率人急趕了過來,見聖上左眼下被掃帚竹刺劃破幾道細痕,都在泛血絲了,忙急得出汗,轉朝溫蘅道:“殿下,您快看看陛下!”

  溫蘅回身見聖上真被父親打傷了,心中一凜,忙讓春纖去拿傷藥來。

  趙東林接過傷藥,扶著聖上在桌旁坐下,緊著給聖上眼下傷處塗抹,心中焦灼暗想,明日太後娘娘等看見了,該怎麽解釋,難道真要說聖上是被溫先生抄著掃帚、追攆著打傷的嗎……

  皇帝不在乎眼下這點子傷,他看她緊張地盯看著他,神色惶恐,雙眸通紅地泛著水光,輕聲安慰道:“朕說過,不會同你父親計較的。”

  他看向她身邊的溫先生,見他輕哼一聲別過頭去,知道這一鬧,他也不好再留在這裏,雖然不舍,但好在今夜,到底是安安靜靜地,和她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皇帝站起身來,望著她問:“你能……送送朕嗎?”

  因為父親剛剛做下錯事,溫蘅擔心聖上怪罪,猶豫片刻,輕點了點頭。

  夜靜得很,風吹花香飄了一路,無人言語,唯有交替輕響的腳步聲,漸漸走至大門處。

  春夜已深,街道空曠無人,隻有一輛晚行的馬車,徐徐駛過這條岑寂的長街,青色的窗簾,在馬車經過永安公主府前時,恰時被掀起一角,女子送別男子出門、男子回身看她的情景,正落入車中人的眼中。

  馬車駛得再慢,亦在前行,很快,便掠過了永安公主府,什麽也望不見了,沈湛垂下了執簾的手,窗簾沉沉落下,他重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第142章 字跡

  無邊夜色垂攏,如水的月光,自天際垂落,流曳在白石徑上,令這曲折向前的石子小徑,宛如一道蜿蜒流淌的溪流,潺潺延伸。

  從海棠庭園走至公主府大門,一路都很安靜,她自是沒有話要對他說,皇帝也不想破壞這份難得安寧的靜謐,同她並肩踩在這如水的小徑上,悄眼瞥看她的青絲雪裳,為浸染花香的夜風,輕輕拂起,柔膩耳垂下的兩彎珠翠秋葉耳墜,亦在風中輕輕地曳飄著,似細雨沙沙,悄悄地敲打著他的心房。

  皇帝盼望這一路走得長遠,但走得再慢,也很快,就走到了公主府大門前,她在門檻後停下了腳步,皇帝抬足跨過門檻,又忍不住回身看她,輕輕道:“朕走了……”

  她不語,隻如儀朝他微微一福。

  皇帝道:“夜深了,你早點歇下……”

  她仍是無言,隻是靜望著他。

  皇帝道:“那朕……朕走了……”

  ……她懷有身孕,該早些安置就寢,皇帝強逼著自己不再戀戀不舍、拖拖拉拉,轉身扶著內監的手,登上了馬車,將入車廂前,他又忍不住回頭看她,見她已走回公主府內,背影漸遠,如一道清淩淩的月光,漸漸遠逝。

  皇帝回想著這一晚上的種種,抬指拂過左眼下的細微傷處,啞然失笑,再想到與她在海棠花樹下煮茶輕談、暮春月夜下並肩漫步,這樣看似尋常的靜謐時光,於他與她,卻是那樣難得,那短短的幾句交心肺腑之言,也是那樣不易。

  人生長遠,時光如水,終有磨平棱石的一天,也許有一天,她心中對他的怨恨,能隨水流逝一些,也許有一天,他與她之間,能與那麽些可能……

  皇帝心中,因這一晚上難得的安寧平靜,浮現起幾絲希望,他轉身鑽入車廂,心情輕徐地回味今夜種種,唇際浮起的淡淡笑意,久久不散。

  月色之下,長街兩頭車輪粼粼,一輛華麗的馬車,在鐵騎侍衛的擁簇下,駛向回宮的方向,另一輛反向而行,車輪寂寂地滾踏過青石板路,車上的人置身在黑暗之中,而他的心之所在,比這死寂的黑暗,更加暗無天日,令人絕望。

  ……阿蘅,竟極有可能,是定國公府遺孤……

  ……若此事為真,一旦被揭在人前,大梁律法之下,阿蘅將焉有活路……

  ……若此事為真,當年督辦定國公謀逆一案的,正是他的父親母親,他與阿蘅之間,豈不是有滅門之仇,他是阿蘅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子……

  原想等著所謀諸事平定之後,他再重新追求阿蘅,求請她看在孩子的份上,求請她念在過往的恩愛情分上,與他再結連理,他要與阿蘅複合,他要再做她的丈夫,和他們的孩子一起,一家團圓,再不分離,餘生,他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哪怕那人是他的生母,哪怕那人是當朝天子,都沒有辦法傷害阿蘅半分,沒有辦法撼動他們的婚姻分毫……

  他原是如此謀算著,原是這般心懷期冀地等待著功成之日,可若此事為真,若阿蘅真是定國公府遺孤,那這一切,就都隻是他永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天下人皆知,查實督辦定國公謀逆一案的,是他的父母親,恩怨分明的阿蘅,若知曉她的真正身世,根本不可能與他再結連理,不僅無法再為夫婦,連知己、朋友,甚至是普通的點頭之交、僅僅相識之人,都無法做到,他是她的仇人之子,她與他之間,隔著血海深仇……

  他如今的隱忍,他對未來的向往,他這一生前行的希望和勇氣,原都隻靠這再結連理的美夢維係著,可現實殘酷,連這最後的夢,都已在搖搖欲墜……

  母親的寥寥數言,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口上,他震駭恐慌到極致,他想見阿蘅,想悄悄見一見阿蘅,在有意冷淡多時後,在這個可怕地像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之夜,隻覺或將永遠失去阿蘅、害怕到極點的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見阿蘅,就像溺水之人,拚命地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努力維持著“痛快舒坦”的笑意,等到母親歇下,借口去珠瓔那裏過夜,離開武安侯府,來她這裏的一路上,他的心都像在深淵裏掙紮,等馬車駛近永安公主府前,見到停在府門前的天子煊赫車駕時,這顆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的心,便如寒鐵,直直沉了下去,落入冰冷陰暗的深淵之中。

  大門洞開,他看見,阿蘅送那人出府,那人猶不肯走,回身看她,眸光癡癡地落在阿蘅身上……

  馬車不能停滯在此,車輪緩緩向前,眼前很快又是空寂的深濃夜色,他放下窗簾,車內黑寂無光,一如他的心,暗沉陰晦。

  ……如此深夜,聖上為何在此,可是如今阿蘅已無丈夫,一人獨居在此,聖上遂再也沒有絲毫忌憚,可用所謂的家人名義,出宮探望,盡可無所顧忌地上門欺辱阿蘅,滿足私欲……

  ……這是聖上昭告天下、冊封公主、賜下宅邸的用意嗎……如母親所說,聖上早就知道阿蘅的真正身世,知道她是罪臣之後,冊封她為這民間公主,就是為了遮掩她的身世,保她的性命,並拉起幌子,方便以新的名義,親近阿蘅……

  ……為何總是這般……總是一邊救著阿蘅的性命,卻又一邊殘忍地逼迫她!欺辱她!!

  心中狂思如潮,頭也隱隱跟著疼了起來,如要炸裂,黑暗的車廂之中,沈湛彎下身子,腰背如被看不見的巨石,重重壓垮,埋首在冰冷的雙掌中,耳聽車外的長青輕聲問道:“侯爺……那您現在要去哪裏?”

  青蓮巷本就地處僻靜,這深夜時候,更是半點人聲也無,隻聽得風吹花枝的輕輕細響,幾片淡紅的落花,隨風經窗,飄入室內書案之上。

  溫羨輕將花瓣撣至一邊,拿起其下密信,撕口拆開。

  原以為要一個人負重前行,一個人設法查出當年定國公謀逆一案的真相,將真相牢牢地攥在手裏,以防萬一,故而處心積慮地謀得未來駙馬身份,提高官階,請求進入刑部,在成為刑部郎中後,秘密察閱當年定國公一案宗卷,設法密查。

  但沒想到,聖上竟也知道阿蘅的真正身世,明知所謂的辜先生之女身份為假,卻並沒有依大梁律將阿蘅處斬,而是將錯就錯,昭告天下,冊封阿蘅為永安公主,明知他在欺君罔上,卻也沒有立刻問罪,而是命他查清定國公謀逆一案,戴罪立功。

  原本以一人之力,秘密查案,步履維艱,但現下有聖上暗助,手下有人手驅使,各式宗卷皆可調閱,查起案來,比起之前,方便不少,可是盡管如此,依然困難重重。

  那密文中提到的涉案之人,有些已不在人世,有些已遠離京師,有些則像人間蒸發,憑空消失,半點蹤跡也查不著,那密文上提及的一些線索,也似都被消抹幹淨,當年華陽大長公主與老武安侯,做事極其縝密,滴水不漏,以如山鐵證,將必死的謀逆大罪,緊扣在定國公府頭上,讓定國公府上下多少口人,都倒在了這樁依律株連的冤案之上,隻留阿蘅一個活口,被瞞天過海,秘密送出京城,隨忠仆四處流浪。

  阿蘅的生身母親,那個可憐的女人,當時已懷胎九月,在定國公府被官差重重圍監的風雨飄搖之際,她知道此劫難逃,強行飲藥早產,冒著風險生下阿蘅,也不敢叫世人知曉,隻看了阿蘅一眼,為她穿上那件藏有密文的碧葉紅蓮嬰兒肚兜,即利用最後可用的秘密關係,設法將繈褓中阿蘅,秘密送出定國公府,令忠仆連夜帶她離京。

  而後,這個堅強的女人,假裝仍然有孕在身,在幾日後謀逆罪名定下,官差即將入府拿人押赴刑場時,她為防身死刑場、被驗屍時,被發現孕肚為假,被人知曉定國公府尚有遺孤脫逃,在房中自焚而死,與她一起的,還有她的丈夫,火勢被撲滅時,官差進去查看,發現相擁的二人已燒為焦骨,骨骼緊緊相纏,如連理之枝。

  眼前所見一片焦土狼藉,官差遂也隻以為,她腹中嬰兒也已隨母燒死,嬰兒屍骨之碎小,定混落在焦土地上,混落在他她父母緊緊相擁的屍骨中,官差並沒有謹慎到一點點地去拚湊嬰兒屍骨,隻在名簿上,勾劃掉了他二人的姓名,將這兩具緊纏的男女屍體,扔至荒郊野地。